鑲嵌在倒三角中的巨大眼睛在他腦後勾勒而出。
轟——
彷彿有人點亮了引爆一切的按鈕,整個世界都似乎在此刻顫抖了起來。
何奧擡起目光,看着頭頂的天空。
那鑲嵌在倒三角中的眼睛也同時擡起目光,看向頭頂的天空。
那層層迭迭的雲與天,彷彿被抽絲剝繭一般輕輕打開,露出了蒼穹上宛如珍珠般懸掛的星辰,以及星辰之間的懸浮的日月。
它們如同玻璃球一般懸掛在天空之上,塑造這世界的羣星運行與日升月落。
何奧感受着視野中的一切,他微微調動真理之眼的力量,橙灰色的嵌套圓環在他眼中亮起璀璨的光輝。
鮮血從他的肌膚中滲出,染滿了他的臉頰。
那世間的一切,雲與山,海與地,都在他的視野中如同折迭好的積木一般展開。
扭曲而繁雜的線條構築成了何奧身周的一切,也構成了何奧本身。
他身後的巨大眼睛緩緩降下目光,看向下方,看向他身側的少女。
在更高的維度,世界彷彿插入了一個鏡面,鏡面上的是少女修長纖細的身軀,而鏡面下則是無盡纏繞的線條,這些線條扭曲的構造在一起,形成了一個朦朧的‘團’。
何奧不知道應該如何去形容葉鶯此刻的狀態。
他能明顯感覺到,葉鶯的存在與這個世界是相容而又‘不相容’的。
她與何奧不同,何奧站在那裡,他自身的線條與這個世界相交的少,幾乎是完全不相容的狀態。
就如同黑夜裡的燈光一樣顯眼。
而葉鶯自身的線條也自成一團,但是她的線條與何奧的線條不同的是,在她自身的這個‘線條團’裡,有一些瀰漫的線條延伸出去,就像是某種電子設備延伸而出的‘接口’。
這些伸出的線條與世界本身的線條觸碰,然後糾纏在一起,形成了一定的‘穩定’連接。
這讓葉鶯這個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生命’,也與這個世界產生了某種神秘學聯繫。
這與何奧在主世界看到的‘景象’完全不同。
在主世界,雖然所有人仍舊有線條,但這些‘線條’是與構築成主世界的其他線條是會有‘交互’的。
在明面上看上去是獨立的個體,實際上依舊與世界有一部分相容。
對於天賦序列超凡者來說,他們的獨立性會少一些,相容性會差一些,但是依舊會有一部分與主世界是‘連接’着的。
而如果離開了主世界,抵達了另外的世界。
比如何奧在困命之盤內,他的線條就幾乎與困命之盤的世界沒有相連的地方。
這或許也是困命之盤屢次能把他直接踢出去的原因。
他雖然獲得了這件超凡物品,但是本質上,他並不是這個世界的存在。
而‘葉鶯’的狀態奇妙就奇妙在這裡,她作爲主世界的人,抵達了困命之盤的世界之後,仍舊能與困命之盤的世界建立某種‘聯繫’。
就像,她本身身上存在着某種‘神秘學接口’,是用來與世界勾連的一樣。
主世界所有人都與世界本身存在聯繫,所以她的這一點特質並不明顯,而抵達副本世界之後,她的特殊就暴露了出來。
何奧低下目光,注視着葉鶯抓着自己的手。
因爲來自於同一個世界,他們之間的‘線條’,也是有一定的‘交纏’的。
這或許就是他們之間的神秘學聯繫。
而現在,藉助這聯繫,在這撕開世界的視野下,何奧依稀可以感受到,他自己已然通過了葉鶯的‘中介’與這個世界產生了某種‘關聯’。
葉鶯身上的一些‘特質’感染了他的身軀,讓他也有一些‘線條’彷彿與這個世界產生了某種‘聯繫’。
這種聯繫使得這個世界對他的排斥,沒有以往的那般‘劇烈’,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接納’了他。
這或許就是之前他和葉鶯相處之後,‘冷卻’縮短的原因。
這種神秘學的聯繫弱化了他和這個世界的‘對立’。
但也僅此而已了。
這種程度的‘接納’,還不足以克服這個世界‘本能’。
真正的與這個世界的‘勾連’,還是在葉鶯的‘身上’。
