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在醫院住了三天就吵着要回家,我被他鬧得沒辦法,再加上路北那小子又不知好歹地上醫院來報告公司的事,最後老爸還把他秘書給喊到醫院來了,儼然一副準備要拿病房當辦公室使的樣子。
我被逼無奈,最後咬了咬牙,宣佈要向尹南歌學習,去公司幫忙,條件是老爸必須聽醫生的話,乖乖接受治療。
老爸一開始倒是挺高興的,一聽到我的條件,眼神又黯然下來。等秘書和路北走了,他又故意支開餘阿姨,然後才問我:“誰告訴你的?”
我本來想裝傻,最後還是索性認了,咬了咬嘴脣回答他:“醫生說的,他還說你不配合治療!”
“晚期了,癌細胞都擴散了,手術治療意義不大。”老爸一副很豁達的樣子,又擔憂地注視着我:“爸爸只是怕以後沒人保護你,怕自己一手打下來的江山後繼無人,可是婠婠,爸爸不想勉強你,你從小對做生意、管理公司沒有興趣……”
“我不是沒有興趣,我只是懶,又沒有野心。”我安慰老爸:“而且我一直覺得有你頂着,天就不會塌下來……爸,你放心吧,老話不是說虎父無犬女嗎,我不敢打包票會把葉氏實業做得風生水起,但我也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老爸終於欣慰地笑了笑,我又趁熱打鐵:“那你也答應我,好好治病,我還有很多地方需要你教,我也還沒有嫁人生孩子,你得爲了我好好愛惜身體!”
老爸點了點頭,良久才又老懷安慰地感慨道:“突然發現你是真的長大了!”
人總是要長大的,我以前習慣活在老爸的羽翼下,不管遇到什麼事,闖多大的禍,總想着萬事都有老爸幫忙扛着,一點都不怕,可是直到現在我才知道,老爸已經老了,需要我來幫他遮風擋雨了,一下子就覺得肩有千斤重。
幸好我從來不是懦弱的人,更何況現在身負重任,更是要小心翼翼。
第二天去公司報道,被老爸的秘書逼着翻了半天資料,看得頭暈腦脹,好不容易捱到午飯時間,結果王秘書還讓我邊吃飯邊聽他彙報最近老爸親自在跟的房地產開發案和服裝貿易公司那邊電商部的具體進展。
我差不多就想哭了,扒了兩口飯終於忍不住喊停:“王叔,你能先讓我消化消化不?我早上看的那些資料大腦都還沒接收完畢呢!”
王秘書皺着眉頭十分爲難地回答我:“電商部這邊還可以先緩緩,因爲目前有運營經理在帶隊,還算穩定,房地產這邊您還是得多瞭解一些,之前董事長約過國土資源局的秦科長,只是董事長生病了,所以還沒來得及見面。”
我認命地嘆了口氣:“好吧,那你接着說吧!”
王秘書終於忍不住笑了笑:“要不您還是先吃飯吧,還是得給您時間消化,下午再繼續講也沒事,我這邊會跟秦科長再確定一下見面時間,到時候再通知您!”
我料不到他會突然又改變主意,樂得眉開眼笑,連聲向他道謝,等他離開辦公室之後才又趕緊埋頭吃飯。
我在公司熟悉了兩天業務就被拎去飯局上應酬。王秘書擔心我自己應付不來,還把一向負責宣傳策劃聽說還經常陪我老爸雲應酬的路北也帶上了。
饒是以前偶爾會陪老爸去參加各種商業酒會神馬的,但我卻是第一次參加這種商業型的飯局,心裡也是七上八下的直打鼓,可是一想到有熟悉的人在,也就稍稍安心了些。
在車上的時候王秘書又一直對我耳提面命,交待我一定要跟秦科長打好關係,最好能從他嘴裡把公司那個臨海新城開發案被臨時叫停的原因問出來。
我很認真地跟他點頭應好,心裡又開始忐忑不已。
秦科長是我們在酒店等了半個小時之後纔在迎賓小姐的帶領下姍姍來遲的,開口第一句話就是:“不好意思我來晚了,最近局裡事情多,下班的時候就耽擱了,實在不好意思!”
王秘書和路北那廂已經站起來,笑着客套說:“哪裡哪裡,您肯在百忙之中抽空賞臉我們就特別感激了,快請坐快請坐!”
我跟着站了起來,在王秘書給秦科長介紹我時硬攢着笑臉裝出特別熱絡的樣子同他握手:“多謝秦科長肯賞臉,我還得代我老爸跟您道個歉,之前本來都跟您約好時間了,結果沒有想到病倒了,但願沒耽誤您的正事!”
