顰兒從外面走進來的時候,看到安陽郡主坐在銅鏡前,正癡癡的望着鏡中的影子。
她站在門口,雙手絞在一起,看向安陽郡主,小聲道:“郡主,唐大人非要進來,顰兒攔不住……”
安陽郡主揮了揮手,並沒有計較這件事的意思,回頭看着她,問道:“今天的我,有沒有哪裡不一樣?”
顰兒看着她,疑惑的搖了搖頭。
安陽郡主輕咳一聲,說道:“我提醒你一句,眼睛,我的眼睛和以前有什麼不一樣的……”
顰兒恍然大悟,說道:“郡主的眼睛腫了,要不要我讓廚房煮兩個雞蛋……”
“笨丫頭!”安陽郡主慍怒的瞪了她一眼,說道:“你什麼都不懂!”
顰兒傻笑着站在原地,安陽郡主沒好氣的瞥了瞥她,“還不快過來幫我梳妝,我要進宮一趟……”
……
唐寧回府的時候,得知岳父大人尚書左丞的任命已經下來了。
三年時間,從一個小小的地方縣令,做到尚書省僅在兩位宰相之下的實權官員,整個朝廷,怕是隻有唐寧自己的升官速度能比得過他。
陳玉賢一邊爲鍾明禮的碗裡夾菜,一邊碎碎念道:“你說陛下是不是吃錯藥了,你當京兆尹纔多久,怎麼就又要做尚書左丞了?”
鍾明禮看了她一眼,說道:“不要在背後議論陛下,被別人聽到就麻煩了!”
陳玉賢又看向唐寧,問道:“寧兒,尚書左丞一般是怎麼晉升的?”
唐寧放下筷子,說道:“左丞一般會任五年,若是沒有什麼大的過失,便會調到六部的某一部任尚書,在尚書位置上再幹五年,若是有機會任吏部或是戶部尚書,以後就很有可能成爲宰相了。”
陳玉賢已經大致聽明白,尚書左丞雖然官職和京兆尹一樣,但卻是爲尚書和宰相預備的,她雖然不是官場中人,但也知道丈夫這幾年的調動絕不是正常升遷,有些擔憂的看着唐寧,問道:“這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唐寧搖了搖頭,說道:“暫時沒有,只是王相已經年邁,尚書左丞行使的,其實已經是宰相的權力,差事要比以前更多,每一個決定,都關乎陳國的國計民生……”
陳玉賢聞言,目光再次望向鍾明禮,說道:“聽到了嗎,以後在尚書閣,要多加小心,別再給寧兒惹麻煩了……”
鍾明禮含糊的點了點頭,只顧吃飯,並未迴應。
以前在京兆府衙,倒是沒有覺得什麼,現在到了尚書省,岳父反而成了女婿的下屬,這讓他以後在尚書省如何稱呼他?
叫唐相,他岳父大人的面子往哪擱?
叫寧兒,又豈不是尊卑不分,不敬宰相?
唐寧倒是沒有像鍾明禮想的那麼多,他只是可以預見到,王相和他都不在尚書省的日子裡,尚書左丞就是尚書省的一把手,他可以好好的過一把宰相癮了。
……
長寧宮。
安陽郡主將一封信和一個瓷瓶交給趙蔓,說道:“這是他讓我帶給你的東西。”
趙蔓將東西收起來,抱着她的胳膊,欣喜道:“謝謝安陽姐姐,等我逃出去了,一定會好好報答你的!”
安陽郡主捏了捏她的鼻子,說道:“你都要和他私奔了,還怎麼報答我?”
趙蔓想了想,說道:“那我讓相公先報答你!”
