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雖然不知道張大戶與瑞雪一家的過節,但是瞧着瑞雪臉色不好,徐寬就問道,“妹子,可是有什麼難事?”
瑞雪勉強一笑,輕描淡寫的說道,“無事,不過是條瘋狗,打發了就是了。”
她這兩日擔憂趙豐年的病情,又熬着心血日夜照料,原本圓潤的臉頰都瘦得有些凹了進去,臉色也有些發黃,此時眉眼緊皺,卻還盡力笑得平靜。這讓平日裡見多了她豪爽潑辣,或者睿智淡然模樣的衆人,心裡沒來由的都是一陣酸楚,繼而又萬般惱怒,哪個不開眼的傢伙,敢來欺負他們的三當家。
馬老六脾氣最是火爆,一拍桌子就站了起來,嚷道,“妹子,你說,到底是什麼人欺上門來了,看兄弟們不把他打的他娘都認不出來。”
“對,二當家說的對,誰敢欺負三當家,我們打不死他。”
瑞雪心裡感激,連忙揮手示意衆人靜下來,說道,“張大戶是我們村外那一百畝水田的地主,年前他曾派吳老三上門來遊說,欲買碼頭鋪子,我家先生不賣,吳老三說了幾句難聽話,把我家先生氣得差點犯了舊疾。如今我家先生臥牀不起,需要銀錢買藥,他們恐怕覺得是個好時機,就又上門來了。”
“居然還有這等惡人,明擺着趁人之危。”
“就是,爲富不仁,欺負若女子算什麼能耐。”
衆人都極氣憤,七嘴八舌的怒罵了起來,有那性子急的,已經到處踅摸着趁手的傢伙,準備一會兒把張大戶打出去了。
瑞雪攔着他們,笑道,“也許是我誤會了人家的來意,兄弟們安坐片刻,待我先去問問。”
她的話音剛落,就聽得吳煜聲音在門外響起,“你們是什麼人,怎麼不經主人同意,就闖人家院子?”
吳老三的聲音隨後傳來,“小兄弟別急啊,這院子現在姓趙,過幾日姓啥還不一定呢,萬一你得罪的就是新主子,以後可有罪受了。”
“不會,這樣的小美人,老爺我只有疼的,怎麼捨得讓他受罪呢。”這第三人明明是個男的,卻聲音尖細,仿似被誰捏住了一半嗓子一般,話裡又滿是曖昧,聽得屋裡衆人都是一陣惡寒。
瑞雪臉色鐵青,推門走了出去,正見那肥豬一般白胖的張大戶,色迷迷的盯着吳煜,口水都要滴了出來,簡直是噁心至極。
吳煜拳頭攥得青筋暴露,一副隨時會衝上去打人的模樣,瑞雪連忙上前拉住他,安撫道,“煜兒,不要衝動,有姐姐在呢。”
吳煜喘着粗氣看向姐姐,半晌,胸口漸漸平復下來,咬牙說道,“姐,這些人沒安好心。”
瑞雪點頭,目光冷冷掃向院裡的吳老三和張大戶,問道,“今日是吹得什麼惡風,居然把好吃懶動的吳老三都吹上門了。”
“你…”吳老三聽瑞雪諷刺自己,立刻瞪了眼睛,想要喝罵,又想起正事,就忍了下來,冷冷哼了哼,說道,“趙娘子,張老爺上門做客,你還不趕緊迎進去,上茶。”
“我們趙家小門小戶,裝不下什麼金貴人物,你還是把張老爺請回你家去坐吧。”瑞雪站在門前半點兒沒有迎客的意思,“不過,記得要讓吳三嫂把家裡好好拾掇一下,別哪個角落裡還有骯髒之物,薰倒了張老爺,可就太過失禮了。”
那次偷雞之事,讓吳老三一家丟盡了臉面了,哪怕如今過了大半月,還被村裡鄉親津津樂道,恨得他日日在家詛咒趙家人死個乾淨,因此,昨日一聽趙豐年重病瀕死,他簡直大喜過望,今日一早就跑進城給張大戶報信。
正巧張大戶厭煩了家裡的小妾婢女,打算找個新鮮的女子,聽得他稟告,想起當日瑞雪那般淡然高潔的模樣,就動了心思,如若是能把她和鋪子一起接過來,可真是一件美事啊。於是立刻吩咐人套了車就趕了過來,生怕這樣的好事被別人捷足先登。
吳老三自覺能得些好處,又報了當日之仇,心裡得意的不行,沒想到,尚未開口就被瑞雪揭了瘡疤,他再也忍耐不住,跳腳罵道,“你個惡毒潑婦,當日就是你給我們一家下的藥,害得我們一家差點兒沒命,你等我告到里正那裡去,把你們一家攆出雲家村。”
“吳老三,你睜眼說瞎話,也要講證據的,誰能作證是我給你們家下了藥,我聽鄉親們說,你們一家是吃雞吃壞了肚子,咱們兩家的交情可沒到互相送吃食的地步?”
