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世林繞過車來，站在我旁邊，把胳膊彎起來，說，“挽着我。”
我頓了一下，挽上他的胳膊。
隨着他往院子裡走去，我悄悄的在他耳邊說，“這是誰的家啊？”
“一個老先生的。”沈世林笑了笑說，“眼科方面的專家，比沈世文當初找的專家高几個等級，”他看了我一眼，繼續說，“前幾天我剛剛把他從意大利請回來，老先生脾氣很古怪，非讓我在農村給他找個院子，我只好把他安頓在這裡。”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居然是爲了我的眼睛。
來的路上我就已經想過很多種可能，想着可能是對他很重要的人，或者是對他有重要意義的什麼東西，卻一點都沒有想過，居然是爲了我的眼睛。
沈世林輕輕的說，“顧老先生年紀大，脾氣不太好。一會兒如果對你擺什麼臉色，你直接無視就好。”
“顧老先生？”我愣了一下，“顧司成老先生？那個要眼科方面造詣登峰造極，國家連續聘請了好幾次都沒能把他請回來的老先生？”
當初眼睛乍一沒了的那段日子，我不是沒想過退路，也曾經翻來覆去的查過資料，所有的資料都把一個人放在至高無上的位置，那就是顧司成，據說已經快七十歲了，可是眼不花耳不聾，腦子清楚的很，只可惜常年在國外，一般人請不動。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放棄了希望。一般人我不敢相信，唯一相信這個顧老先生，可自己又請不動。
沈世林眉毛微挑，說，“你知道？”
我把當初自己找資料的事說給他聽，沈世林聽完，摸了摸我的頭說，“真是苦了你了。”
頓了頓。他嘆了口氣說，“他早年跟政府有點誤會，後來妻子孩子都因爲政府的原因而死，他就移民到了國外。這些年，國家跟他道了很多次歉，邀請他很多次，他都不願意回來。其實說起來，也不能怪他，換成是我，我也不能原諒。”
我說，“既然他不願意回來，你是怎麼把他請回來的？”
沈世林笑了笑，說，“我跟他有一些緣分，他並不排斥我，願意回來幫我這個忙。”
我點點頭，並沒有多說。依着顧老先生這性格，能爲了沈世林回來，恐怕不只是一點點緣分的原因。恐怕，沈世林是有恩於他。
院子不大，倒是修葺的很乾淨，進了大門就是一排花，雖然叫不出名字來。可是一看就不是凡俗之物。
門口也擺着幾盆花，沈世林輕聲說，“顧老先生的妻子生前很喜歡養花，後來她去世之後，顧老先生想要睹物思人，便時時養着這些花。”
我點了點頭。
沈世林在中央站住，微微擡高了聲音，說。“顧老，在屋裡嗎？”
沒有動靜，過了一會兒屋門被從裡面推開，上面掛着的塑料布隨着門推開而颯颯作響，一個老人站在門口。
之所以說他是老人，不過是因爲他頭髮花白，除此之外，並不顯老。
“小沈，你來了。”顧老先生的目光淡淡的看過來，在我身上略一停留，然後側開身說，“進來吧。”
屋裡面收拾的很整齊。難得有老人一個人住還能把屋子整理的這麼整潔，沒有一點上了年紀的人會有的頹廢，顧老先生面色柔和，目光卻如炬一般的盯着我。
“就是她要做手術？”顧老先生看了我一眼，很快就移開目光，隨即看着沈世林問道。
沈世林點點頭，說，“她姓何，何青絲，我的妻子。”
顧老先生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目光隱有不屑，揹着手在大堂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說，“就這麼個丫頭，值得你這個大費周折，我還以爲會是什麼天物呢，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女人，不過是長的稍微漂亮一點，沒想到你沈世林也有爲色所迷分不清輕重的一天。”
我並沒有太生氣的感覺，只是微笑的站在原地，沈世林把我拉到一旁的藤椅，在上面給我鋪了個厚厚的墊子，讓我坐下來。
然後他看着顧老先生，雙手環胸，說，“沒辦法，我就是被迷住了，迷的分不清東南西北。沒得救了。”
顧老先生冷眼看了他一下，冷哼一聲。
沈世林說，“今天把她帶過來，是想讓你先給她檢查一下，確定沒有什麼大問題的話，最遲一週之後就能做手術了。”
顧老先生訝異了一下，說，“不是至少還有半個月嗎？你那邊處理乾淨了？”
沈世林笑了笑說，“沒有。不過我等不及了，婚禮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我現在做夢都想趕緊舉行婚禮，那些事我決定速戰速決。”
“速戰速決。”顧老先生輕輕撫摸了一下下巴，說，“速戰速決很容易留下禍根的。”
沈世林聳聳肩，“無所謂，我不在乎。”
我聽的雲裡霧裡，就看到顧老先生“唉”了一聲，說，“現在的年輕人啊……”隨即就站起來朝我走過來。
慢悠悠的走到我面前，他說，“丫頭，把眼睛閉上。”
我愣了一下，閉上眼。
顧老先生的手在我左眼上輕輕摁了摁，隨即翻開我的眼皮，把假眼珠取了下來。
手法之精準快速，即便是我已經自己帶了三四年，都不及他的十分之一。每每自己帶和摘的時候，都會微微的疼痛，這次卻絲毫沒有感覺到。
顧老先生說，“丫頭愛美沒有錯，可這假眼珠壓迫神經，對眼睛並不好。”
我愣了一下。
“那……”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問什麼。
顧老先生似乎看出來我的心思，笑了笑說，“不過沒有太大的問題，這幾天就別帶了，要不然到時候影響手術效果，你的眼珠子白白扔了，可別怪我。”
我連忙點頭，“好，我記住了，顧老先生。”
他笑了笑說，“還算是個識大體的姑娘，”然後看向沈世林說，“你的眼光不錯，這丫頭我挺喜歡的。”
沈世林點點頭，說的頗爲高冷，“情理之中。”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