說到“報答”,安陽郡主便想起了那個她主動獻上的香吻,面色不由的一紅,語氣卻有些酸酸的說道:“還沒嫁出去呢,這麼快就叫相公了……”
趙蔓有些害羞,見安陽郡主臉色有些憔悴,急忙轉移話題道:“你的臉色不太好,是生病了嗎,要不要叫太醫幫你看看……”
“還不是因爲……”安陽郡主下意識的嗔怒出聲,說到一半又覺得不對,總不能告訴趙蔓,她之所以徹夜不眠,就是因爲整夜想着她的情哥哥,這麼說兩人不姐妹反目纔怪。
“好了好了,我沒事的。”她擺了擺手,岔開話題,看着趙蔓,說到:“你和我說說,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趙蔓想起和唐寧的往事,臉色微紅,低下頭,小聲道:“啊,說這個幹什麼嗎?”
“說說嘛,別這麼小氣……”
“那,那好吧……”趙蔓點了點頭,說到:“其實一開始,我們還經常吵架來着,可是後來……”
其實趙蔓和唐寧一路走來,安陽郡主都是看在眼裡的,她也十分清楚,爲了兩個人的感情,唐寧做了多大的努力。
他孤身入楚,冒着生命危險,將已經聯姻的她從楚國帶回來,如今爲了帶她私奔,又不惜犯下欺君之罪。
對女子來說,得一心上人如此,人生夫復何求?
她只不過是轉移話題的隨口一問,看到趙蔓臉上那洋溢着的幸福表情時,心中的酸楚更濃,終於不忍心再聽下去,站起身,說道:“我先回去了。”
趙蔓噘着嘴道:“人家還沒說完呢。”
“跟你家夫君說去吧……”安陽郡主伸手在她額頭點了點,心中暗歎口氣,走出了長寧宮。
安陽郡主走後不久,趙蔓打開那封信封,看完之後,便將之丟在火盆中,付之一炬。
她拿出那個瓷瓶,從中倒出一個藥丸來……
……
養神殿。
陳皇已經不用別人扶着走路,在殿內緩緩踱着步子,看着走進來的魏間,問道:“蔓兒的病怎麼樣了?”
魏間嘆了口氣,說道:“太醫說不容樂觀。”
陳皇臉上浮現出一絲慍怒之色,怒道:“這也不能治,那也不能治,這幫太醫在幹什麼,朕養他們都是吃乾飯的嗎!”
兩天之前,平陽公主趙蔓忽然病倒,太醫診斷之後,也開了幾服藥,但她吃了兩日,病情不僅沒有好轉,反而更加惡化,這便是陳皇此刻發怒的原因。
魏間想了想,說道:“回陛下,凌太醫說,公主患的可能是相思之疾,要不要將唐大人喚來?”
陳皇眉頭皺起,想了想之後,終於開口道:“宣他進宮。”
小半個時辰之後,唐寧隨魏間進了長寧宮,魏間看了看他,說道:“唐大人,公主就交給你了……”
他說完之後,又看了看殿內的宦官宮女,說道:“你們都退下吧,讓唐大人給公主好好診治診治。”
殿內的宦官宮女退下之後,魏間關上殿門,唐寧走到牀前,即便知道這一切都是假象,但看到趙蔓臉色蒼白,虛弱躺在牀上的樣子,還是涌起一陣心疼。
趙蔓看到他進來,立刻從牀上爬起來,高興道:“真的連太醫都騙過去了呢!”
這種藥太醫從未見過,太醫丞凌一鴻又是他的師侄,製造出她身患重病的假象並不難,難的是他怎麼將趙蔓帶出宮。
要說她的病只有黔地的蠱族長老能治,帶她去黔地,雖然最爲直接,但陳皇肯定不信,如此一來,只能按照計劃,安排一場公主假死的戲碼了。
唐寧安慰了趙蔓片刻,便走出了長寧宮。
再在這裡逗留下去,怕是就要引起別人的懷疑,畢竟把脈號脈再久,也用不了半個時辰,說不得有人會懷疑他在這裡還幹了什麼別的事情。
回府的時候,他遠遠的看到一人從街上狂奔到唐府門口,那人衣衫破爛,一身風塵,顯然是趕了很久的路。
唐寧快步走過去,看着這位被他派遣去西域保護母親和唐水的丐幫長老,疾聲問道:“洪七,你怎麼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