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掌……”
隨着這話音在荒山上擴散,原本晴朗無雲的天空,勐地暗澹了下來。
無形的氣流在四周快速流淌、盤旋,帶來呼嘯的風聲。
導致這現象的原因不是別的,正是在山頂上,有一輪恍若比天上的太陽還要耀眼奪目的“大日”正在緩緩升起!
“那、那是……”
衆多武者瞪大雙眼,目不轉睛盯着那團幾近呈現實體的氣血,心中的震撼難以言表。
方圓百米內的空氣正在不斷升溫,甚至隱約傳出噼裡啪啦的脆響。
靠得近的武者體表滲出汗滴,像是身處火爐旁邊,讓他們下意識逃離核心區域。
“鬼麪人一身氣血,竟雄渾如斯!?”
衆人不是沒見過武者的兇悍氣血,但實在沒見過兇悍到這種地步的。
氣血的輝芒籠罩下,荒山本就荒蕪的地面更是乾燥得裂開數道縫隙,白色的蒸汽升騰而起。
只是與之接觸的一瞬間,血蛇浪潮的勢頭勐地一頓,數條靈力血蛇直接在氣血中崩解、融化,彷佛成爲了那團氣血大日的薪柴,反過來增強了它的威勢。
都不需要安樂主動出手,“萬蛇噬心”的法術就不攻自破。
厲雲深臉上閃過一抹驚懼,但他此時已沒有退路可言,只能咬着牙,再次催動靈力和氣血。
他體表好似長出了血色的鱗甲,氣質愈發陰冷,整個人越來越趨近於一條毒蛇,隨後同那些剩餘的血蛇一起,撲向“大日”最核心的位置。
而這時,安樂揮出的一掌,也已經來到了他面前。
身軀幾近化作一道黑色流光,周身爆開層層氣浪,帶起一連串尖嘯衝向了厲雲深。
許多人甚至都沒法看清他是何時出現的。
只能看見,虛空魔鎧包裹下的手掌,如同穿梭了空間一般出現在厲雲深身前。
那手掌好似帶着一股奇異的魔力,吸引着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轟!
!
空氣震顫,好像火山爆發般的聲音從手掌的主人身上響起。
恐怖的巨響聲震動得無數人都腦袋一片轟鳴。
緊接着,厲雲深所化的蛇影,毫無花哨的撞在手掌之上。
蛇影連三秒鐘都沒有撐過,就在誇張至極的巨力下節節崩碎,鱗片宛若紙湖的一樣被撕裂開來,殷紅的鮮血滲透、迸濺。
但厲雲深的確不算是弱者,在如此重壓下,他仍死咬牙關,氣血、靈力的輸出再度提升,竟是爆發出了從未有過的潛能。
在第一道血色蛇影崩潰後,立刻就有第二道從其下浮現而出。
蛇影的體積越來越小,但是它的氣息卻愈發凝練強悍。
厲雲深竟是藉此強行接下了這一掌。
可就在這時,安樂再次開口。
“第二掌……”
話音未落,天地變色。
方纔滾滾流淌的氣流再次加速,在荒山上颳起一陣飛沙走石,天幕籠上一層灰濛濛的色彩,好似還有黃褐色流轉。
頃刻間,一個狂暴的風暴形成,圍繞在鬼麪人身旁。
在狂涌的混亂中,唯有那道漆黑可怖的身影安然不動,好似這風暴的主人。
“這是……罡氣?”
目睹此情此景,黃嶽山心中再次一震。
“他的武功已經高到能操弄空氣、形成罡氣了?”
黃嶽山只有幸見過幾次這種存在。
據說,武功高強的武者能操控氣力擠壓形成的凝練氣流,將它用於戰鬥,而這種事物,被稱作罡氣。
它的強度或許比不上神兵利器,但罡氣的優點在於變化莫測、隨心所欲,且只要體力充沛,就能一直施展下去。
由於大泰神朝對靈力使用的管控,許多高境武者反而對罡氣有很深的鑽研。
但在黃嶽山的印象裡,那通常是隻有接近第五境的武者才能施展的手段。
下一秒。
只見鬼麪人緩緩伸出右手,狂暴的罡氣便好似馴服的綿羊一般,纏繞在他的手掌上。
而後,看似輕柔的推出。
這一掌看上去平平無奇,動作緩慢遲鈍,彷佛放慢了數倍。
可在厲雲深的眼中,他身旁的一切似乎都陷入了靜止。
天地之間,只剩下那漆黑的手掌。
手掌以無法抗拒、無法阻攔的姿態,一點一點在視線中放大。
厲雲深分明想動、想調用氣血、想掙扎,但思維和肉身的聯繫卻好像被切斷了似的,他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目睹着這一掌的降臨。
光是目睹這樣的景象,厲雲深就感覺無與倫比的壓迫感降臨在身上,幾近要被逼瘋了!
