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兩千餘鐵騎馬齊蹄正,在寬闊的官道之上徐徐而進,每落下一步,大地都要搖晃一下。馬背之上的將士戴烏盔、披厚甲,渾身滌盪着一股肅殺之氣,令人一看就知這是一支久經沙場、千徵百戰過的勁旅!
在層層鐵甲騎軍中間,有兩個少年格外顯眼,那略小一點,看起來不過六七歲模樣的少年相貌清秀絕倫,他似乎不是這隊騎軍中人,並未披甲戴盔,而是頭挽白色綸巾,身着青布長衫,與四周的烏黑之色格格不入。
旁邊是一位十歲出頭,看起來比同齡人要魁梧、成熟些的少年。他一身金甲明晃閃目,似尖刀般的雙眉別樣獨特,再配上冷漠的表情,令人難敢與之對視。
金甲少年一邊輕捋馬鬃,一邊對着身側的青衣少年說道:“義弟,再過不久就能到帝都了,皇宮之中有我專門的練功房,那裡設施齊全,到時候我們哥倆兒一定要再好好的打上一場!”
想到半月前兩人不打不相識的場景,不苟言笑的金甲少年也不由得笑了起來。
一聽到義兄說起‘皇宮’,那青衣少年雙眸之中閃過一絲精光,隨即哈哈大笑道:“大哥你貴爲太子,小弟能與你結爲異姓兄弟實乃三生之幸,大哥技癢,小弟自當奉陪,不過嘛……”頓了頓,他眨巴着烏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的義兄,也是大夏皇朝的太子夏履癸說道:“大哥與我雖說都天生神力,堪稱有九牛二虎之力,但大哥卻是要遜小弟一籌,這在半個月前就已經被證實了,所以不管再打幾次,大哥你都不會是我的對手!”
這青衣少年姓虞名青梧,半月之前的一個夜晚,偶遇一襲黑衣人偷襲當朝太子的駐紮營地,於是單槍匹馬殺了上去,打鬥聲將睡夢中的夏履癸以及一衆將士驚醒,最後雙方合力誅盡刺客。兩小俱是天生神力,在誅盡刺客之後,不由得比試了一番,最後竟都生出相見恨晚、英雄惜英雄的情感,當即指天爲證,結爲了異姓兄弟。而閒來無事的虞青梧,也跟着夏履癸一行人前往帝都。
“嘿嘿!”夏履癸低笑一聲,說道:“青梧你是不知道,整個皇宮之中雖說高手如林,但像你我這種天生神力者卻是少之又少,比力氣的話,別說皇宮了,就是整個帝都都找不到一個可與我匹敵者!不過如今卻出了一個你,有你與我陪練,我的氣力增加的速度應該會提高不少!”
聽到義兄要拿自己當陪練,虞青梧撅起嘴,聳聳肩道:“無所謂啊,對你而言我是陪練,對我而言你就是靶子,誰吃虧還不一定呢!”
夏履癸被虞青梧的話給逗笑,他之所以會不顧自己的身份與虞青梧結爲異姓兄弟,一是看中了虞青梧的潛力,二是普天之下除了父皇之外,也就只有虞青梧一個人敢在自己面前這麼放肆!身份尊貴的他,誰不得巴結奉承?在這種情況下,又怎能交到真心朋友?好不容易出了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虞青梧,他自然要與之深交一番。
不知不覺,一行人已行進了數十里,遙遠的前方不再是平坦之途,而是出現了一個宛若洪荒巨獸般的烏黑之城,其匍匐在地,亙古永恆,即使隔着上百里,亦能感受到那種久經歲月洗禮的古老氣息。
那便是帝都,人間大地的權力中心!
這時,前方隊伍卻是突兀的停了下來,而且馬嘶不絕,亂蹄四踏,顯得極爲不安,若非馬上將士極力控制的話,恐怕早就跑遠跑散了。
“發生什麼事了?”夏履癸雙眉微皺,他身高不夠,看不到前方是什麼情景。
在他說話間,虞青梧已跳到了馬背上,雙腳踩在寬厚的馬背,縱目向前而望。在隊伍之前數十丈開外,一位揹負着快有常人大小的黑匣子的青衣中年正迎面而來,那人步履緩慢,好似沒有發現前方有一大隊騎兵一般,一路向前,沒有半點改道而行的意思。
大夏皇朝的軍隊開赴帝都,沿途誰不是避得遠遠的,何曾出現過哪個人非但不避,反而迎面相向?
這是對大夏皇朝威嚴的挑釁!是對大夏皇朝將士的挑釁!
一見到那揹負黑匣的中年,在馬背上踮起腳觀望的虞青梧面上一喜,當即坐了下來,對着義兄夏履癸說道:“大哥,前面的是我父親,他北上除妖凱旋歸來了!”
“你父親,虞世雄前輩?”夏履癸心下震動,臉上露出無比崇敬之色。
當日他在不知道虞青梧身份的情況下與之結爲異姓兄弟,此後才知道自己的義弟虞青梧竟然就是驅魔虞家的唯一傳人,那其父自然就是虞家之主,數十年前號爲天下第一的虞問天的獨子虞世雄了!
