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蕭石竹才緩緩恢復意識,但卻還是渾身無力,腹部依舊隱隱作痛,稍稍一動,便有鑽心劇痛如鋸木鋼鋸般,鋸動着他體內的每一條經絡。他索性又躺了一會,才很是吃力的睜開雙眼。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木質的天花板。再環視四周,但見自己已躺在了船艙裡,身上鎧甲已被脫下,換了乾淨的衣物。
滅月劍收入鞘中,安安靜靜的躺在他的枕邊。
“將軍。”金剛正好走了進來,見到蕭石竹睜開了眼,快步走到他的牀邊,喜極而泣道:“您可算醒了!”。
蕭石竹轉頭看着他笑笑,道:“能射死我蕭一哥的箭,他娘 的還沒造出來呢。”。
“你就別貧嘴了。”金剛見他嘴脣乾裂,便趕忙起身去給他倒來一杯水,又小心翼翼的把他扶着坐起,慢慢的把水杯遞到他嘴邊緩緩一仰,道:“慢點喝。”。
“我睡了多久了?”喝了一杯水後,蕭石竹問有氣無力的到:“這是在哪呢?”。
“你睡了整整五天五夜了。”金剛又扶着他躺下,道:“我們現在回國了。”。
“水師呢?鬼王國的水師呢?”蕭石竹又急聲問到,語畢因爲說得太快又有傷在身,導致他咳嗽了幾聲。
“全滅了。”金剛擡手拭去自己眼角的淚珠,道:“還好你醒了,不然就算滅了鬼王國也不值得。”。說的蕭石竹心頭一暖,一陣感動。
正說着,英招的聲音便從門口傳來:“金剛,快準備一下擔架,我們快到朔月島了。”。話音未落,就見英招大步走了進來。
他一見躺在牀上的蕭石竹正睜眼看着他,對他笑着搖搖手後,微微一怔;接着緩過神來後也是先流淚起來,哽咽道:“大哥,大哥你可算醒了。”。
“哭什麼,你可是蕭家軍的先鋒千戶,小心被你的兵看到笑話你。”蕭石竹再次在金剛的攙扶下坐起身來,下意識的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後,有點驚慌失措的道:“我的信呢?”。
“在這。”金剛趕忙去桌子上給他取來,遞給他後道:“換衣服的時候,給你拿下來了。”。
蕭石竹接過信來,拿在手中打量着那信封淡淡一笑,眼中滿是幸福之色,嘴裡對金剛他們叮囑道:“我負傷的事情,別告訴鬼母啊。免得她擔心。”。語畢把那信封,再次塞入懷中揣好。
“已經晚了。”金剛和英招聞言,皆是面露尷尬之色。接着金剛對他說到:“你昏迷不醒,我們只得通告了鬼母,讓她準備好最好的御醫來港口接我們。”。
“真多嘴。”蕭石竹皺了皺眉,道:“不就是一箭嗎?又沒射到要害,至於這麼興師動衆嗎?”。心中卻想着一會要是見了鬼母,怎麼讓對方安心。
“那可不是普通的箭,名曰斷魂。”英招上前一步,大聲說到:“是酆都大帝所制,箭頭採用石壓地獄中玄石做成,箭桿用的是鐵樹地獄的鐵木,能誅殺一切魂魄。當年的古神們,有一半就是死在這種箭矢下的。看到那箭時,我,我還以爲你死定了。”。英招語畢,又抽泣了起來。
“呵呵。”倒是蕭石竹聞言不驚不懼,反而輕輕一笑,依舊有些有氣無力的道:“看來酆都大帝要失望了,他的武器裡有僞劣產品。”。說着下了牀,把腳往鞋子了一套;腳一落地,雖傷口扯動又傳來陣陣疼痛,但他還是忍痛問到:“部隊攻克敵國水師港口,傷亡是多少?”。
“戰船一艘未損,蕭家軍無傷亡,主力四城衛軍,死了三百多。”。金剛對他回報到。
