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宮女猝不及防之下,直接撲倒在地。
文景帝也愣住了,不知道爲何這個上次瞧着恭謹柔順的令侍怎麼會突然出腳傷人。
萬寶大驚失色,以爲這位是惱羞成怒了,剛要勸說,卻是一愣。
因爲那個狼狽倒地的宮女還沒等起身,孟慧茹就過去,從她的胸襟裡掏出來一樣東西,直接摔在了地上!
睿郡王冷冷的瞧着倒了的女人,面無表情。
只是將那掉落的東西拾起來,遞到了文景帝的面前。
文景帝定睛一看,這居然是一雙襪子。
他翻過來覆過去看了許久,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這就是一雙十分普通的,男人的襪子!
男人的襪子!
文景帝似乎明白了什麼,他的目光一沉,厲聲呵斥:“賤婢,心思竟然如此惡毒!”
那宮女哆哆嗦嗦的起身,看到文景帝手中的襪子,頓時魂飛魄散!
沒錯,她的確是收了別人的錢財,目的就是要陷害孟慧茹與男子私通!
她身上藏了一雙男子的襪子就是想要趁機放在孟慧茹的箱子裡,哪成想真的搜查的時候卻是居然發現有男子的披風!
這宮女也是自作聰明,當然覺得本來就有的東西比自己後放的要更加穩妥,便將襪子又藏在了身上。
當然了,那些人是早就有後招跟着的。不管孟慧茹認與不認,都會有這麼一個男人出現,承認和孟慧茹有私情。
到時候人證物證俱在,那麼就容不得孟慧茹狡辯了!
這招其實十分的狠毒。
因爲這羣人是藉着查看是否有毒藥的名義過來的,且事情牽扯到了端親王世子的暴斃,所以無論是誰都不可能拒絕這次搜查。
而且大多數人的注意力都是被吸引到了所謂毒藥上,這等情況下,“偶然”發現了孟慧茹房間裡有男子的東西,豈不是更加的可信而自然?
然而這宮女以及她背後的人沒有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睿郡王居然主動背了黑鍋!
這樣一來,他們的後續都沒有辦法繼續了——一樣東西總不能同時有兩個主人!
睿郡王搶先認了,那麼其他人反而不好說什麼了!
“皇上贖罪,都是小人管教不嚴,沒有想到這賤婢竟然敢夾帶這種東西,而且還意圖誣陷孟令侍!”萬寶率先下跪請罪。這事情他的確是有責任。他也沒有料到這些人會這麼大膽!也是他自己太過自信了,總覺得已經將龍乾殿裡的人都掌握在手裡了,可是卻是陰溝翻船了!
這宮女平時看着老實木訥,沒想恁的大膽!
萬寶這麼說就是坐實了那宮女妄圖構陷孟慧茹的說法!
那宮女想要辯解一二,可是已經衝進來兩個凶神惡煞的侍衛,直接將人拖走。
孟慧茹只來得及聽見:“冤枉……是……子……”幾個斷斷續續的詞語,就再也沒有任何的聲音了。
文景帝鐵青的臉,露出了一個不那麼真摯的笑容:“既然是這賤婢誣陷,想必這披風也不是郡王之物,更不是孟令侍的東西了!”
孟慧茹自以爲終於瞭解了睿郡王的想法——原來他是爲了讓皇帝投鼠忌器,所以纔會認下這件披風。這等於是變相將他和她拴在了一起,皇帝想要救睿郡王,就必須也救了孟慧茹。
否則又如何會由着萬寶用含含糊糊的幾句話,就定下了那宮女的罪名?而且那宮女分明是要反水說些什麼了,卻就被拽走了。
她這麼想着,便就覺得睿郡王的形象又高大了許多——如此的捨己爲人,就算是做法有些不着調,也足以令人感動了。
“不,皇上,這披風就是微臣的。”
孟慧茹臉上的微笑瞬間僵硬。
她方纔在幻想中樹立起的高大雕像瞬間土崩瓦解,變得粉碎。
此刻,她只能無語凝噎。
文景帝顯然也沒有料到睿郡王會抽風般的說出這麼不着調的話來。
他的印象中,長孫煜一直是一個年輕有爲,行止有度,品德高潔,容貌俊秀……等等等等,總之可以令人用上所有讚美之詞的大好青年。
除了曾經死了老婆之外,他還有什麼可讓人挑剔的呢?
不過死了老婆又有什麼,文景帝自己還不是死了老婆?
所以,在皇帝眼中,長孫煜就是一個接近完美的好孩子,好臣子。
然而,就是這麼一個人,今天居然說出如此不靠譜的話!
難道他不知道這話說出去,那個孟什麼的小姐的名譽基本就毀了?
