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鬆城內的法螺吹響,隨後城下的鐘、鼓、鈸先後敲響,背後插着山內二引兩靠旗的使番騎馬步行,先後馳出濱鬆城。
戰國時代就是這般,不管你的工作是什麼,你的身份是什麼,太鼓一響,管你是誰,扛槍來濱鬆城下報道。
先是城內的足輕集合,隨後城下町內,原本還在織草蓆的,剝貝殼的,扛大包的全部撇下手裡的活計。
次後就是沿着蛛網般的街道,正在準備春耕的農民,必須放下鋤頭鏵犁,回家套上胴丸具足,佩刀擎槍,告別妻兒老小上番奉公。
戰爭的機器一旦滾動起來,不能傷敵,先傷自己。濱鬆的工農生產大受影響是必然的,
可小平太沒得辦法,王命所在,不得不從。人說羅漢慈悲亦有怒目之像,一味的寬仁是做不得大將的。
在等待巖瀨元政引着高天神三百衆匯入小平太的大隊之後,四千大軍終於集合完畢。
原本還有些怨言的士兵,在得到了“進入西三河,三日不點名。”的承諾之後怒氣消散不少,也算義氣昂昂的開拔。
離了濱鬆,沿着今川義元公花了成千上萬兩黃金整修起來的東海大道,小平太直趣三河國渥美郡吉田城。
今川義元雖死,還是爲後人留下了一條堅固的通衢街道。
吉田城主鵜殿長照在今川義元死後聯合東三河親今川的國人們搞國人合議體制,結盟自守,前兩年被山內義治又拉又打,一來二去算是上了山內家的賊船。重點是山內義治除了出兵助戰的要求以外,其他一概由他們自行處理。
在進取不能,自保乏力的情況下,鵜殿長照還是明白背靠大樹好乘涼的道理的。別的國人可能動搖,他到還算是忠心侍奉山內氏。山內家的軍役狀一到,他應承得很快。
小平太也會做人,人家算是臣從勢力,多少要給點開拔費。見了鵜殿長照的面,先是給付永樂錢二百貫,白米三百石。起碼把人家的軍糧給報銷了,這個時候任何一個忠心的人都是值得褒獎的。
“吉田殿,額田、幡豆、加茂等郡如何了?”小平太身負王命,也不客套了。
“一揆衆已然全取各郡,兵勢暫歇,但圍繞岡崎城之歸屬暗中齷齪頗多。”
“岡崎此前是在三州本證寺手中吧?”小平太記得岡崎此前被一向衆襲取了。
“但櫻井(鬆平)道春對此頗多不滿,多次索要,希冀於入主岡崎統合三州鬆平諸家,對抗尾州織田彈正。”
一向宗主要是因爲被觸犯了經濟利益,鬆平家康又是檢地,又是勒索,甚至最後開始明搶,活活把人家逼反的。
但鬆平道春等勢力就不同了,他們純粹是反對安詳鬆平氏向織田氏低頭做舔狗,以及爭奪鬆平氏主導權。屬於內部矛盾,當然政治鬥爭你死我活,眼下不就已經把鬆平家康懟跑了嘛。
最後的三河吉良、荒川等舊勢力,以自保和恢復家門爲目的,訴求沒那麼明確,也沒那麼大的志向。既不要建立地上佛國,也不要統合三州建立大業。大約可以忽略不計,不用太費心思。
那麼應該怎麼幫助鬆平家康回國呢?
西三河一揆衆裹挾民衆,男女老少,不下數萬人,其骨幹都是一向宗的僧兵和三河的國人,戰鬥力並不同於普通的一揆衆。
五千打好幾萬三河一揆衆,比較懸,小平太把握不太大,準備集思廣益一下。
“管他幾路來,我們就一路去!”綱良叔父指着簡陋的三河地圖說道。
“三河一揆衆主要分作三股,舊吉良派可以暫時捨去不管,先攻何處?”
小平太麾下的實力肯定足夠打翻當中一股,但是小平太還在猶豫先出手打誰?
“織田殿下先攻哪一股?”今川義親比較關心織田家的兵馬何時出動。
“正在聯絡,消息應該很快能送到。”小平太這次還帶上了好幾百水軍,誰叫西三河一片混亂,難以通過,所以安宅清康、清水吉綱以及大村益次都一道出陣。
“知多地方的航線已經精熟?”小平太看了看回答的安宅清康,尾張的知多半島和三河的渥美半島正好像是蟹鉗的兩角,構成了知多灣。
“織田殿下的妹婿佐治様派了兩個老練的水手引航,毫無問題。”
“好,這就好!一旦有織田方的消息立刻報來。”
上萬大軍分屬三方,織田鬆平聯軍四千餘衆尚在安詳城。行軍之大忌就是被各個擊破,所幸三河一揆衆沒有統一指揮,不至於有人能強力統合起來迎擊。
“彈正進兵全爲三河殿下回國?”今井明五郎也帶着人馬前來參戰。
“嗯?”小平太當然不能說主要是爲了完成盟約,然後讓士兵大搶一把,提振軍心。
“明五郎你是何意?直接說來。”小平太老臉一紅,擺擺手。
“三河大亂已逾半載,各方軍資糧秣消耗頗大,若想有所收穫,櫻井城可不一定能滿足三軍。”
今井明五郎也學壞了,不明說本證寺裡尚有錢糧,而是說櫻井城內估計沒什麼可搶的東西了。
話一說完,老謀深算的綱良叔父會心一笑點了點頭,已然是同意了。沒多久,其他人也先後反應了過來。
打仗是其次,從上到下,大家是要來發財的。打仗不能發財,那打個屁!
“那麼向織田方以及三河殿傳信,我軍將進取本證寺,爲其斷三河一揆衆一臂。”
小平太用手中的竹杖一敲桌面,其他人齊聲應答,紛紛表示同意此次軍議之決定。
而城內城下的將兵聽到通傳下來的向本證寺進兵的消息,一個個歡欣鼓舞。之前上杉輝虎帶大兵進取善光寺的事情可是讓不知道多少人眼紅了,那可是上萬貫的現錢。
足輕們只恨自己沒有把家裡的布口袋包袱皮都帶上,附近鄉村裡的布袋草袋一時之間都被士兵們強買一空,一個個都生怕自己的口袋不夠多。
可把他們高興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