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拉沉默許久,終究不過是一聲嘆息:“不,我永遠不會原諒她。”
說完,他便轉身拂袖而去。
孟慧茹忍不住問了一句:“大人,您……要去哪裡?”
塔拉停下腳步,不肯回頭,只是冷冷說道:“自然是去找那該找的人。有人言而無信,我又豈能任人宰割?”
孟慧茹和長孫煜眼見着塔拉越走越遠,夫妻兩個終究是也攜手離開。
此處已然是出了漠北城池頗遠,雖則草木荒蕪,人煙稀少,但是卻很有些“大漠孤煙直”的意境。
那有些昏黃的太陽,掛在天邊,令人禁不住生出幾分慵懶之意。
夫妻兩個自從成親之後,始終都是處於一種緊張的狀態,何曾這般悠閒自如的散步?
兩個人一時之間竟然不約而同的放慢了腳步。
“你說塔拉是回去找誰?”孟慧茹踢了踢腳邊的小石子。
長孫煜卻是幫着她攏了攏鬢邊的頭髮,嘴角一翹:“當然是那位自作聰明的馮希然大人!他擺了塔拉一道,塔拉怎麼可能放過他?”
昨夜,既然唱白臉唱紅臉的都是大順的兵士,那也就證明大王子那邊壓根沒有派人闖宮!也就是說馮希然背信棄義,並沒有按照約定執行和塔拉的計劃,反而是將塔拉至於危險的境地,棄之不顧。
誠然,塔拉和他的約定,本就是要闖宮篡位,也算不上是什麼正大光明能拿出來明說的交易。
但是,既然塔拉能夠爲了報復杜氏太后隱忍多年,甚至不惜自宮爲奴,那麼馮希然惹上了這樣的人物,下場也是可想而知了。
“你就和我這樣走了?”孟慧茹的頭髮終究是因爲突如其來的風而變得凌亂。
長孫煜停住了腳步,反問道:“難道不是你和我走了?”
“總之咱們是一起走了!”孟慧茹突然開始迴避他的眼睛,“我,已然是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了……可是你……王爺怎麼辦?還有,那杜副將回去之後,會不會……”
“杜副將是個聰明人。我若走了,他便是這三萬京郊大營軍隊的實際指揮者。更何況,他也心知肚明,太后根本不希望我再出現在大順的地界。狡兔死,走狗烹,我也是應該急流勇退的時候了。至於父王……”長孫煜頓了頓,“我自然有辦法讓他明白我是安然無恙的。他,沒有辦法離開朝堂。他還有坤兒可以期盼。再者說,我也不相信,咱們的太后娘娘和皇帝,會爲了我發動什麼戰爭。我只覺得,馮希然是高估了你我的價值。”
在帝王的眼中,沒有什麼會比至高無上的王權更加珍貴。別說幾個王族的性命了,就算是王族的人都死絕了,也不會打動皇帝的心!
孟慧茹點點頭,她慢慢放緩了腳步,將頭依靠在長孫煜的肩頭:“我的執念太深,或許將來,你要面對一個不怎麼懂得正常生活的我。”
“什麼樣的生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我身邊……”長孫煜輕輕攥住了孟慧茹的手。
但願這路,永遠不會結束,但願身邊的人永遠是她。
朝堂的紛擾就拋在腦後,前世的仇怨也不再困擾,因爲這世界上到底是愛多一些,光明多一些。
“表妹!”
兩個人的美好瞬間被一聲驚喜的呼喊給驚醒,孟慧茹擡起頭,就看見韓寶珠在遠處大力的揮動着手臂,而韓世昭和韓夫人則是並肩站在一旁翹首期盼。
長孫煜和孟慧茹相視一笑。
他們的親人還在等着他們。
他們的幸福就近在咫尺。
兩個人握緊了雙手,朝着那個方向堅定的走去。
(正文完!)
番外一:賴着不走的野貓
韓寶珠最近很煩惱。
因爲她的孃親突然開始急着給她介紹年輕才俊,找夫婿。
可是,她們一家三口加上外祖母和孟慧茹夫妻兩個,爲了避人耳目,隱居在這個尚且算是繁華的邊陲小鎮上,這種地方又有什麼才俊呢?
“娘!你是不是飢不擇食了啊?這種人也拿來介紹給我?”韓寶珠剛剛見過了第十三個“才俊”,卻是憤然向韓夫人抗議。
韓夫人看到裝扮一新的女兒,卻是大喇喇的跨坐在椅子上,頓時皺緊了眉頭。
“寶珠啊,你這副樣子,像什麼大姑娘?卻要怎麼才能嫁的出去呢?”韓夫人緊着過去給了自己的女兒一下子,讓她不要如此的粗魯。
“娘,你說什麼呢?本來我就是不想嫁人,明明就是你逼着我的!”韓寶珠的臉色微微一變,隨即梗着脖子辯解。
韓夫人只有這麼一個女兒,自然是如珠似寶的捧着,可是眼見着女兒一年一年的長大,到了這個歲數還是孤家寡人,她又怎麼會不憂心忡忡?
