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帶起海濤陣陣,但在船艙深處的作戰時卻是聽不到的。
三個妖魂聞言,先是擡頭起來,對還是注視着沙盤的龔明義投去了淡淡的欽佩。
確實,九幽國的鬼兵槍法準,炮也打得很準。一路走來的幾次夜襲,他們就省的體會。雖然不知道九幽國的鬼兵,是怎麼做到各個都百步穿楊,開槍開炮就必中目標的,但黑夜進攻卻是能使得九幽國軍,沒法在黑暗中找尋目標。
在這三個妖魂看來,文質彬彬的龔明義似乎並沒有外面看上去的那麼脆弱不堪。以他這招來看,此人不是極其聰明,就是在戰場上摸爬滾打了多年,積累了不少戰場經驗的人魂。
不過欽佩過後,三個人魂又面露狐疑。
他們不明白,龔明義爲什麼說登島攻城時是不能提前做好計劃?
這點讓他們百思不得其解,齊齊用困惑的目光打量着龔明義,希望得到一個合理的答案。
龔明義察覺到了他們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擡頭起來,就看到隔着沙盤的三個妖魂眼中,盡是困惑。
稍加思索,龔明義就猜到了他們困惑的是什麼?
“你們根本不瞭解蕭石竹,他是一個敢於冒險,卻又奇招頗多的人魂。”冷冷一笑的龔明義,歪頭瞥了一眼自己斷臂上,空蕩的袖子,咬牙切齒道:“對付這樣的人魂,制定的一切計劃他都能實現料到。唯有沒有計劃,才能打他個措手不及。”。
“你們沒見過他,沒和他交手過,困惑也實屬正常。”轉身的龔明義,緩步走到了牆邊,盯着挨牆而放的桌案上,擺着的骰盅,勾起了許久之前的回憶。
這個外表有些斑駁的骰盅,就是當年蕭石竹令他失去一隻手臂時,和他賭錢的那個。
每當看着這個骰盅,龔明義的眼中就只有如烈焰一般的仇恨和憤怒,吞噬着他的冷靜和理智。
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語一般,沉聲道:“他的眼睛裡有一種光,帶着嘲笑譏諷,看透一切的光。和這樣的人魂交手,你們就會知道不是贏他一步就可以沾沾自喜的。哪怕贏他十步,他也能反敗爲勝。因爲在你贏他的時候,他已經看破了你下一步的計劃。這麼多年我總結出來的經驗就是,對付蕭石竹不能有任何的計劃。否則稍稍一點點線索,他也能把你下一步要做什麼,瞭解的一清二楚,並且想出化解之策。但如果沒有計劃,蕭石竹的能耐就會全無用武之地。”。
他這一番話,讓那三個妖魂的困惑褪去。
“確實如此,正如武學裡的無招勝有招一樣,無招就沒有破解之法。”微微頜首着,認同龔明義此計的同時,若有所思的問到:“可蕭石竹畢竟是冥王,一國之君難道會出現在朔月島上嗎?”。
這確實是個問題!若是蕭石竹不在島上,那此計就是多此一舉。
沒有回頭,雙手負在身後的龔明義翹起嘴角。他知道蕭石竹在島上,在島上那條神秘通道的另一端,這纔是他奉旨進攻的動機。但不能明說,於是龔明義說出了事先編好的藉口:“以防萬一,只能如此。另外守島鬼將乃是英招,蕭石竹的異性兄弟,深的蕭石竹的真傳。所以兩次朔月島的保衛戰,都是我軍慘敗而告終。對付這樣的鬼,也必須用此辦法。”。
三個妖魂又繼續不再多言,拱手應聲,領了軍令。
“登島之後,只需要爲軍士們下達一條軍令既可。”頓了頓聲的龔明義,目光變得如毒蛇的毒牙一般鋒利又陰冷,蘊藏着歹毒和兇狠。
三個妖魂全神貫注,側耳傾聽。只聽到龔明義繼而冷冷道:“見鬼便殺,見城便燒。把朔月島化爲一片焦土!”......