“傷亡還不算太大。”蕭石竹說着,就往船艙外緩步走去;英招和金剛趕忙跟上,一個給他取來披風披上,一個攙扶着他。
來到甲板上,陰日之光有些刺眼,蕭石竹趕忙擡手搭在額上擋住部分陽光。但見浩浩蕩蕩的船隊正往東相向而行,士兵們正在各司其責忙着自己的事情。羽民在羽榮和欽原的帶領下,編隊隨着船隊在空中飛行,爲其護航。
士兵們見了蕭石竹,先是一愣,接着詫異的目光紛紛化爲喜悅,一陣陣騷動也隨之接二連三的從甲板上各處傳來,緊接着就是此起彼伏的歡呼聲。
“同志們,兄弟們。”蕭石竹深吸一口氣,攢足了力氣高聲大喊一聲:“我蕭石竹又回來了。”。
喊聲落地,船上立刻陷入了沉默。在短暫的沉默後,沉寂的人羣中陡然響起熱烈的歡呼聲。
這一仗不但爲他在蕭家軍中贏得更多的聲望,也讓春雲夏星以及四成衛軍對他刮目相看,敬佩有加。蕭石竹的戰略思維和戰術指揮能力之強,讓身經百戰的春雲和夏星都望塵莫及,甚至自己身負重傷,也能冷靜思考,這讓春雲和夏星對他的欽佩又增加了幾分。
就連遠處朔月島上的百姓,對蕭石竹和蕭家軍也是婦孺皆知;在得知朔月島保衛戰首功非蕭家軍莫屬後,更是紛紛稱讚蕭石竹是天降戰神,蕭家軍是天兵,使得蕭石竹的聲望日漸高漲。
此時,蕭石竹和士兵們打過招呼後,站到了船頭。舉目眺望,但見朔月島便在前方海天交接處,他凝視着遠方那小島自言自語道:“我回家了。”。說着擡手,摸了摸貼在胸口的那封信。
朔月島上,西面軍港。
經過一場大戰後,這個軍港已是破破爛爛。隨處可見有工匠帶着工人,在修復重建。
滿臉焦急擔憂的鬼母帶着禁軍和十幾個太醫,站到了港口外。一早她便接到回報說,大軍帶着蕭石竹返航了後,便找急忙慌的帶着,太醫往軍港而來。
但見艦隊出現在她的視線中後,鬼母更是心急如焚了。她無法平息自己內心不斷泛起的陣陣擔憂,只能用一陣陣徘徊不定的腳步來緩解,卻越走越緊張,渾身就像拉滿了弓的弦一樣。雙手十指緊扣在一起,心中默默地爲蕭石竹祈禱着。
待艦隊停靠在軍港邊後,她便迫不及待的快步迎了上去。
剛到港口邊,就見蕭石竹在金剛和英招的攙扶下緩步走下戰船。鬼母微微一愣,猛然駐足不前,心跳加快,手無足措,腦裡一片混沌的她呆望着蕭石竹微微張脣,卻不能說話。
臉上有驚喜,詫異之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道複雜的神情。淚珠泛起,在眼眶中不停的打轉。
“打了這麼一個打勝仗,我好歹也算是鬼母國的英雄了吧?”蕭石竹走到她面前,環視四周一眼,見到處都是埋頭苦幹的施工隊後,對還呆愣的望着他的鬼母笑道:“怎麼也沒點掌聲啊,鮮花啊和儀仗隊什麼的迎接一下英雄啊。”。
話音未落,鬼母便丟開了擔憂和驚慌害怕,不顧一切的撲到他懷裡,一言不發的緊緊地抱住他,一言不發的地流着淚,小聲抽泣着。
但由於她雙手環着的是蕭石竹的腰部,碰到了對方的傷口,使得蕭石竹疼得倒吸一口冷氣,輕哼一聲。鬼母聽到他輕哼一聲後,趕忙放開他,看着他因爲裹着繃帶而鼓鼓的腹部,柔聲問到:“疼嗎?”。
“不疼。”蕭石竹笑笑。鬼母瞥了一眼他那滿臉毫不在意的神色,趕忙胡亂擦拭一下臉上的淚痕,擡起粉拳便開始捶打他的胸膛,嘴裡嗔怒道:“讓你別去你非不聽,受傷了吧?”。說話間,眼中又流出淚來。語氣看似埋怨,實則關切。
