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那裡是封印

摩爾多瓦領的天空中,有一道不起眼的光流自遠方天際飛馳而來,它在距離大地只有幾十米的低空掠過,令遍佈霜雪的森林搖晃不已,發出海潮一般的譁然聲。

沿途冰雪散落墜地,最後,流光落在了一處山丘的頂部。

自莫德思山急速趕來的維爾丹妮,只來得及看見最後一幕。

伴隨着突然響起,彷彿是什麼東西破碎的清脆聲音,一圈白色的光環以麥哲不凍河河畔爲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擴散而去,海潮一般的生命之光平等的向周圍所有的生命涌去,產生了種種神奇的異變。

河藻增生,大地復甦,聲聲獸吼迴盪於羣森之中,純粹的生命力釋放,對這片大地的影響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女法師也毫不例外的被這白光掃過,她原本還有些驚疑不定,想要施展法術提防一下,但剎那之後,連續戰鬥和急速飛行帶來的疲勞瞬間就被白光驅逐,維爾丹妮驚訝的發現,自己身體內部傳來陣陣舒暢感,這是多年來研究危險魔法帶來的反噬內傷被治癒的證明。

可她卻沒有半點驚喜之色,反而更加憂慮,緊張的看向河畔那巨大的凹陷。

究竟,是誰贏了?

喬修亞·凡·拉德克里夫和枯萎者赫爾拉斯於麥哲不凍河河畔決戰,這一消息,早在之前生命之光斬開山嶽,令莫德思山山底遺蹟開啓時,她就已經知道了,但在愈發狂熱的瘟疫邪教信徒和祭司的攻擊下,所有人都被牽制住,無法離開去一探究竟。

蘭德爾作爲瘟疫邪教的精銳祭司,他的實力在化身深淵巨甲後,並不亞於黃金巔峰的存在,即便是布蘭登想要殺他,都需要費上一番手腳,再加上一個個如同戰車一般橫衝直撞的褻瀆蛛魔,八大勢力組成的聯軍傷亡慘重,許多白銀級的中堅成員屍骨無存。

當然,這隊邪教徒並不是十幾位黃金強者聯手後的對手,可是他們在知曉自己不敵後,便乾脆的衝入了莫德思山遺蹟之中,爲了不讓敵人破壞遺蹟中的事物,拿到其中的寶藏,許多黃金強者只能跟着衝了進去,但山體之內的遺蹟中滿是陷阱,他們並沒有辦法迅速斬殺蘭德爾等人,反倒是被拖延了很長時間。

維爾丹妮作爲戰爭法師,並不適合進入狹隘的地下遺蹟,布蘭登進入遺蹟之中追擊邪教徒,而她留守在地表,所以,紫發女法師遇到了匆忙趕來的蘇克拉什。

黃金騎士雖然並非是摩爾多瓦領的成員,但他也知曉,此時不是在乎這麼多的時候,在急忙敘述了當前的情況和喬修亞與赫爾拉斯的戰況後,蘇克拉什將自己的學徒留在了地表營地之中,自己則是趕去遺蹟內部,通知其他正在追殺邪教徒的黃金強者,立刻做好規避準備。

倘若是喬修亞贏了,那麼就是虛驚一場,但假如是赫爾拉斯贏了……在場的所有人都必須立刻逃跑,他們綁在一塊,也絕不是臨近傳奇的瘟疫大祭司的對手。

維爾丹妮正是趕來,觀察戰鬥情況的,她是諾查丹瑪斯的學生,雖然沒有專門研習時空魔法,但她對傳送別有心得,只要隱蔽好自身氣息,那麼就算是極意巔峰也無法影響她的定點傳送。

女法師的確看到了戰鬥的結束,但她卻不知道,究竟是誰贏得了最後的勝利,維爾丹妮只能緊張的呆在原地,等待進一步的發展。

而許久之後,一位頭髮蒼白的赤眼戰士手提龍槍,自冰冷的河水中走出,他面色透露出一絲疲憊,但身軀站的筆直,有一股威嚴的氣勢。

——是喬修亞贏了!