念及虞家的種種,縱使夏履癸身爲當今太子,未來人間大地的主宰,亦不由得心生嚮往,胸中熱血沸騰。他正想驅馬上前,一睹傳說中的人物時,前方卻是傳來一道滿含殺氣的沉重之聲。
“哪裡來的鄉野村夫,竟然擋太子聖駕?再不退下,本將軍定叫你身首異處,曝屍荒野!”
隊伍前,一位騎乘着灰毛獨角異獸的獨臂將軍拔出了腰間寶劍,遙指已不足三十丈的背匣青衣中年。
這獨臂將軍不是他人,正是朝聖關總兵黃林,此行便是爲了護送太子返回帝都。他半生戎馬,身經百戰,劍下亡魂成百上千,自然有一股大威勢。此時一語喝出,當即寒風呼嘯,飛沙卷石,直逼那背匣之人。
自黃林口中聽到‘太子’二字,儒雅之氣滌盪於身的青衣中年身子一頓,眸中閃過一絲冷光,隨後他略微加快步伐,繼續朝着前方而去。
咚!咚!咚!
青衣中年自顧而行,每一步之間的距離都驚人的一致,而他的腳印更深達三寸,仿若他背上的大黑匣子有着千鈞之重!
隨着青衣中年越來越近,衆人終於察覺到了一絲異樣之處,低微的震動聲傳入耳裡,更甚者那青衣中年每落下一步,大地都輕微一顫,而且隨着距離的減少,顫動感的越來越強烈。
“律律律……”
當青衣中年距離衆人不到二十丈時,前方披甲的馬匹忽然生出異動,一個個高高揚起前蹄,不安的低嘶吼叫,更有幾匹戰馬不顧主人的命令,向一旁跑去。
“狂徒找死!”
黃林怒喝一聲,驅動胯下異獸奔出,手中寶劍明亮晃眼,寒光四射,直斬向青衣中年。
大敵臨近,青衣中年依舊似無所覺,只一顧向前而進。就在黃林距離他不過丈許時,他周邊的空間宛如水面般忽而泛起一陣漣漪,隨後黃林慘叫一聲,連人帶獸一道倒飛出三丈,重重砸落在地。
“保護好太子!”
眼見青衣中年連手都沒有動一下,便將修爲高絕的總兵大人震出三丈,諸多將士哪裡還不知道來人是個狠角色,當即呼喝一聲,齊齊涌上前去,擋在了夏履癸的身前。
“自己人,停下!”夏履癸張口大喊,可是他的聲音剛出來,便被震天的馬蹄聲給掩蓋住,諸多將士一心放在青衣中年身上,哪裡聽得到他的話?
青衣中年的面容萬古不化,揹着大黑匣子大步向前,二十丈……十五丈……十丈……五丈……
他周身三丈內的空間都宛若投了石子的水面,一圈圈波紋在滌盪,向外蔓延。轟地一聲,最前面的十數鐵騎被無形的力量掀飛了出去,隨後他每踏出一步,都有數十鐵騎連人帶馬拋飛。
轟……轟……轟……
青衣中年宛若仙王遊歷人間,周身的無形力量掀人吹馬,原本整齊劃一的隊伍霎時間亂作一團,或被無形力量掀飛,或彼此相撞而倒,再被那等蓋世之力掀飛……
人喊馬嘶,整個場面好不詭異,更爲驚奇的是,這些人、馬雖然被強大到如同天威的力量掀飛出去,但卻並未受太重的傷,只是全身痠疼的緊,難以站起身來。
不多時,兩千餘身經百戰的將士們的隊形都已被衝散,七零八落的躺在地上哀嚎連連。短短一炷香不到的時間,在場之中還站着的,除了始作俑者之外,便只有虞青梧、夏履癸這兩個少年。
夏履癸早已被青衣中年那神乎其神的能力驚住,只長大了嘴巴看着青衣中年,嘴裡發不出半點聲音。至於虞青梧,他則下馬仰頭看着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父親,說道:“爹爹你回來啦!”
一臉淡漠的青衣中年在聽到虞青梧的話時,臉上閃現出微笑,他蹲下身摸着兒子一頭柔軟長髮,毫不掩飾溺愛之色道:“爹爹不在的這些日子裡,有沒有闖禍?”
“沒有的沒有的!”
虞青梧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似得,他指着一旁戰馬之上還沒回過神的夏履癸說道:“我跟大哥結爲異姓兄弟之後,就一直跟着他向帝都而來,哪裡有時間去闖禍啊!”說完,他吐了吐舌頭。
一聽到親兒稱呼夏履癸爲‘大哥’,虞世雄臉上的笑意霎時間隱沒了去,他一把抓起虞青梧的手,腳下一蹬,兩人頓如離弦之箭般飛射向西方。
直到此時夏履癸纔回過神,他向着西方追出幾步,衝着兩父子逐漸消失的背影喊道:“虞前輩,青梧,你們去哪啊!”
可惜,此時兩父子已飛離數十里之外,哪裡還聽得到他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