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二九章 連環

董廣孝點頭道:“太湖漁民是江南世家的心腹大患,就算他們叛亂得逞控制江南,若是不將太湖漁民剷除,就是頂在心口的一把匕首,讓他們寢食難安,既然找到機會除掉令狐玄,錢光涵自然不會錯過。”

屠闊海不屑笑道:“顧大人制定的計劃,其中的重要一環,便是必須將蘇州營引出蘇州城,因爲只有如此,纔有機會騙開城門。”

“這話怎麼說?”姜嘯春有些奇怪。

屠闊海笑道:“整個蘇州,擁有數百騎兵的隊伍,只有蘇州營。姜統領手下的騎兵雖然所向披靡,但數量卻是不能與蘇州營相比。”

姜嘯春點點頭,內庫騎兵加起來也不到兩百人,在數量上確實無法與蘇州營相提並論。

“蘇州營離城之後,如果守城的兵士半夜突然看到一隊數百人的騎兵出現在城門外,而且打着錢歸廷的旗號,聲稱有緊急軍情入城稟報,諸位會有何反應?”屠闊海掃視衆人一眼。

費辛忍不住道:“自然覺得確實是蘇州營騎兵返回。”隨即有些疑惑道:“屠酒將的意思,是有騎兵扮作蘇州營騎兵騙開城門?難道太湖還有這樣一支數量龐大的騎兵?”

這話其實也是在場衆人心中所疑。

如果說太湖真的有這樣一支騎兵,雖說此番立下了汗馬功勞,但卻也是觸犯國法,勢必會引起朝廷的警覺。

朝廷嚴禁民間戰馬交易,若是擅自交易戰馬,等同於謀反,太湖若是訓練了一支數百人的騎兵隊伍,這可不是小事情,真要追究,那可是要惹下大麻煩。

麝月倒是頗爲鎮定,美麗的面容波瀾不驚,但一雙漂亮的眼眸子盯着屠闊海,十分銳利。

“太湖當然不會有這樣一支騎兵。”屠闊海立刻道:“朝廷有明令,禁止民間戰馬交易,太湖爲數不多的馬匹也都只是拉貨之用,並無與人交易過戰馬,也不可能擁有一名騎兵。”

衆人見屠闊海義正辭嚴,心下好笑,知道屠闊海這話也不盡然,太湖肯定是有戰馬,也肯定有擅長騎射之人,不過在太湖島上訓練一支騎兵,令狐玄應該還沒有那麼大的膽子。

姜嘯春出身騎兵,對此自然是興趣濃厚,立刻問道:“酒將,既然太湖沒有騎兵,又從哪裡來騎兵假冒蘇州營騎兵騙開城門?”

“杭州營!”

屠闊海吐出三個字。

在場衆人都是變色,即使是淡定如水的麝月,花容也是微微變色,蹙眉道:“杭州營?屠闊海,你的意思是說,杭州營昨晚已經到了蘇州城?”

秦逍和董廣孝對視一眼,也都是大感意外。

麝月來到沭寧城的目的,就是希望杭州營長孫元鑫得到消息後,領兵來援,可是連太湖軍都抵達數日,杭州營卻始終沒有任何消息。

秦逍一度以爲,長孫元鑫沒有接到兵部的調令,擔心擅自調兵會事後被問罪,所以才按兵不動。

畢竟地方兵馬擅自調動乃是大罪,即使是爲了救援公主,情理上並無問題,但在帝國的法令上卻是犯了大罪,朝中如果真的有人要追究,國法如山,長孫元鑫肯定也要惹下大麻煩。

即使是麝月,也一度失望。

此時卻終於明白,長孫元鑫並無按兵不動,而是直接去抄了蘇州城。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昨晚長孫統領應該已經率領騎兵騙開了城門,太湖漁民主力也連夜趕到指定位置,在長孫統領騙開城門之後,會由顧大人親自率領太湖漁民殺進城內,奪下蘇州城。”屠闊海向麝月恭敬道:“不過蘇州城那邊還沒有派人過來通稟,所以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草民也無法肯定,按照計劃而言,一切順利的話,蘇州城已經回到了官兵的手裡。”

在場衆人聞言,都是大爲振奮。

伏牛山之戰,殲滅蘇州營,確實是取得了驚人的勝利,但大家心裡也清楚,這只不過是階段性的勝利,只要蘇州城拿不下來,蘇州叛亂就不算平定。

而蘇州城一旦閉門據守,想要攻破,卻是難上加難。

對麝月和秦逍來說,想的卻更深。

麝月要想扭轉局面,保住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唯一的辦法,就是在神策軍抵達江南之前,親自奪回蘇州城。

對帝國來說,無論是麝月還是神策軍打下蘇州城,並無什麼區別,江南之亂都會被平定。

但對麝月個人來說,蘇州城是否由自己打下來,卻是事關重大。

伏牛山之戰的勝利固然讓麝月鬆了口氣,可是一想到蘇州城,她的心情卻愉悅不起來。

此時聽得杭州營竟然聯同太湖軍一起,很可能已經奪回蘇州城,麝月那漂亮的美眸之中立刻顯出光彩。

杭州營不是神策軍,神策軍背後是太監,甚至有夏侯家的影子,但杭州營卻還是屬於麝月的實力範圍,由杭州營奪回蘇州城,等同於是麝月親自奪下。

但她心裡卻想到,顧白衣一手製定了計劃,卻又是如何做到協調杭州營和太湖軍的合作,長孫元鑫又怎會聽從顧白衣的調派,不顧沭寧城,而是直取蘇州城?