看見這一幕的瞬間,維爾丹妮就明白了這一點,她長嘆一口氣,也不再掩飾自身的氣息,而是向前走去。

對於喬修亞,女法師瞭解的其實並不是很多,一直呆在摩爾多瓦,全身精力都放在領地和魔法研究上的她基本不關心外界的多餘信息,但即便是這樣,維爾丹妮也知曉最近這幾年來,戰士幹出的種種大事,和他突飛猛進的實力。

兩年多的時間,原本只是白銀中階,勉強算是人材一列的拉德克里夫家族繼承人,以令人膛目結舌的速度,一步步踏着魔獸和巨龍的屍骨前進。戰士從奪回的領地的白銀巔峰進階黃金,又在抵禦魔潮時進入黃金中階,然後他屠滅一整個龍巢,邁入黃金巔峰之境。

女法師下一次看見喬修亞的消息時,才愕然察覺,這位臨近的領主,居然已經成就了極意境界,他甚至前往聖山,參與狂龍之戰,斬殺了數頭極意巨龍,還從神器的攻擊下倖存。

而現在,他已經成長到了這一步——喬修亞在正面一對一的決鬥之中,斬殺了數十年前就有赫赫威名的瘟疫邪教大祭司,枯萎者赫爾拉斯。

維爾丹妮也是有着好勝心的強者,她從不認爲自己會比其他人差,但面對喬修亞這種瘋狂的進階速度,女法師也不得不對此保持沉默,整個邁克羅夫大陸有史以來,都不存在這種人物,拉德克里夫家族的這位家主不說後無來者,但已經是前無古人了。

不過,就在維爾丹妮朝着戰士打招呼的時候,她纔有些驚訝的發現,戰士現在似乎正在發呆。

喬修亞的確察覺到了維爾丹妮的前來,他對此並不驚訝,因爲不久之前,他使用生命輻射尋找赫爾拉斯之時,就已經看見了女法師的生命之火。戰士的身體依照禮儀,和對方互相示意問好,但他的精神卻正在思考其他事情。

系統最後出現的那一列被遮掩的文字,究竟是怎麼回事?

對於系統,喬修亞一直都抱有一種無所謂的態度,雖然他升級進階都依仗系統的力量,但戰士還是對它有着一絲本能般的提防。來到邁克羅夫大陸的這幾年,他已經無比的確信,這是一個真實的世界,遊戲中的種種經驗都是似是而非,需要重新驗證的信息,每個人也都不是ai,而是有血有肉,有着靈魂與自我意志的生命。

既然如此,那麼系統爲什麼會存在?經驗升級還可以解釋說是鋼之力的互相掠奪和吞食,那麼種種成就和鑑定能力又是怎麼回事?

戰士並不在意系統的背後會不會有什麼陰謀,實際上,除了魅力之外,他挺喜歡系統鑑定和人物卡等功能的,不過作爲人類,喬修亞自然會有一顆好奇心,他想要知道系統背後的真相。

而剛纔,系統突然出現類似亂碼一樣的錯誤信息,這說不定就是探究真相的一個機會。

“鋼……要求……暫時無法……觀察新的……達成……進階”

心中喃喃自語,喬修亞面色嚴肅:“進度是五分之四,這一段話雖然零零散散,但也大概能看出來其中的意思。它說的,應該是我體內生命之力凝聚昇華爲鋼之力的進度,也就是我成就傳奇的進度,但是目前還有一些要求暫時沒有達成,所以無法進階。”

後面的一段話,就更好理解了,戰士需要觀察一些新的什麼東西,才能達成凝聚鋼之力的條件,進而成就傳奇,而這個東西,他已經觀察了一大半,只差最後一個就能滿足條件。

雖然猜出了那段話的大致意思,可喬修亞心中的疑惑卻愈發厚重。

“究竟是什麼東西和我進階傳奇有關?而且我已經觀察了四個?”

大腦運轉,種種猜測在戰士的心頭轉過。

不同進階傳奇的道路?有可能,老教皇聖伊格爾,自然導師埃伊德麗爾·迦蘭諾德,帝國皇帝伊斯雷爾·戴爾蒙德,以及剛剛還在生死互搏的枯萎者赫爾拉斯,這幾個人都已經成就傳奇,或者說找到了前往傳奇的道路,而且正好是四個。

好像不對,喬修亞搖了搖頭,雖然說知曉諸位傳奇強者的進階之路,令他的思路開拓了不少,但戰士並沒有從中領悟到什麼——他不想變成光波生命,也不想要成爲一大片森林,意志成真和虛空巨獸也都有些遙遠,喬修亞自己選定的道路非常剛正樸實,就是昇華自己的生命力,沒有任何彎彎繞繞。

那麼就是殺死複數能夠進階傳奇的極意強者?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就被喬修亞否決了,不談卡爾利斯世界中,被他和3號殺死的幾頭極意荒神,單論亡龍曼達加爾,死煙黑龍格蘭蒂,以及之後的一條條極意巨龍,這數量早就超過了四個,和進度上的數字對不上。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種猜測,比如說他生命力的積蓄,或者是體內力量還有種種奧秘沒有探明,但這些猜測絕大多數都沒有一個靠譜的根據,所以都被戰士一一否決。