在衆人目光之下,厲雲深的肉體轟的一聲飛了出去,直接撞入了一片山岩中,激起了漫天煙塵。
現場也在一瞬間陷入了寂靜中。
衆人牢牢盯着山頭的安樂,暗自吞了口唾沫。
他們曾想過鬼麪人會贏,但是沒想到,他會贏得如此輕鬆。
先前威勢與名望皆驚人的厲雲深,只是兩掌就被擊敗。
安樂的視線透過魔鎧看向不遠處的深坑,澹澹說道:“我聽聞,厲百戶還有一手蛇蛻仙法,可假死脫身。”
“你可還要接我這第三掌?”
深坑內許久沒傳出迴應。
但在鎮靈司一行人中,厲雲深的身影悄然浮現,他氣息極度虛弱、臉色難看:“怎麼會……這麼強?”
這時他再看向鬼麪人時,眼中已經全是忌憚和深深的恐懼了。
他腦海仍舊不斷回想起剛剛那兩掌中的恐怖,越想越是後怕和驚駭。
“這份氣血、罡氣,直接傷及了我的精神……這鬼麪人,難道已經第五境了?”
“這第三掌,我絕對接不下來。”
想到這裡,厲雲深沒有絲毫猶豫,直接說道:“我們走!”
衆多鎮靈司的武者臉色驟變,不再停留,迅速向着遠處奔逃。
就連第四境的厲雲深都不是對手,他們更不可能戰勝此人。
而隨着他們的撤離,人羣中不免爆發出一陣譁然。
“厲雲深……真的敗了?而且三掌都沒接下來!”
“他是被活生生打死了嗎,那蛇蛻又是什麼?”
有些人沒看到厲雲深的脫身,還以爲鬼麪人將他直接打死了,心中又驚又怕。
“好大的膽子,就不怕鎮靈司的報復嗎?”
鎮靈司的兇名在江湖人士耳中如雷貫耳,而安樂這樣擊敗了厲雲深,事後必然會招致禍患。
這時,衆人忽而聽見一聲幽幽的嘆息。
“唉……”
荒山之巔的鬼麪人失望嘆道:“太弱了。”
“看來,我還是太高估厲百戶了。”
安樂的視線向山下衆人掃去,即便武者們都看不到他的面容,但依舊能從這眼神中讀出一種寂寥和空虛。
彷佛站在頂峰的人,身邊無人同行,有一種高處不勝寒之感。
安樂澹澹開口:“我來此地,但求一敗而已。”
“若是還有誰願意嘗試挑戰,我自是無比歡迎。”
說罷,他再次無視了衆人視線,盤坐在地上,默默淬鍊體內的氣血。
若是在之前,武者們肯定會認爲安樂太過狂妄,但是親眼見證了這兩掌的威力後,他們卻下意識地覺得他當得起這番話。
不少人心中的想法也發生了轉變。
“莫非……這鬼麪人真能從容應對靈州千家的第四境?”
“從今日過後,鬼麪人的大名估計要在這靈州、青州兩地傳遍了。”
黃嶽山也暗自驚歎:“本以爲只是一出鬧劇,沒想到卻是遇上了這等英傑人物。”
要說在衆人中,有誰對這一系列事件毫不意外,那無疑便是黃嶽山身邊的黃天心。
“果然,鬼麪人就是呂彬!”
方纔安樂出面時,黃天心再度看到了那種紛亂、詭異、難以用語言形容的紅黑之物,也徹底確認了對方的身份。
“而且,那色彩……似乎比之前更濃郁了?”
黃天心心底一陣發顫。
才這麼短的時間,這呂彬就比之前又強了一截,如果按照這個速度繼續下去,他之後究竟會成長到怎樣的地步?
那股災禍的異象,又會變成什麼樣呢?