麝月心中尋思,費辛卻已經問道:“顧大人又是如何與長孫統領聯絡上?”

“公主被圍,顧大人立刻制定平叛策略。”屠闊海解釋道:“草民方纔說過,奪下蘇州城,不能硬攻,只能智取。智取蘇州城,自然是要騙開城門,不過要他們打開城門,並不容易。除了要將蘇州營誘出城內,還需要一支騎兵假冒蘇州營騎兵,這樣的騎兵,在蘇州境內無法找到,唯一的辦法,只能是向杭州營求援。顧大人親自寫了一封信,派人日夜兼程前往杭州,將計劃告訴了長孫統領。”

“一封信就讓長孫元鑫配合你們的計劃?”麝月狐疑問道。

屠闊海道:“顧大人在信裡說了,能否奪下蘇州城,全繫於長孫統領一身,如果長孫統領錯過這樣的機會,再想奪取蘇州城,將會付出巨大的代價。昨日正午時分,令狐大哥收到了顧大人派人送來的信函,告訴令狐大哥,長孫統領已經晝伏夜行,已經抵達了蘇州,昨晚將會對蘇州城發起攻勢。”

麝月微微頷首,道:“所以昨天早上令狐玄派人過來說,太湖軍昨夜會對蘇州城發起攻勢,卻並沒有提到杭州營,是因爲也不確定杭州營會及時抵達?”

“是。”屠闊海道:“令狐大哥雖然相信長孫統領會以大局爲重,但他並不確定杭州營會及時出現,所以不敢直接告訴公主杭州營參與其中。”

麝月淡淡一笑,道:“如果杭州營昨日沒有按時抵達,昨晚的計劃也就付諸東流了。”

姜嘯春肅然道:“公主,顧大人的計劃雖險,卻也是最巧妙之策。”

“不錯。”費辛也是誇讚道:“太湖漁民來到沭寧縣,引出蘇州營,再用杭州營假冒蘇州營騎兵,騙開城門,順利攻入城內,這連環計步步精妙,乍一看似乎存在着不少變數,可是隻要洞悉人心料敵於先,其實每一步都是必然結果。顧大人運籌帷幄,果然了得。”

秦逍一直沒有開口,這時候終於道:“公主,太湖軍和杭州營聯手,奪下蘇州城應該問題不大。不過有一件事情,我覺得不可忽視。”

“哦?”麝月看向秦逍:“何事?”

“十年前,青州王母會被朝廷平定,震動一時。”秦逍緩緩道:“朝野都以爲王母會在那一役之中已經被剷除,即使有漏網之魚,也不成氣候。可是十年後,王母會竟然在帝國的腹地江南一帶死灰復燃,甚至拉攏了江南世家。如果不是公主及時從蘇州城走脫,如今江南的局面只怕又是另一番場景。”

衆人神色凝重起來,麝月也是蹙起柳眉。

大家自然都清楚,江南之亂能夠在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被平定,最大的轉折點,其實就是麝月從蘇州城逃離,如果沒有及時離開,被錢家所控制,那麼整個江南確實會是另一種局面。

“據小臣所知,王母會的首領是三位將軍,昊天、苦海和幽冥。”秦逍看向宇文承朝,道:“大公子也說過,蘇州王母會的真正頭領,是幽冥將軍。”

宇文承朝立刻點頭道:“正是。那位左神將和我提及過,他當年加入王母會,在蘇州發展力量,就是受了幽冥將軍的指引。王母會在蘇州有兩位神將和一位丞相,這三人都是幽冥將軍一手提拔,這些年也都是遵從幽冥的唆使暗中發展會衆。不過幽冥人如其名,就像是黃泉下的鬼魂,我進入王母會之後,也找機會打聽此人的情況,可是雖然許多人都知道幽冥將軍的存在,但此人到底是誰,身在何處,卻都是一無所知。”

“王母會從青州轉移到江南,短短十年時間,就差點讓江南陷入無法挽回的巨大災難之中。”秦逍肅然道:“如今我們殲滅了蘇州營,那兩名神將也已經死了,也知道蘇州錢家是蘇州王母會的骨幹,可是對幽冥一無所知。我現在只擔心,王母會在江南大勢已去,昊天和幽冥這些人會迅速從江南抽身,但他們肯定不會就此善罷甘休,如果讓他們從容退走,難保多年之後王母會不會死灰復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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