一道道神識順着何奧手蔓延到葉鶯的手掌上,在兩人握住的手上,勾連起細密的強化紋路。
那鑲嵌在倒三角中的眼睛驟然擡起,目光穿過整個世界的縫隙,順着在世界底層的痕跡,再一次開始刻畫起紋路。
這一次,他的速度要比以往每一次,都快得多。
轟——
大地於此刻震顫,天空中的雲層被日月星辰撕開了面紗。
羣星與太陽同時懸掛在了天上,巨大的力量撕碎了山巒與大地,在世界的角落裡撕出一道道的裂縫。
寧靜起伏的海面一瞬間驟然的洶涌起伏起來,恐怖的海浪從大海深處被掀起,拍在廣闊的海面上,也穿過那些聳立的礁石,拍在了地面上。
葉鶯聽到了這轟鳴的動靜,她似乎想睜開眼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最終,她維持了雙眸的緊閉,只是更加緊緊的抓住了何奧的手。
而這個時候,何奧的目光已經完全沒入了整個世界的更深處。
那一條條扭曲的線條如同積壓着勢能的彈簧,就要迸發出恐怖的力量,將這個試圖在它們的世界中留下痕跡的‘外鄉人’徹底擠出這個世界。
來自世界底層的恐怖風浪再次衝擊着何奧的身軀,要將他直接‘彈’出這個世界。
但這一次,這風浪沒有起到以往的效果。
某種無形的聯繫‘拉扯’着何奧身旁的少女,並順着少女的身軀,‘拉扯’住了何奧。
這一瞬間,在世界的表層,葉鶯的身軀泛起了妖異的鮮紅,彷彿某種恐怖的力量似乎正在她身體的深處,撕扯着她的血肉,肌膚,與靈魂。
但這一刻,她再沒有做任何多餘的動作,只是咬緊了牙關,死死的抓住了何奧。
就像是狂暴洪水中的細枝,艱難的拉住身旁的人影,使其不被洪水沖走。
也在此刻,何奧身後鑲嵌在倒三角中的眼球驟然閃爍了一下,某種恐怖而無形的力量穿過了時空,順着這橙灰色的眼球流淌而出,覆蓋在了下方的兩人身上。
這一瞬間,那狂暴的風浪短暫的降下了‘聲息’,就像是失去敵人蹤跡的獵犬,停下了腳步。
在‘風浪’中被狂暴衝擊,身軀彷彿要撕裂的葉鶯也獲得了短暫的喘息。
這是真理之眼成爲何奧溝通羣星之輪的‘介質’之後,何奧通過真理之眼,向羣星之輪‘借’來的‘隱匿’氣息與部分命運的能力。
當然,這力量很弱,遠不如羣星之輪本身施展的強力,並不能完全掩蓋何奧的神秘學存在,所能持續的時間也沒有多長。
在‘隱匿’狀態下,何奧仍舊會受到這個世界的‘衝擊’,只是衝擊沒有那麼強烈。
如果沒有葉鶯,何奧即便開啓這個能力,也會被困命之盤直接彈出去,但是有葉鶯‘拉着’他的身軀,這讓他能在減弱的‘衝擊’中穩定住身形。
鮮血已經覆滿了何奧的肌膚,他的目光目光穿過那扭曲的世界線條,加快了在世界底層刻畫法陣的速度。
他的時間並不多。
在那高聳的蒼穹之上,羣星與日月,都彷彿失去了控制一般,胡亂的旋轉起來。
——
主世界
暗淡陰影的辦公室裡,一道身影推開了辦公室門,看向辦公室最深處的人影,開口道,“北都依舊在密集的下發命令,那個‘何奧’還沒有離開,您的判斷準確嗎?”
“傳命令出來,未必就是本人在,可能是僞裝的,”陰影中一個聲音開口道,“或許那個何奧早就走了?”
“要不我們直接找人去北都試探一下?”
“怎麼試探?”
“找個能求來恩賜的,接近B級的去挑釁,如果那個何奧真的還在,肯定會出手,如果他沒有出手,就證明他早就跑了,我們就可以直接開始行動。”
“聽起來有道理。”
“或許可以試試。”
人羣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始討論起來。
“彆着急,”也就在這時,那人羣最深處的沙啞的聲音緩緩開口,“時間纔過去多久?他在和我們比拼耐心,在引我們出來,如果我們這時候出去了,就正中他下懷了,彆着急,”
他沙啞着緩緩道,“等等看。”
——
遺蹟
“冷啓動快好了?”