不過,文景帝到底不愧是皇帝,他眼珠子一轉,就好像找到了問題的關鍵。
“萬寶,此事就此作罷,不要再提。你送孟……令侍先回鳳棲宮。另外,告知德妃,讓她預備好了,朕今日要過去用午膳。”
文景帝吩咐好了,孟慧茹雖然覺得一頭霧水,又太過突然,可是人家不追究了,難道她還要上趕着去接受處罰嗎?
萬寶就將孟慧茹領了出去。
文景帝見只剩下了睿郡王自己,這纔開口說道:“你是不是……也罷了。你也差不多該娶親了。孟長庭,雖然有些上不得檯面,不過他的女兒做個繼室,也算是擡舉了。”
睿郡王搖搖頭:“不,臣現在暫時還沒有這種想法。”他沒想清楚孟慧茹那個問題之前,是不會草率將人弄過來的。
強扭的瓜不甜。
這個教訓,他有太多了。
文景帝真是弄不明白了:“你不想?那你做什麼鍥而不捨的毀人家姑娘的清譽?”
“臣只是覺得,如果不想眼前的蘋果被別人搶走,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咬上一口!”
睿郡王一本正經的解釋着。
文景帝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心裡暗道,這睿郡王……真是太壞了……太壞了。
“端王妃……”文景帝感慨之後,終於又說起了正事。
睿郡王只是冷着臉說道:“臣,沒有做過。那是臣的親哥哥。”
文景帝點點頭:“你說的朕都相信,只是要如何令王妃相信?更何況,今日鳳棲宮裡的事情,難道你覺得能瞞得過有心人的耳目?”
睿郡王不吭聲。
文景帝有些無奈,這個侄子和他的兄長實在是太不一樣了。
真是令人難以相信竟然是一對父子!
然而,這些人都是他爲了將來的太子留下的忠臣和能臣,所以他一定會保住端親王這一脈的!
不過端親王妃的胡攪蠻纏,他是早就見識過了的,如果不能讓她滿意,恐怕永遠都不會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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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郡王出宮的同時,發生在鳳棲宮中的事情就已經完完整整進了端王妃的耳朵!
“賤人!野種!果然是狼狽爲奸,不知廉恥!”
端王妃面容猙獰的咒罵着。
很難想象這等粗俗的髒話是出自於一個貴婦的口中,然而端王妃此刻已經是顧不上維持自己的儀態了。
世子妃頭上包着白布,一臉的疲倦和蒼白,卻是怔忪着出神。
端王妃看了世子妃一眼,以爲她也是因爲睿郡王和孟慧茹有私情這件事情而感到愕然。
“那賤人當初毀了我的藥蛇的時候,我就看出來長孫煜和她關係匪淺。卻沒有料到,這兩個人居然在宮裡也敢勾勾搭搭!一定就是這兩個人想法子勾結在一起,換了你的藥!這才害死了烽兒!”
端王妃自己就勾畫出了自認爲最正確的事實真相。
說真的,她不需要真相,也不需要真兇。
因爲她早已經認定了,長孫煜就是害死她兒子的最大元兇。可以說,這個庶子的出生,本身就是對長孫烽的一種迫害和威脅。
每日看着這樣的弟弟出風頭,獲得父親的稱讚,獲得衆人的羨慕,而自己卻只能拖着一副殘軀躺在牀上,等着不知道什麼時候,死亡就會降臨。
端王妃不止一次惡毒的設想,如果長孫煜一開始就沒有生下來,或者是生下來就死了,是不是她的烽兒就能多活十年?不,也許就根本不會死!
哀莫大於心死!
那種心靈上的創傷和對生活的無力,因爲弟弟的出色而顯得越發的明顯,人也一定會更加的絕望!
所以他的生命纔會這麼短暫!
都是因爲長孫煜奪走了本該屬於他的榮耀和關注!
是長孫煜的成長加速了長孫烽的死亡!
端王妃堅定的如是想!
默不作聲的世子妃突然說道:“王妃,不管是不是受了二弟的指使,媳婦兒覺得都是那位孟令侍的嫌疑最大!”
王妃猛地回頭,急急問道:“爲什麼這麼說!”
“娘娘,你想啊,這女人若是爲了那心愛的男人,可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二弟和世子兄弟情深,未必肯痛下殺手。可是那孟令侍若是爲了二弟繼承王府而自作主張剷除世子這個最大的障礙,卻是實在合情合理。”
世子妃的話確實是說到了端王妃的心裡。
她本來就瞧着孟慧茹特別的不順眼,而今又有了合理和正當的理由,她越發的覺得,只怕就是這個賤人爲了一己私慾害死了她的兒子!
端王妃騰地一下起身,眼眸中射出寒光。
寧可錯殺,也不放過!
反正這賤人也早就該死了!在她弄死了那條珍貴的藥蛇的時候就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