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陰日之光下,車隊在捲起的微微陰風之中繼續向前,穿過了玉闕城中的鬧市和喧囂,向着玉闕山山腳下,玉闕宮的宮門那邊駛去。
車內的長琴,熱情的應下了青丘狐王的要求。
兩鬼是相談甚歡,猶如知己。
倒是狐十鬥,一直沉默。不是喝喝這九幽國特產的羽人云霧茶,就是挑起窗簾看看窗外。雖說九幽國的繁榮對於狐十鬥來說,已經是司空見慣了。但是這都城的熱鬧和喧囂,花花世界,還是能看得狐十鬥眼花繚亂。
這種上國大都的繁華氣派,是狐十鬥在酆都之外第一次看到。
狐十鬥看得眼花繚亂之餘,實在想不明白,蕭石竹是用了什麼辦法來發展經濟的?
任何一個大都城和大鬼國的繁榮,都離不開繁榮的經濟支撐。
但是這千百年來,其他的鬼國無論如何發展,都逃不過被北陰朝壓榨而難以欣榮的命運。
九幽國在此之前,也不例外。源源不斷的物資,每年都要進貢到六天洲去。否則他蕭石竹,就坐不穩九幽王這個王位。
這樣的情況下,九幽國要想在數年之內發展成爲大國,是不太可能的。狐十斗的困惑就在於此,九幽國過去既要滿足北陰朝的苛刻條件,又要快速發展,卻還有了今日的繁榮和強盛的國力,這似乎是不太可能的。
狐十鬥本想要問問長琴,哪怕是旁敲側擊一下也好,不過現在長琴已經和青丘狐王談得興起,已經從城內有名的酒肆,聊到了城外名勝古蹟和自然風景了。
狐十鬥也只好作罷;反正已經來了九幽國中,也不是一兩日就要急於回去的。來日方長,日後有的是機會可以好好問長琴,狐十鬥也就繼續沉默着。
車隊走了片刻,忽然內外一暗,已經來到了宮門前。
爲首的車輿門頭上,高掛着青丘狐國的節杖,暢通無阻,順利的進入了宮中。
不一會兒後,車隊停了下來。車門外駕車的馭手車伕,對車內長琴說到:“長琴大人,已過宮門。”。
長琴興致勃勃的談天說地被打斷,於是收了收心,對青丘狐王道:“青丘狐王,已經入宮,請隨我下車覲見我家主公。”。
青丘狐王點頭着站起身來,隨着長琴下了車輿。
才下車,就見到橫亙在宮門之後的十丈影壁。
這影壁就橫在宮門之後。壁上部爲黃琉璃瓦廡殿式頂,檐下爲仿木結構的椽、檁、斗栱,但是皆爲玉石雕琢而成。壁面以雲水爲底紋,分飾藍、綠兩色,烘托出水天相連的磅礴氣勢。下部爲漢白玉石基座,端莊凝重。
青丘狐王早已聽聞,古神時代,此影壁就橫在了此地,至今已經有數萬年之久遠。
今日一見,這主要牆壁果然如傳聞所述,是一整塊碧玉雕琢而成,無縫無隙,無任何的拼接痕跡。
如此一塊巨大的碧玉,足以令人歎爲觀止。
“鬼民如天?”站定在影壁之前青丘狐王,接着兩側火柱中,經久不息的鬼火光亮看向了巖壁之上,幾個貼金的大字。
那幾個大字筆畫蒼勁有力,在火光下金光閃閃,耀眼奪目。
青丘狐王的印象之中,古籍記載這影壁應該是光滑無任何雕刻和裝飾的,當下微微皺眉,眉心處狐疑浮現。
哪裡知道,這四個字的深意?