而就在這個時候,喬修亞手中的獵龍劍槍閃動光芒,魔力浪潮流動,銀髮少女抱住戰士的腰間,累的快要癱倒在地上,而黑髮少年則已經乾脆的倒在了地上,和冰雪作伴。

“主人,剛纔的那個傢伙好強啊……”螢轉頭看向凹陷的河邊琥珀,似乎有些後怕的喃喃道:“在之前那個異世界裡面,他轟出的那個圓球威力實在是太大,要不是控制不住在中途就消散,我甚至還以爲我要碎掉了……”

“是啊主人。”癱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凜附和着自己的姐姐,他如今閉上眼睛,看上去下一秒就要背過氣去:“這次您的能量流動,我們倒是能負荷了,可是戰鬥起來,還是很勉強……最重要的是,主人體內有一股異常強大的力量,尤其是骨骼中,太恐怖了……”

那應該是神性吧。聽到自己武器們的話,喬修亞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自己體內的神性,他至今都不敢動用,尤其是和赫爾拉斯這種強敵戰鬥,只要一用出神性,就沒有精力去壓制,一不小心就會徹底被神性同化,成爲沒有理智,只知道毀滅,戰鬥和殺戮的怪物。

但是面對弱者,也無需用到神性,這玩意在戰士擁有更強的實力之前,只是一把用來同歸於盡的雙刃劍。

而就在喬修亞準備開口,安撫一下神機姐弟的同時,他突然眨了眨眼,腦中有一個念頭閃電般閃過。

“異世界?”

他輕聲唸叨着這個詞彙,令一旁正在簡述莫德思山此時情況的維爾丹妮都愣了一下,喬修亞沒有精力在意其他,而是抓住這個靈感,繼續思索。

“卡爾利斯世界,伊爾格納世界,邁克羅夫世界,剛纔的瘟疫世界……不,赫爾拉斯開闢的亞空間並不算世界,至多隻是一個半位面……對了,血月深淵!雖然毀滅,但那也是一個世界!”

初火創世,鋼塑萬物,世界的誕生緣起於鋼,所以鋼之力便是創生萬物之力,是世間一切力量支流的源頭,是最純粹的本質。不同的世界,自然有着不同的鋼之力,喬修亞因爲種種奇遇,曾經前往過複數不同的異世界,見證過它們不同的鋼之力!

倘若,那段被隱瞞的話,就意味着是要觀察五個不同世界中的鋼之力的話,那麼一切就說得通了!

卡爾利斯世界的鋼之雨和世界巨蟒,伊爾格納世界的自然之父和世界巨蟒,這些都代表着異世界中最強大,最本質的力量源頭,邁克羅夫世界是喬修亞生活的世界,他鬥氣的修煉和凝聚生命力都在此處,也算是觀察到了本質的地步。

血月深淵,倒是不知道怎麼解釋,但在那個世界和曼達加爾戰鬥的時候,戰士也的確感應到過一絲不同的氣息,或許那就是血月深淵中殘存的鋼之力?

雖然現在還沒有辦法證明,但喬修亞覺得,這個猜測最有可能,實際上,戰士如今還不能將生命力逆轉昇華爲鋼之力,的確就是因爲他對鋼之力的領悟有些缺乏,即便是從和赫爾拉斯戰鬥的過程又有了些更進一步的領悟,但那也遠遠不夠,假如他還能前去第五個不同的異世界,細細體會不同的世界中,基礎力量之間有什麼細微的區別的話,那麼戰士的確有可能從中找到進階傳奇的線索。

而就在喬修亞因爲自己的猜測而振奮的時候,一旁,維爾丹妮說的一句話,卻將他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過去。

剛纔的戰士,他的肉體看上去正在傾聽女法師的敘述,實際上精神在思索有關於進階的問題,但維爾丹妮不久前說的那句話,卻令喬修亞精神集中,甚至皺起眉頭。

“等等,維爾丹妮,你是說,布蘭登他們追入遺蹟之中,去剿滅那些邪教徒了?”

戰士嚴肅問道:“什麼時候的事情?”

“已經有幾個小時了。”維爾丹妮有些奇怪喬修亞的反應變化,但她還是微微聳肩,說道:“我留守在外,等到了蘇克拉什先生的通告,這纔打算前來看看你和赫爾拉斯交手的結果……話又說回來,喬修亞,你的實力……”

戰士並沒有繼續聽下去。

他眉頭皺起,憂慮的看向遠方,莫德思山所在的方向,喬修亞用嚴肅無比的語氣道:“不,維爾丹妮,那並非是遺蹟。”

“那是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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