一生都很是堅強,從未流淚的她,在蕭石竹到來後已經不止一次爲這個男子流淚了。連鬼母自己都覺得這樣很不爭氣,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而蕭石竹則是回頭一看,見身後的衆軍士都默默地觀望着,對着他頭來了羨慕的目光後,趕忙抓住鬼母的雙拳,道:“我這有傷在身,你再捶兩下我真死定了。”。說話間對鬼母擠眉弄眼,示意她四周還有士兵呢,別這麼親密。
鬼母卻視而不見,右手掙脫了他的手,豎起食指微微掂起腳來貼到他身上,把食指輕輕的靠在他的脣上,柔聲細語道:“我不許你說你死,你可記住了?”。
但見蕭石竹微微頜首後,鬼母收起柔情之色,擺出嚴肅認真的神色,對春雲和英招他們大聲道:“衆將士辛苦了!但凡此次出征士兵,賞銀各五兩。百戶賞銀各十兩,千戶各十五兩,指揮將軍各領一百兩。深入敵境的蕭家軍們,封賞則翻一番。”。
“吾主萬歲!”衆軍士們聞言後,紛紛跪下對鬼母磕頭高呼。
“走。”鬼母大大方方的拉起蕭石竹的手,道:“我們回宮。”。說着拉着蕭石竹就往軍港外而去......
鬼母宮內庭中絕香苑裡。
蕭石竹躺在一張鏤金圍子牀上,頭靠玉枕,身下墊着的是一層鑲着貂皮的猞猁猻,身上蓋着青絲綢面錦衾。整個屋中除了他之外,就只有鬼母。
而蕭石竹也在此躺了五天了,託神力的福,靜養了幾日他傷口已是痊癒。
他轉頭看了一眼坐在牀沿,擡着藥碗的鬼母,又轉頭盯着天花板哀嘆一聲道:“我這要躺倒什麼時候啊?”。
自古以來,無論冥界還是人間。從奴隸到將軍的不少,但讓國主伺候自己的,怕只有蕭石竹一個了。
“太醫可說了,你得靜養。”鬼母用手中玉勺從藥碗中盛起一勺湯藥,現在嘴邊吹了吹後,又把勺子慢慢的遞到蕭石竹嘴邊,輕言細語道:“你就乖乖的躺着,悶了我陪你。”。
“嗯,有你陪着就行。”蕭石竹把藥一喝,用乞求的目光看向鬼母,皺眉埋怨道:“太苦了,能不喝了嗎?”。
“良藥苦口利於病,不吃藥那傷不能好的,聽話把這些都喝完。”鬼母像哄小孩一樣哄着他,又餵了他一勺藥後,見有多餘的藥湯從他嘴角流出,趕忙放下藥碗,拿起自己的繡帕爲他把那湯藥輕輕拭去。
“不是你說的,我回來就嫁給我的嗎?”蕭石竹又喝了一口藥後,對鬼母壞笑着嚷嚷道:“怎麼這麼多天了,也不見你提結婚入洞房的事情。”,語畢饒有興致的看着對方,又補充一句:“你不會是耍我吧?”。
“哪裡?”鬼母雙頰微微一紅,輕輕的拍打了一下他的胸口,扭過頭去含羞嬌嗔道:“你現在身體,怎麼洞房?”。
“誰說不可以了。”蕭石竹拍拍自己的胸膛後,豎起大拇指自豪的道:“我這身體好着呢?”。
見鬼母不答話,他便伸手環住對方的纖細楚腰,道:“要不你現在上來試試?”,說話間把自己的雙眉一拱。
“把藥吃了。”鬼母一巴掌把他的手從自己的腰上拍掉,又盛起一勺湯藥,胡亂塞到他的嘴中後,嗔怒道:“不要臉!”。
“不過也是,現在結婚還太早,怎麼也得擇個吉日呢。”蕭石竹見她害羞了,便是哈哈一笑,接着收起笑容肅色道:“聽說射我那支箭我聽說很厲害啊,可我何德何能啊?至於用在我身上嗎?這幾天我就琢磨,敵軍興師動衆的弄了這麼一支奇特的箭來伺候我,此事必有蹊蹺。”。語畢皺起眉頭,眉宇間泛起一陣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