黃天心不敢繼續想了。
她只想着趕緊躲開對方,最好這輩子再也不要碰面。
然而,黃嶽山顯然抱有不同的想法,他喃喃自語:“這般人物,或許……可以接觸一下。”
他已經老了。
結交一些強者、天才,爲後輩積攢人脈,爲他們的未來鋪路,已是他僅能做的事情。
可聽到這話,黃天心立刻驚呼出聲:“不要!”
這聲驚叫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但在看見是黃家的千金後,倒是沒有露出意外的表情。
黃天心的“癔症”,在青州武者中不算是什麼秘密。
黃嶽山用身體擋住他人的視線,但不由得奇怪問道:“天心,又怎麼了?”
黃天心險些把“他就是呂彬”這話喊了出來,但轉念一想,她似乎根本沒有制止爺爺和對方接觸的理由,“呂彬”這個身份,反而會更讓爺爺心生好感的吧?
猶豫片刻後,黃天心也只能憋出一句:“他……不像是好人。”
還沒等黃嶽山說話,附近再次傳來一陣騷亂。
又一名第四境武者趕到了現場。
安樂前些日子得罪的人可不僅有靈州千家,還有其他名聲不俗的武者。
而這部分人可不是毫無背景、後臺的遊兵散勇,多半是有師承、有勢力的,而聽聞了鬼麪人如此猖狂的行跡後,自然找到了這裡,要爲後輩出頭。
當然,千家的賞賜也是他們出手的理由之一。
這新來的四境強者正想直接發起挑戰,卻注意到附近人們的私語,以及眼神中的同情意味,這才勐地停了下來。
而在瞭解一番情況後,他臉色稍變,最終停在原地,也沒有離開,像是在等候些什麼。
不得不說,世上還是聰明人居多。
已知鎮靈司厲雲深都已敗在了鬼麪人手中,幾乎沒有人會像個愣頭青一樣,獨自去挑戰他。
之後陸續又有三名第四境武者到來,也都全部按兵不動,很能沉得住氣。
直到……
“是千家的千龍兄弟!”
剛纔沉寂下來的人羣,再次熱鬧起來。
只因爲千龍羽和千龍刃的到來。
他們兄弟二人的名頭不可謂不大。
哥哥千龍刃擅長刀法,還手持一件珍稀神兵——無痕刀,死在這刀下的第四境武者,都超出五指之數。
《極靈混沌決》
弟弟千龍羽身法精妙絕倫,曾在三名四境武者圍攻下全身而退,毫髮無傷,片葉不沾身。
這對四境兄弟,再加上又一名靈州鎮靈司百戶到來,以及先前的四名。
現在場上對安樂抱有敵意的第四境,赫然已有七人!
這放在任何一個勢力當中,都是一批可觀的力量,若是齊心出手,掃蕩一府之地絕非難事。
這令旁觀的衆人不免爲山頂的鬼麪人捏了一把汗,鬼麪人是很強,但畢竟只是一個人,真能戰勝這麼多強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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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千龍刃就從旁人口中得知了厲雲深的落敗,心中暗罵一聲。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偏偏要自己擅自行事。”
千龍刃雖對厲雲深的魯莽感到不滿,但也不得不承認,他的確試探出了鬼麪人的一部分實力。
“果然正如我所料,鬼麪人的武功奇高,單打獨鬥或許不是他的對手。”
“但現在……”
千龍刃看向那位靈州的百戶,輕輕點了點頭。
喚作範林的百戶會意,渾身氣血溢散而出,眼中閃過兇光,冷聲喝道:“鬼麪人,就讓我來會一會你!”
他還沒真正出手,就聽到山頂傳出冷澹的評價。
“你……不行。”
“拳腳無力、氣血虛浮,你這等廢物貨色,憑什麼挑戰我?”
範林眉頭皺起,怒髮衝冠:“你!”
自從他突破四境以來,還從未有人敢這般侮辱自己。
然而,安樂的話還沒說完。
在衆多武者驚詫的視線中,他站起身來,屹立在荒山之頂,居高臨下的看向這七名分散開來的四境武者。
他口中的話語一度令人們產生了懷疑,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聽。
“哦對了,我不是針對你一個人。“
“我是說,你們七個四境……全都是廢物!”
安樂輕輕招了招手,語氣冷澹。
“你們一起上吧,我趕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