“這四個大字,是九幽二年,我家主公入主玉闕城後,請人裝點上去的。”一旁的長琴,稍加解釋後,就道:“青丘狐王,這邊請。”。
“貴國主公果然是心裡裝的不只是天下而已,也有鬼民。”倒是狐十鬥只是掃了一眼那四個大字,就看出來了這四個字的深意,當下由衷的感嘆道:“心裡裝着鬼民,而這天下本質上本來就是鬼民的,自然拱手讓給你家主公了。”。
說得也是一語中的,蕭石竹就是這樣想的。
“這我就不知道了。”長琴故意裝傻,呵呵一笑後,道:“這幾個字我看了好幾年了,也沒有狐十斗大人理解得透徹。”。
話才說完,就帶着青丘狐王他們一行鬼,繞過了影壁,朝着宮內走去。
才過影壁,青丘狐王他們這一行十幾個鬼頓時又驚呆了。
放眼望去,眼前院、殿、堂、亭、臺成羣。彼此相接,縱橫交錯。任何的建築都盡是用玉石精雕細琢築成,一磚一瓦,一樑一柱無不是用精美的玉石雕琢而成的。整個天坑之中隨處可見飛瓦鱗翠,虹樑疊狀。
山泉瀑布匯流成溪河,穿行在宮中建築間。一幅幅山水隱映,花氣氳冥的景象中,必有宏偉壯麗。
青丘山的王宮,根本就沒法和這裡相比。無論是範圍還是建築的精美,壯觀,都不及玉闕宮。
這比宮門外的繁榮和喧鬧,更令青丘狐王一行鬼震撼。
“請。”長琴任由青丘狐王他們看了半晌後,才帶着他們繼續前行,朝着深宮之中走去。
只是青丘狐王他們臉上的好奇和驚訝,久久揮之不去......
天權殿,傲立在天坑坑口正中之下,屹立在玉闕宮最大的廣場北面,高大的臺基之上。
門口左右的龍雕和鎮墓獸雕塑,以及那些古神神像,沐浴在陰日之光下,威風凜凜。
今日,九幽國在都城的秩比兩千石以上京官,都穿上了整整齊齊,乾乾淨淨的朝服來到了天權殿中,依序坐在了寶座下左右的那些檀木交椅上。
除此之外,鳳麟洲的幾個小國特使,還有顓頊應龍的特使,今日也在這大殿之上。
蕭石竹和鬼母,坐在大殿正中深處,四顆雲龍圖案間九層臺階的高臺上的寶座之上,蕭茯苓也坐在了高臺下方,臨時給她設的椅座上。
大臣們今日都臉上掛着肅色,大殿上總是彌散着點點緊張嚴肅的氣氛。這讓坐在高臺上的蕭石竹,有些坐立不安。
而且大臣們一臉的一本正經,總能讓蕭石竹腦中浮想,下一秒他們會不會胡說八道。
雖然這種浮想不過是蕭石竹的想象而已,不過,他實在受不了這樣的氣氛,當下輕咳一聲。
肅靜的大殿上,咳嗽聲很是刺耳又清晰。很快,羣臣就遁聲轉頭,看向了蕭石竹這邊。
“陸吾,既然等待如此漫長,講個帶一點好笑的故事來聽一聽。”隨之,蕭石竹說出了一句出了九幽國,就肯定讓其他冥王君主大跌眼鏡的話:“這氣氛太緊張了,哪裡有什麼大國風範。講個笑話,給大家活躍活躍氣氛,也讓大家輕鬆輕鬆。”。
“諾。”陸吾也沒有異議,應了一聲,沉思回想了起來。
“據說很久很久以前,陽間有個剛剛死去的惡人,來到我們陰曹地府見到了閻王,閻王說他生前受用太過,判來生去做一秀才並生養五個兒子。鬼吏稟報說:‘此人罪重,不該對其如此行善道。’。閻王笑着說:‘正因爲其罪重,我要判他來生做個窮秀才,讓他許多兒子活活累死他。’。”不一會兒後,陸吾拿閻羅王調侃,給蕭石竹講了這麼一個的故事。
其他大臣,多少都有些笑意浮現臉上,只是因爲在大殿朝堂上,都沒有哈哈大笑。而蕭石竹,卻只是不忍打擊陸吾而微微揚了揚嘴角,想了想後也跟着調侃道:“這估計分給這惡人的,是五個不孝子吧,不然怎麼能把老子活活累死?”。
“這臣就不知道了。”陸吾老實的回答。
“嗯,這種懲罰也別出心裁,罰出了新意,罰出了創新。”蕭石竹隨之爽朗的哈哈大笑幾聲,讚歎道:“比直接罰去地獄挖鐵挖煤一萬年的好。”。