“你,你…”吳老三被氣得臉紅脖子粗,想說瑞雪故意在雞裡下藥,引得他們上門來偷,又覺喊出去,反倒是承認了他們一家做賊的事,於是生生哽在那裡,越發氣得跳腳。
張大戶這一會兒正死死盯着瑞雪和吳煜姐弟,女生男相,男生女相,都是難得的極品啊,如若能收到府裡,日日陪在他身邊,當真是人生極樂啊…
他這裡算盤打好了,就聽不得吳老三在前邊吵鬧,伸手揮開他,笑得一副高傲摸樣,“趙娘子,老爺我聽得你家夫主瀕死,心中實在不忍你爲銀錢愁苦。不如,你把碼頭的鋪子賣給我,給你家夫主買副好棺材,也讓他風風光光上路,如何?”
這張大戶畢竟跟村裡有些關係,瑞雪不想把他得罪的狠了,剛纔想着冷嘲熱諷一通把他們氣走也就罷了,沒想到這肥豬一上來就說要給趙豐年買棺材,實在是戳了她心窩子,也顧不得什麼女子儀態,張口就罵了起來,“你才風光上路,你纔要買棺材,你媳婦做寡婦,你全家都是寡婦!”
溫溫柔柔的小美人突然變成了罵街潑婦,把張大戶也驚得一怔,轉而又歡喜起來,她這發怒的模樣更有味道啊,於是又耐着性子勸道,“趙娘子,你別惱啊,現在可不是任性的時候,你家夫主馬上就要嚥氣了,你不替自己提早打算,到時候可就晚了,老爺我自認是個懂得憐香惜玉的,不如,你帶着弟弟就去我府上吧…”
瑞雪聽得這話,噁心的差點沒吐出來,這肥豬真是打的好主意,人財兩得,還要捎帶上吳煜,他的腦子被油灌滿了吧?
瑞雪死死壓着心裡的氣怒,低聲說道,“煜哥兒,去把院門閂上。”
吳煜不明白姐姐要做何事,但還是小跑着繞過幾人去鎖院門,張大戶還以爲瑞雪要請他進屋,行些不好爲外人稱道的好事,樂得兩隻腫眼泡都擠在了一處。
結果,瑞雪卻走去牆邊,拿了兩把大竹掃帚,扔了一把給吳煜,就衝了上去,吳老三一見不好,跳起來就想跑,卻被吳煜一腳踹翻,大掃帚鋪天蓋地就拍了上去。
張大戶因爲腦子裡設想的太過美好,不忍回神,反應就慢了半拍兒,被瑞雪一掃帚掃過,白胖的臉上立刻多了十幾道細小的劃痕,疼得他殺豬一樣叫了起來,四處想要躲藏,可惜身子笨重跑不快,院子又空曠,沒個存身之處,只得任那掃帚上的竹枝抽得他是鬼哭狼嚎。
張家跟車而來的兩個小廝和車伕,原本想要一同進院的,可吳老三生怕他們搶了功勞,死活留了他們在車上閒話兒,他們也樂得清閒,結果,正說得高興,就聽院子裡聲音不對,跳下車一看,這還了得,自家老爺正被追打得連滾帶爬,一推院門又被閂上了,他們只得翻牆跳下,撿了木棍就要上前。
這時堂屋大門“哐當”被推了開來,呼啦啦跑出十幾個大漢來,團團將兩人圍在了正中,各個眼睛瞪得牛一般大,唬得他們心寒,手裡的木棍也掉了下來,馬老六和徐寬上前,一腳一個踹倒,衆人正要一擁而上之時,院外就有人喊着,“住手啊,快住手!”
瑞雪累得氣喘吁吁,聽得聲音,停手一看,原來是族老、里正趕了過來,她立刻示意吳煜扔掉掃帚,把頭髮和衣襟胡亂扯了幾把,這才滿臉委屈的撲到院門前,開了大門就哭道,“長輩們要給奴家做主,他們白日上門想要非禮奴家啊…”
張嫂子原本就是怕張大戶欺負瑞雪,這才找了張大河分頭去請族老、里正,結果一見瑞雪這般模樣,還以爲她真的捱了欺負,眼睛都紅了。
張大河操起牆邊的一根木棒子,就要往上撲,“趙先生還沒死,你們就欺上門來了,你們當我們雲家村沒人了。”
張嫂子也挽了袖子,上去抓了正如野狗一般吐着舌頭喘氣的吳老三,邊撓邊罵道,“你這忘恩負義的狗東西,趙娘子是沒給你家豆腐,還是沒找你媳婦做工,她欠了你們家嗎,啊,你們一家子懶鬼,偷換餃餡兒害得她賠錢,她都沒怪過你們一句,你把先生氣得吐血,她也攔着不讓找你們算賬,就是念着一村兒住着的情分。你們居然這般狼心狗肺,又上門來欺負她,天雷怎麼不把你劈死,拉稀屎怎麼不把你們一家拉死…”她的嘴皮子也利落,手腳也快,待族老使人把她拉開的時候,吳老三臉上已經又添了十幾個血道子,頭髮也被拽掉了幾縷,模樣狼狽極了。
但是從院外跟進來的鄉親們可是沒有一個同情他的,那換餃餡兒和氣得趙先生吐血一事,他們都有耳聞,當初瑞雪不計前嫌,給吳家也送了豆腐做年禮的時候,村裡人還都贊瑞雪寬厚仁義,沒想到如今,這吳老三居然如此忘恩負義,真是太可惡了。
再者說了,就算平日有罅隙,也是雲家村自家人的事兒,怎麼能引了外人來欺負自己人?
(這一章關門打狗,寫得真是痛快,不知道朋友們看得是不是也很解氣啊,繼續努力碼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