“哪裡話,病來如山倒,誰也不想的嘛。”秦科長一臉和氣地和我握完手,終於坐了下來,“葉董事長的身體沒有大礙吧?”
我趕緊回答他:“還勞煩您記掛了,謝謝了啊!醫生讓我爸多休息一段時間,這不,我纔會來頂他的班……秦科長,我可是初出茅廬,您可得多關照!”
秦科長打了個哈哈:“我倒覺得葉小姐是虎父無犬女!”
趁着我和秦科長攀交情的時候,王秘書去叮囑服務員上菜,路北也幫忙跟着搭了幾句腔,又過了一會,菜上了酒開了,話題也就漸漸往開發案的上頭引。
老爸投資房地產開發也就最近這幾年的事,臨海新城是半年前高價跟政府標下來的地皮,因爲那塊地正好在臨海路的北邊,到市中心只要十五分鐘車程,既臨海不說,旁邊還就是宜川的一個小旅遊景點——長安橋。
長安橋是北宋時就建造的古蹟,長有三百餘丈,因是幾百年前建造的跨海大橋,早就被政府列爲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橋頭至今還立着當時帶領百姓建造這座橋樑的那位大人的雕像。
因爲這幾層原因,當初這塊地皮競標時的價格特別高,我爸也是千辛萬苦纔拿到合同的。
手續辦好後老爸就讓人開始投建,可是地基纔剛打好,政府又一條通知打了下來,說是讓暫時停建,還連原因都沒有給。
停工一天那就得多少損失了,且不說延誤原定工期,還有銀行貸款擱那每天漲着利息呢,原因不明期限不定的,也難怪老爸着急。
我被灌了不少酒,好不容易纔從秦科長嘴裡掰出個消息:“聽說是上面對臨海那塊地的規劃有點意見,過些天應該就會有相關的通知下來了,放心吧!”
王秘書和路北都是鬆了一口氣又緊緊皺起眉頭,又開始向秦科長各種打探是不是要對原來的規劃做出整改調整什麼的,我對這些不是太懂,但心裡總算有種不負重託終於大功告成的歡喜感。
秦科長不知道是真的不清楚上面的意見,還是故意不肯透露口風,反正路北和王秘書跟他繞了半天圈子,還是沒能問出個什麼來。
酒足飯飽,一行人又轉戰樓上的ktv,秦科長還特別喊了幾個生意場上的朋友來,興致勃勃地說介紹給我認識。
我怎麼也想不到來的人裡面居然會有盛非凡!
秦科長跟我介紹說:“這位是志高集團的執行董事盛非凡。”我這纔想起來他之前先是進了尹家的公司,後來又變成了志高集團的執行董事。
我是一點也笑不出來,卻仍強攢着笑臉同他握手:“幸會!”
盛非凡卻是一點也不打算陪我演戲,他嘴角噙着一抹微笑,對我說:“真沒有想到會是你,葉董事長身體還好吧?”生疏且有禮。
秦科長很意外:“啊?你們認識?”
我笑着點點頭:“我和盛先生是校友!”
這幾天爲着老爸的病,我刻意把和盛非凡之間的糾葛放到一邊不去細想,後來忙着熟悉公司的業務,忙得吃飯睡覺的時間都快沒有了,更加沒空傷心難過。
這下子突然見了他,心裡便揪得難受。
我強撐着微笑和他們寒喧了幾句,最終藉口自己喝得有點多了,坐到角落裡休息。
因爲來的基本是男人,除了一個有帶女伴,其他人都是單身來的,於是王秘書又體貼地幫忙找了陪酒小姐。包廂里人一多,氣氛就熱鬧了起來,喝酒唱歌搖色子,鬧騰得很。
我倚着沙發只覺得頭疼欲裂,可是卻連開口說要先走一步的勇氣都沒有。求人辦事就是這樣,出錢出力還得攢着笑臉裝高興!勉強堅持了一會,終於還是忍不住藉口上洗手間落荒而逃。
我知道自己遲早要適應這種場面,也知道自己將來會無數次在偶然的情況下和盛非凡遇到,但我一點也不知道自己要用什麼心態來看待他。
更加難過的是,我竟然會在想,他是不是也很難過?他的疏離客氣演得那樣純熟,彷彿我們真的只是點頭之交,他演了這麼多年,是不是已經麻木了?
從洗手間出去的時候才覺得有點頭重腳輕,我酒量一向不怎麼好,晚上吃飯的時候已經喝了不少,剛纔在包廂裡又一人敬了一杯,要不是有王秘書和路北在,我恐怕早就趴下了。
哪裡知道我剛回到包廂裡,又被秦科長抓了個正着:“你說你去上個洗手間去這麼久,這擺明是在躲酒啊,該罰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