“女兒啊,你和娘說實話,你是不是還在意以前的事情呢?說實在的,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你又何必耿耿於懷呢?”韓夫人低聲勸說道,“還是說,你心裡還惦記着那個……”
“娘!”韓寶珠面色發白,立即出言阻止韓夫人繼續說下去,“你不要胡說!我只是覺得這些人實在是和我不合適,並沒有什麼其他的想法!這裡窮鄉僻壤的,哪裡有什麼出色的人才?難道你準備就爲了將我嫁出去,就讓我委屈一輩子?”
韓寶珠的話倒是讓韓夫人有些心虛了。
這個小鎮雖然尚且算是繁華,但是比之漠北、大順的都城,那自然時候不可同日而語。而且,這裡民風淳樸,小夥子們也多是相貌敦厚,不懂花言巧語,自然是難以討得見過大世面得韓寶珠的歡心。
“那,要不然,我讓隔壁的吳大娘再去旁邊的幾個鎮子上打聽打聽?她是這附近最有名的媒婆,肯定有辦法找到和你心意的人的!”韓夫人想到這裡,自然是坐不住了,便就自說自話的吩咐起來:“小菊,快給我備好禮物,我要去拜訪吳大娘!”
說完,她也不管韓寶珠的臉色有多麼的難看,竟然直接興沖沖的離開了。
韓寶珠氣得半死,卻是沒有辦法,只好自己氣咻咻的出門,去找孟慧茹訴苦了。
長孫煜和孟慧茹夫妻兩個卻是在小鎮上開了一間古董行——專門收一些行腳商人淘換來的好物件,卻又再專賣給鎮上的其他人家。
然而,這小鎮本來就不是什麼有許多應酬交際的地方,因此,夫妻兩的生意可以算得上是慘淡經營。
今天,這間“金銀閣”同樣是門可羅雀。
長孫煜坐在櫃檯後面的椅子上,低着頭打瞌睡,卻是在聽見聲響的時候,立即抖擻精神,站起身,大聲說道:“客觀,可是看好了什麼?本店各地精品,應有盡有,您千萬……額,原來是表姐啊?”
他的精神頭瞬間萎靡了,用拂塵趕了趕飛舞的蒼蠅,便衝着裡面喊道:“慧茹啊,表姐來了!”
“哎!”孟慧茹從裡面迎了出來,笑着說道:“表姐來了?咿?怎麼今天穿得這麼漂亮?”
韓寶珠強笑着說道:“沒事兒……還不是被我娘逼着……哎,不說了……”她邊說邊往裡面走去。
孟慧茹卻是揹着她給長孫煜使了一個眼色,長孫煜無奈的攤了攤手,低聲說道:“你小心些,別讓她知道了……”
“我曉得的!”孟慧茹點頭示意,便隨着韓寶珠往後面去了。
“表姐,你這是怎麼了?怎麼瞧着一臉的不開心?”孟慧茹給韓寶珠倒了一杯茶。
韓寶珠一飲而盡,隨後低着頭,半天不出聲。
“表姐,你從來都是最爽利的,怎麼今天這副模樣?我可不明白了!”孟慧茹笑着問道。
韓寶珠擡起頭,看着孟慧茹那張容光煥發的臉孔,忍不住問道:“表妹,你可曾後悔過嗎?”
“我爲什麼要後悔?”孟慧茹眨了眨眼睛。
“就是,就是……本來在京城那麼個繁華的地界,做着高高在上的郡王妃,現在卻跑到這窮鄉僻壤來做個最最普通的婦人……你會不會偶爾覺得有些後悔……”韓寶珠聲音悶悶的。
孟慧茹噗嗤一聲笑了:“我當然後悔啊。這裡風沙這麼大,吹的我的肌膚都粗糙了好多。這裡的人又都是市井小民,我感覺自己都庸俗了。這裡連件像樣的衣裳都買不到,你瞧,我這件衣裳都穿了好久了……唉,我真的是有些後悔呢!”
韓寶珠瞪大了眼睛盯着她,似乎不敢相信她說得都是真話。
“可是啊,我還是很快樂。我寧可吹着風,做一個穿不上美麗衣裳的市井婦人。因爲我可以和最愛的人在一起。”孟慧茹的話到底還是讓韓寶珠沉默了。
過了許久許久,她方纔說道:“表妹……我……我娘最近一直再給我相親!”
她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哐啷”一聲響。
韓寶珠嚇了一跳,急忙去看孟慧茹。
孟慧茹眼珠一轉,就衝出門外,隨後大喊一聲:“該死的野貓,到處亂竄,嚇死人了!”
她扭頭訕笑道:“是一隻脾氣不怎麼好的野貓,不知道從哪裡竄到我們家,就是賴着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