慄成注視着身前閃爍着光輝的圓臺,看向何奧,輕聲問道。
“差不多了。”
何奧輕輕點頭。
他擡起頭,看了一眼頭頂上巨大的石卵底部閃爍着光輝的裂紋,“等到這個光輝徹底穩定,就意味着‘分析之卵’已經正式啓動,可以開始使用了。”
他回過頭來,看向身前的圓臺,“之後將想要破碎的物品放在這個圓臺上,等待一定的時間,就可以將物品徹底的‘還原’成最根本的超凡組成或者天賦序列,它也能將不同的組合在一起的超凡物品拆分開來。”
“那它能將不同的超凡物品融合成一個嗎?”
慄成突然開口問道,“我們能以此來‘製造’更強大的超凡物品嗎?”
“不能,”何奧搖搖頭,他的目光掃過平臺上的法陣,“就目前我收集到的信息來看,應該是不能的,分析之卵只能將超凡物品‘拆分’和‘析出’,不能融合。”
說到這,他話語一頓,沉吟道,
“不過根據天賦序列如果放在正常環境中,會自然結合其他的物品形成超凡物品的屬性來看,我們或許可以通過將兩個不同超凡物品的超凡力量還原出來,再將它們放在我們指定的物品中,或許能在一定程度上製造出我們想要的物品。”
他轉過頭,看向慄成,“但這整個過程仍舊是不可控的,我們只能依據這些超凡力量的特性,大概得估算可能會製造出具有哪種力量的超凡物品,
“但實際的超凡物品的產生可能與我們的預期完全不同,而且形成的超凡物品的特性和代價也不可控。”
“可惜了。”慄成看着身前的圓臺,輕嘆一句。
“這個世界上或許會有能定向操控超凡物品的力量,”何奧看着那漸漸穩定的光輝,思索道,“但它們大概率也會有其他的限制。”
“是啊,”慄成輕輕點頭,然後他擡起手來,看了一眼手中的安達維爾之矛,緩聲問道,“如果要用這個分析之卵拆解安達維爾之矛的話,大概需要多久?”
“這個時間不能確定,”何奧搖搖頭,“天使級超凡物品也有程度之分,有的超凡物品結合緊密,不容易被還原拆分,需要的時間就會很久,會花上幾天甚至幾個月,有的就很快,或許幾十分鐘幾個小時就能搞定,具體還是得拿上去,看看情況才知道。”
“幾個月這麼久?”慄成微微一愣。
“不過我覺得,”何奧思索道,“安達維爾之矛應該花不了多久時間,”
他目光掃了一眼慄成手中的長矛,“畢竟它曾經就被分析之卵拆解過,只是沒有被完全拆解,這種物品一般拆解速度都會比較快。”
“好,”慄成輕輕點頭,然後他注視着已經即將完全穩定的法陣,突然開口道,“那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在擔心什麼了嗎?”
聽到他的問題,何奧微微一愣,然後問道,“你憋這個問題應該憋很久了吧?”
“我原本是想的你不願意說,也不必追問,”慄成看向何奧,“但是從你的狀態來看,情況似乎並不太容樂觀,”
他頓了頓,沙啞問道,“現實世界出事了?”
“某種意義上來說,”聽到他的問題,何奧沉默了一下,“的確出了一點問題。”
“什麼問題?”慄成微微皺起眉頭,“應該不會是全世界都在召喚邪神吧?”
然後他看着‘郝毅’沉默的表情,原本自信的語氣也緩緩變成了些許的‘遲疑’,“應該···不會···吧?”
迴應他是淡淡的沉默。
慄成的表情僵硬在了臉上,他沙啞道,“我們這是剛出門就被偷家了嗎?現在我們還能做什麼嗎?”
“當然可以做,情況還沒有到最糟糕的地步,”‘郝毅’看着慄成,緩緩繼續道,“或許‘換’一個人來向你‘解釋情況’,會更好一些。”
慄成剛準備問是誰,就看到‘郝毅’緩緩後退。
‘嗚——’
老式列車的汽笛聲在虛空中由遠及近。
維洛拉號從虛空中駛出,停在了佈滿光輝的法陣之上,車門開啓,衣着簡單的青年從車門後走了出來。
何奧本體擡起頭,看向慄成,緩緩開口,
“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