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科擡頭看向天空中那些宏偉機甲閃爍着的光輝，一時間覺得這個世界有些脫離他的認知了。
早在摩托車轟鳴的那一刻，那些密密麻麻守在城門內的士兵就已經聽到了聲響。
只是‘索特’的動作太快，快到這些士兵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那疾馳的車輛就越過了鐵拒馬，衝入了戰陣。
維科曾在很多的傳奇故事或者電視劇裡，見過這樣的場景。
英雄的騎士帶着自己的戰馬，以光輝降世的姿態，衝入敵陣，用鮮血餵飽自己的刀刃。
但那大多都是架空於大災變時代的冷兵器背景的作品，或者那位主角駕馭的是技術先進戰功赫赫的頂級機甲。
他也曾無數次幻想過自己是這樣的英雄人物，站在光輝中，在一場絕無僅有的戰役裡，拯救世界。
但是，他從沒有幻想這樣的場面——騎着摩托車，頂着機甲的光輝、毫不猶豫的衝進佈置着電磁炮防禦線、士兵全副武裝的戰陣。
老天爺，這種事情，連胡編亂造的傳奇故事中都不會寫。
他對此唯一的感覺就是。
這太瘋狂了。
這太刺激了。
刺激到他剛想尖叫，一炮轟鳴的電磁炮就從他身旁擦過，將他身側的地面炸出一個大坑。
他只能張大嘴巴，發不出聲音。
那繃緊的肌肉壓迫者他的胸膛，幾乎讓他完全失聲。
也或許，他叫出聲了，只是混在了那轟鳴的炮響中。
他想要張嘴，建議找個地方躲一躲，或者等一等援軍。
但是他甚至沒有說話的機會。
因爲位於他們正前方的軍隊已經完全反應了過來，一座座早已假設完好的電磁炮正在對他們毫不留情的傾斜着暴雨般的炮彈。
維科第一次認識到了真正的戰場是什麼樣子。
那飛行的電磁炮並不像是電視裡一樣，‘咻——’一下，然後‘啪嘰——’一下落在主角身旁。
或者還會拉幾秒長長的光線，讓觀衆看到那一顆顆漂亮炮彈的軌跡。
維科只感覺自己看到電磁炮炮口發光的剎那，那轟鳴的爆炸就已經在他身旁炸響。
劇烈的火焰就燒過了他的後背。
在這麼近的距離下，經過電磁加速的炮彈的速度，以普通人的肉眼根本捕捉不到。
只需要一下，它就能像是無形的爆炸刀刃一樣，‘倏——’的一下，將一切都炸得粉碎。
這是人類科技的造物，也是人類能在這荒野上建立文明的基礎。
然而維科根本來不及震撼這科技文明的力量。
因爲他在發現這電磁炮的恐怖的同時，也發現了這電磁炮根本打不到他們。
這閃爍的摩托車彷彿就真的如同靈巧的駿馬一般，輕而易舉的在這槍林彈雨中穿行。
那一枚枚驟烈炸響的炮彈，一枚一枚的落在他們身旁，卻從未將他們擊中。
而駕馭着這匹‘駿馬’的騎士，只是握着血色的刀刃，弓着身軀，操控着這烈馬與最快的速度向前穿行。
維科不知道他們現在速度究竟有多快，只感覺帶着灼熱熱浪的風刀在飛快的刮他的臉，甚至要將他的臉上刮出些許血跡。
以這輛車的速度，他毫不懷疑，現在這輛車只需要晃一下，他就能從車上甩出去，然後撞在某個堅固的牆壁上，摔成碎塊。
然而這輛車未曾晃過，從一開始，它就穩穩的向前，在這激烈的戰場，如履平地。
天空中的光輝越來越強了，那是飛在空中的機甲的炮口完成了蓄能。
這機甲是從城門外飛進來的，不像原本的駐軍有足夠的準備時間。
只是，這機甲蓄能似乎也沒有要多久吧？
一個念頭在維科腦海中閃過。
他注視着那臺如同山巒一般高聳入雲的漆黑機甲，剛剛他還是向前眺望這臺機甲，現在，已經幾乎完全變成豎直仰望了。
我們的速度這麼快的嗎？
下一秒，他就看到了一個漆黑的炮口下壓，對準了他的腦門。
他們已經完全衝到了戰陣前，甚至衝到了最前面的電磁炮前。
維科張開嘴，想要喊一聲。
但還未等維科完全張開嘴，那前方弓着身的‘騎士’終於擡起了手中的血色刀刃。
然後這‘騎士’擡起手，毫不猶豫的向上，將那血色的光輝投擲而出。
那鮮紅的光輝一瞬間如同切開豆腐一樣切斷了移動的炮管，然後在電磁炮劇烈的爆炸聲中，向上盤旋，瞬息衝進了天空機甲閃爍的炮口。
寂冷的雪夜下彷彿傳來利刃切割紙張的輕微聲音，又彷彿有電流滋啦閃過的爆鳴，又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
一切都是如此的安靜。
被切斷的炮口向上拋出，疾馳的摩托微微偏轉了一下角度，從已經廢掉的電磁炮旁經過。
轟——
而在這摩托的背後，那高聳的如同山巒一般的巨大機甲轟然綻放，將雪夜下的一切光輝掩蓋，將這黑暗中的戰場照亮的宛如白晝。