“柯韻將軍。”在聖地中休息了三日的蕭石竹,終於還是騎上了黃泉女王安排給他的獸魂,帶着手下跟隨柯韻,步入谷外漫天風沙之中。
“路途漫漫,講一講你們黃泉地理知識打法一下時間啊。”蕭石竹一手持着繮繩,另一腿盤起,搭在獸魂背上,馭獸走到了柯韻身邊,道:“你們黃泉,是不是漫天黃沙的地方居多啊?”。
今日不知爲何,強風更疾。風沙之中,他說話必須是發出如同大吼一樣的洪亮聲音,否則柯韻聽不清他說些什麼。
真正的成了通信基本靠吼了。
“往前在走走,等到了避風的地方我給你說。”柯韻也是用大吼的音量,對蕭石竹回到:“這風沙太大,我們不能走太遠的。否則會被風沙活埋在這荒野的。”。
蕭石竹把頭一點,不再多言。默默地馭獸向前,跟隨着軍隊在那昏天黑地的黃沙之中穿行。
這麼大的風沙,方纔那幾聲大吼,要不是用布遮面,他又要吃沙子了。此時蕭石竹也不急於一時,索性默不作聲。
風捲沙塵形成的沙塵暴無情地襲來。四周黑沉沉的,天地間都是一片灰暗。若不是掛在獸魂脖子上的玄珠散發出耀眼白光照亮黑暗,定風珠減弱了諸鬼身邊半丈之內的疾風風力,這支大軍早已被活埋在了黃沙之中,或是在昏天黑地中迷失方向,統統走散了。
蕭石竹等鬼親眼所見路過之地,本是平地,但卻瞬間在風沙中隆起小沙丘的場景。更有驚慌失措的野生獸魂,沒能跑贏風沙後活生生的埋在了沙土之中,瞪眼掙扎。
這偌大的黃泉之中,還真是兇險。這麼大的風沙,就算是他們築起沙牆也攔不住。而定風珠只能保證削減風力,卻不能完全定住風沙。
大軍行進了一個多時辰,終於在風沙越來越大,定風珠都已經抵擋不住猛烈的暴風,強勁有力的大風險些把諸鬼和獸魂都吹得東倒西歪時,一座巨大有堅固的城牆忽然出現在他們眼前,高聳在昏天黑地的風沙之中。
再往前,就能看到城牆後多有空屋,盡數使用巨大的石塊壘砌而成,空間也很高大,高度足有一丈有餘。不但堅固得很,還能抵抗着風沙。
在漫天黃沙之中,這正是蕭石竹他們最好的避風港。諸鬼不由分說,馭獸疾行過了城牆,紛紛朝着那些石屋之中而去。
風沙這麼大,也不必擔心酆都鬼兵的襲擊。這樣惡劣的天氣,誰都不敢冒死鑽進沙暴之中,除非是活膩了的或是瘋子。
而城牆環繞下的石屋中,還算乾淨整潔。石牀石椅石竈臺應有盡有,門窗緊閉卻未上鎖,應該是附近諸鬼爲了避免風沙建造的。只是開門時,不少風沙吹入其中,在地上鋪上了不少的細沙。
進屋下了獸魂,把它們趕到牆角邊的柯韻和一個士兵,合理關上了石門後,藉着獸魂脖子上的玄珠看向了四處觀望的蕭石竹,拉下遮面輕紗後,笑道:“神之子,我們黃泉的風沙如何?”。
蕭石竹收回了好奇的打量目光,微微皺着眉頭思索一番後,回到:“兩個字——狂野。怎麼會有這麼大的風沙?”。
“這你得問你父母了,這些世界都是古神們合力創造的,當然包括其中的天氣等等。”柯韻說罷,去獸魂身上取下了肉乾和水袋,遞給了蕭石竹後又道:“這個季節就是風大,這樣的風沙至少要刮三五天,三五天後風息沙停,就能看到明媚的陰日之光了。”。
蕭石竹訕笑一聲,沒有搭話。他也想問問父母,做這麼惡劣的環境出來是不是好玩,但他卻不知道該去哪裡問父母。
有時候他挺羨慕女兒茯苓和茯茶的,至少有他和鬼母陪伴着。可他從記事後不久,印象和記憶裡就沒有父母,只有孤兒院那高高的圍牆。
柯韻他們幾個黃泉鬼兵,已經席地而坐啃起了肉乾。
蕭石竹他們也不講究了,跟着柯韻他們一起席地而坐,在屋子正中圍成了一圈。縱然如此,這間屋子面積不小,也還顯得空蕩。
屋外狂風怒號,颳得天搖地動,風沙不斷的拍打着緊閉門窗。在石門和石窗上,不斷摩擦出沙沙聲響。
漫天風沙也讓氣溫驟降,忽然冷了起來。一個鬼兵起身,去那石頭爐竈邊上,搬來一些不只是那個鬼,留在了此地的枯木枝條過來,就在諸鬼身前的空地上,點起了一個小小的篝火。
柯韻又去她的當康獸魂身上包袱中,取來一些黑炭,放到了篝火中。坐下後喝了一口清水,對蕭石竹道:“神之子不是問我,這黃泉的地理嗎?怎麼你父母沒給你提過嗎?”。
囫圇吃了幾口肉乾,就沒了胃口的蕭石竹點頭道:“我父母在我出生後不久,就被酆都老鬼給處決了。而他們活着的時候,也沒有給我講過這些神鬼的事情。”。
篝火的紅芒,映照出垂首的蕭石竹臉上,泛起了淡淡的思念和憂傷。
“原來如此。”柯韻放下手中水袋,對他娓娓道來:“其實古神把黃泉製造成了五方,統稱五方黃泉。南方,就是現在我們所處的地方,綠洲極少。但凡有綠洲的地方,都如聖地一樣,有古神設下的結界保護而山明水秀,風沙不能侵入一分一毫。但除此之外的地方,盡是沙土滿地的荒蕪。還有時不時颳起的大風,捲起的漫天黃沙。”。
在蕭石竹他們的全神貫注傾聽下,柯韻頓了頓聲又道:“西方滿地岩漿,把這個地方分割成了無數岩漿包圍的小島。猶豫氣溫過熱,所以那地方沒有人魂和妖魂。只有一些能受得住陰火烘烤的獸魂,盤踞在西方。而北方則是漫天風雪,冰封數千年來不化,是極寒之地。但是比起岩漿遍地的西方,要好的多。人魂和妖魂只要做好保暖,還是能在那地方居住的。我的先祖就在北方出生的,不過酆都鬼兵來後,把我們一路趕往了南方而已。”。
“那東方呢?”好奇倍增的女魃,在她說罷後,忍不住搶話問到。
“那是一片煙瘴之地。”柯韻注視着篝火中,升騰而起的青煙,不急不緩的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