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任天棄就要落入那兩名大漢之手,正在這時,那滿臉虯鬚,一直垂着頭的老王忽然走到了任天棄面前,用微駝的身子一隔,恭恭敬敬的向馬花嬌一躬道:“馬老闆,天棄這孩子還小,少不更事,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就高擡貴手放過他一馬吧。”
馬花嬌那裡會把這麼一個不打眼的小人物瞧在眼裡,喝道:“你這做烏龜的膽子也不小啊,敢來管老孃的閒事,來啊,給我狠狠的打。”
那兩個大漢當下舍了任天棄,揮拳踢腿便向那老王擊去,但說也奇怪,這兩個孔武有力的彪形大漢的拳腳擊在老王的身上,就好像是花拳繡腿般的,那老王不避不讓,也不叫痛,只是還在向馬花嬌躬身道:“請馬老闆放過天棄。”
馬花嬌見狀,罵了一聲:“沒用的笨蛋。”向着身後又一揮手道:“你們也上。”跟着便又有幾個大漢撲了過去,對着那老王雨點般的襲去,然而,情況還是一般,老王便如石雕般的紋絲不動,那些大漢卻打得手痛腳疼,紛紛住了手,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馬花嬌自然不蠢,瞧見這個樣子,已知道這老王絕非等閒之人,喝退了手下,走到老王身邊,細細的端凝了他好久,沒看出此人有什麼特異之處,但還是很恭敬的道:“不知這位大爺姓甚名誰,這麼好的本領,卻屈身於一個小小的‘春滿園’做龜公,實在讓花嬌想不通,不知能否賜教?”
那老王臉色不變,仍然躬着身子道:“回馬老闆,我只是一個沒用的人,大家都稱我老王,至於叫什麼,早就忘了。”
馬花嬌暗忖:“此人雖然什麼也不說,但埋名隱姓的在白芳芳這裡當龜公,不是江湖大盜就是朝庭要犯,我可不能輕舉妄動。”
當下向身後的一人道:“去請曾老爺子到這裡來。”那人答應着匆匆去了,這曾老爺子綽號叫做“鎮三江”,是少林寺專教武僧的緊那羅堂首座長老空明大師的俗家弟子,早年的時候遊歷江湖,認識不少的武林人士,目前在合州城裡武功最好,輩份也最高。
白芳芳見“聚豔坊”的人停止了動手,連忙帶着人進了大院,一關上門,但對着老王堆着笑道:“老王啊,想不到你居然還是個高人,白芳芳真是瞧走眼兒啦,這些年得罪之處,還請多多見諒。”言罷又是衽襝一福,這個動作她多年未做了,甚是僵硬彆扭。
老王連忙還了一禮道:“老闆娘,在下是心甘情願在你這裡做工,就別多客套了。”他一邊說着,一邊卻向旁邊的範麗娟瞥了一眼,瞧着她正用驚異的眼光望着自己,不由微微露出一笑,範麗娟卻慌忙避開他的眼神。
白芳芳與老王見了禮,便向任天棄的耳朵扭來,罵道:“小王八蛋,這次你把禍給我惹得大了,說,那小賤人在那裡?”
就在這時,只聽到一個嬌柔怯弱的聲音道:“我在這裡,對不住,給大家添麻煩了。”
衆人覓聲望去,卻見從任天棄的小屋裡走出了一位美貌少女來,碧綠色夾衫,繫着淺紅色裙裾,眀眸皓齒,玉面朱脣,身姿婀娜輕盈,髮鬢間雖然有些狼狽不整,但神態氣度端莊沉凝,有一股子大家閨秀的風韻。
白芳芳走了過去,細細的瞧了她一陣道:“果然漂亮得緊,在那朱絳仙之上,怪不得馬花嬌那騷婆娘會擺出這麼大的陣勢來抓你,姑娘,我也對不住你,情況你也知道了,咱們‘春滿園’可不敢收容你,你還是出去吧。”
那袁寶琴臉上已經露出了悽然無望的神色,不再與她說話,只是過來向着任天棄衽襝一福,道:“任大哥,天意如此,袁寶琴本當受此一劫,只是大哥你的相救之恩,寶琴今生只怕無以回報,那就等來世再結草銜環報此大恩了。”
任天棄瞧着這袁寶琴眼含珠淚,言語間又是今生,又是來世的,想到她在“聚豔坊”的繡樓上對那花婆子說的話,料定她回去多半是一死了結此生,到了這時候,任天棄已有些想放棄行善積德的念頭了,但偏偏這袁寶琴長得冰肌玉骨,貌美如花,眼睜睜的瞧着她香消玉殞,實在好生可惜,眼眸一轉,說了聲:“袁姑娘,你先彆着急,真正的大俠可還在這裡,怎麼會讓你去受委屈。”
說着話,便到了老王的面前,道:“老王大俠,瞧來你真有本領啊,好,今天你要是讓袁姑娘不跟着馬花嬌走,咱們的賭賬算是清了。”
老王淡淡的道:“我不是大俠,大俠又怎麼會欠你這小無賴的賭債。”
任天棄道:“好,你就算不是大俠,總是個男子漢大丈夫吧,既然管了這事,就要管到底,更何況,你瞧瞧這位姑娘,她爸爸被奸臣冤枉,全家男的都被殺了頭,女的當了奴婢,真的好可憐,我告訴你,這位姑娘早就下了決心,要是再給馬花嬌抓住,讓她當婊子,她一定不會再活了。”
言罷就將袁寶琴拉過來道:“袁姑娘,你自己說是不是?”
袁寶琴凜然道:“寶琴雖是婦人,但也知道聖賢之道,女子之範,清白的身子豈能供人玷污,若不是擔心死在貴處多有不便,適才已經自刎了。”手中一揚,寒光閃動,卻正是天棄用的那柄匕首,不知什麼時候落在她的手中了。
老王凝視着袁寶琴,微微的點了點頭,眼中露出讚許之色,不過又掠過一絲陰霾,發出了一聲輕嘆,也不知他在想什麼。
就在這時,只聽到門外有人朗聲道:“兄弟‘鎮三江’曾鳴,前來拜會高賢,還請一晤。”
白芳芳自然知道這曾鳴的名聲,聞言臉色大變,驚慌的道:“完了,完了,馬花嬌這賤人把曾老爺子都請來了,這如何是好,快快把人給她們送出去,免不得老孃彎腰陪笑便是,也不知她會不會放過你這個小狗崽子。”
就在這時,那老王已經開門而出,走了出去,大家這才驚奇的發現,老王的背不僅一點兒也不駝,反而就像一柄槍似的挺得筆直。
一衆人又到了門外,燈光之中,一眼就見到了一名老者,身材高大,穿着寶藍對襟箭袍,外罩着青色大氅,臉形見方,鼻直口闊,顏色略黑,連鬢絡腮一片花白鬍子飄於胸前,瞧來已年過花甲,但精神矍鑠,毫不見老。而他身後卻跟着十多名身着緊身箭袍的壯漢,想來是這曾老爺子的徒弟。
馬花嬌就站在曾老爺子的旁邊,正指着出來的老王對着他咐耳輕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