呼嘯的冷風吹拂着那漆黑的夾克，在灼熱的風浪中獵獵作響。
此刻，所有在後面的士兵都剎那間安靜了下來，擡起頭來，呆呆的看着那駕馭着機車的身影向着他們急速駛來。
那宛如太陽一般的火焰勾勒出了那身影的身形輪廓，血紅的刀光在天空盤旋了一圈，回到了他的手心。
他正從那火焰下衝來，如同地獄歸來的騎士，盪滌這世間的罪。
維科感覺自己的大腦已經完全停止了思考，只有凌亂的詞語混成駁雜的句子。
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又爲什麼參與到這件事中。
但是他知道，他似乎正在經歷一場傳奇。
“會騎車嗎？”
那溫和的，帶着些許沉靜的聲音喚回了他凌亂的思緒。
“啊？”
維科回過神來，激烈的槍聲和呼嘯的風聲驟然在他耳畔恢復。
他看向前方，才發現他們已經衝入了防禦陣線的深處，一個個穿着外骨骼裝甲的士兵正頂着火焰向着他們瘋狂襲來。
而在天空之上，一臺臺與剛剛一般無二巨大的機甲也在飛速的從門縫中衝入，將目標鎖定了他們。
他們並沒有脫離戰場。
剛剛所解決的，不過是一個站在門口的‘排頭兵’。
他們現在，正在深入戰場的核心。
在那些凌亂的思緒完全佔領自己大腦之前，維科努力穩住了心神，在劇烈的炮火中，回答了身前身影的問題，“會一點。”
“那行，握住車頭，跟着車走。”
平靜的聲音在他身前響起。
緊接着，還未等他反應過來，那穿着染血夾克的身影驟然鬆開了車龍頭，似乎正要縱身躍出。
這一刻，無數思緒在維科腦海中炸響，最終匯成一句話，他大聲問道，“我們不等一下援軍嗎？”
那黑色的夾克的身影如同奔騰的猛虎從車前躍出，帶着血色的光輝衝向了天空中正向他們衝來的一臺機甲，然後將那機甲瞬間擊穿。
伴隨着劇烈的火焰再次在天空中炸響，維科耳畔才恍惚間響起了那平靜的回答，
“我們沒有援軍。”
那披着黑色夾克的身影如同一道利劍，刺入了前方擁擠的戰陣，硬生生用鮮血和火焰，將那戰陣破開一道裂口。
維科呆呆的看着這一幕。
他感覺自己的大腦更加空白了。
濃郁的鮮血味不斷的蔓延進他的鼻腔，滿目的斷肢和殘骸出現在他的視野中。
這些士兵並不都死在前面那位‘騎士’的手下。
他們中的許多，是因爲密集的戰陣，死在了來不及躲閃的隊友的炮口下。
這就是戰場，真正的戰場。
維科感覺某種無形的力量彷彿於此刻揪住了自己的心臟，他的身體下意識前弓，握住了摩托車的龍頭。
直到肌肉帶來微弱的力量，才讓他依稀能想起自己也是一個超凡者。
雖然只是一個E級的，絲毫沒有戰鬥能力的，天賦序列15：學者。
疾馳的摩托車帶着維科的身影跟隨者前方的身影，以肉眼幾乎無法捕捉的速度衝入戰場。
直到此刻，維科才知道，爲什麼剛剛‘索特’讓他‘跟着車’走。
因爲這車的確是自己會走的。
某種非常高級的自動駕駛程序正在駕馭着這輛摩托車車，在導航向前的時候，還在不斷的幫維科躲避身旁可能抵達的襲擊。
即便這車看起來就價值不菲，但是這種智能程度的自動駕駛程序，還是讓維科有些驚歎。
如此高的速度，如此快的反應。
僅靠車身上的傳感器，想要做到這些，要麼具有恐怖的運算能力，要麼具有異常優秀簡約的算法。
可惜他並沒有時間來感慨這輛車的強大。
因爲此刻他們已經衝入了內城門的門洞，正在快速向着城門的方向疾馳而去。
而在這裡，那些從門縫的中擠出來的機甲，已經彙集起來，阻攔在前方的‘索特’面前。
這一次維科沒有提醒的動作了，因爲周圍的外骨骼裝甲士兵很顯然已經發現了他，正在向他密密麻麻的衝來。
那密集的槍林彈雨幾乎讓他的心臟停止跳動。
疾馳的摩托車瘋狂的甩動着，躲避着周圍圍來的敵人。
如果不是他死死握住車頭，他已經被車甩下去了。
轟轟轟——
天空中再次傳來轟鳴的炸響，維科擡起頭去，只看見那聚集在一起，試圖阻攔前方身影的機甲們，此刻已經完全炸成了天空的煙花。
連帶着前方的士兵都已經被清掃一空，只剩下一片閃耀着電光的斷肢殘骸。
而那穿着染血夾克的身影，此刻正穿過火焰與電光，站在敞開的內城大門門縫之間，擡起頭來，看向那一臺臺從外城擠進來的數十米的龐然機甲。
以及那些機甲背後，外城大門門縫外正在飛速靠近的密密麻麻的光輝。
那光芒映照着雪原，將外面的世界照成寂冷的一片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