雖說不是很好笑的故事,不過在蕭石竹看來確實是個很有創意的懲戒。比起挖煤一萬年,這樣的懲罰更容易長記性。
“不過,一碗孟婆湯就又都會什麼都記不得的。”鬼母故意,把這其中的門道又給點破了。
大臣們一下子笑臉僵住;鬼母說的倒是事情,讓他們都無言以對,倒是蕭石竹反而覺得這事情就好玩了,也看到了不只是孟婆湯的事,眼珠子滴溜一轉後,道:“懲罰不只是在懲罰作惡者,更是殺一儆百,以儆效尤的好東西。也是給別人,一個警戒的例子。”。
羣臣聽了,也覺得在理,就跟着附和了幾句。
就這樣閒談着,大殿上的緊張氣氛倒是在不知不覺間不見了。
蕭石竹和鬼母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滿意。
確實,一個堂堂的大國上邦的臣屬官吏,哪能因爲來個小國覲見就如臨大敵般的緊張起來。那多丟九幽國的大國模樣和風範,還有臉面啊。
不過是來了個青丘狐王而已,蕭石竹希望朝堂上輕鬆一些,一團和氣最好。
堂堂大國,不只是需要百業興旺,內部外部穩定,還需要國中官吏大多數都勤勉政事之餘心神沉穩,臨危不亂。
否則,堂堂上邦大國,將會因此淪爲笑柄。
就在這時,青嵐大步走了進來,直接來到了蕭石竹身邊,俯身下去在蕭石竹耳邊嘀咕了幾句什麼後,掏出一本塘報,遞到了蕭石竹手中,才又站到了一旁去。
蕭石竹在衆目睽睽下,翻開了塘報一看,鬼母也湊過頭來,細看了幾眼塘報。
塘報上的內容,是英翎星發來的戰報內容。流波島那個生活着無數夔牛的小海島,已經被九幽國大軍攻佔。
現如今,港口和防禦工事的修建正在如期進行。該地的敵軍守將流火負隅頑抗,被英翎星率兵圍攻後斬下頭顱。
現今,流火的頭顱已經在東瀛洲中九幽軍各處駐地傳閱,以振士氣。
而消息來自於三日之前的夜裡,當夜,英翎星就把九幽國的彼岸花旗幟,牢牢地插上了流波島正中出雷正山山頭。
這宣示着只要能夠固守住這座海島,日後這片土地和流波海峽,就歸九幽國所有了。而誰要是在涉足此地,進行任何軍事行動,都將是九幽國的敵人。
而九幽國此戰,不過死傷一千多個鬼兵,卻俘虜了島上三萬多名敵軍,斬敵八萬餘。還俘獲了大小戰船十多艘。
不僅僅是大獲全勝,還勝得非常光彩有臉面。
蕭石竹看了後非常滿意,合上塘報,就對前方不遠處,坐在陸吾身邊的春雲說到:“春雲,英翎星打了個大勝仗,你們掌軍政與軍賦的夏宮要做好犒賞準備。一切參戰軍士論功行賞,俘虜軍士安置或是改編,要儘快拿出方案來。”。
多數大臣,並不知道英翎星打了什麼戰,面面相覷下,一臉茫然。只是知道那塘報肯定是英翎星發來的了而已。
春雲等少數鬼臣卻是對英翎星的軍事行動一清二楚;當下,春雲點頭,應了一聲。
“青丘狐王覲見九幽冥王,國母。”就在春雲才應答後,宮門外衛兵高喊起來。
洪亮的喊聲,傳入殿內。文武大臣立刻一陣整理衣袍後,危襟正坐起來。
唯有蕭石竹還是那麼的隨意,把手中塘報放到了身前高頭奏案上,就背靠着寶座椅背,道:“宣!”。
話音落地片刻,長琴帶着青丘狐王他們一行鬼來到大殿之中。
長琴把好奇下難免左瞧右看的青丘狐王他們,先帶到了蕭石竹和鬼母身前,作揖行禮,道:“主公,國母,青丘狐王到。”。
說罷退到一旁,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到了大殿上爲長琴設下的圈椅上。
肅靜的天權殿狐十鬥環視四周,發現九幽國的朝堂並沒有站着或者跪着的官吏。一把把圈椅設立正中深處的寶座前方兩旁,大臣們都是坐着議事的,不免覺得新奇,又多看了幾眼。
而蕭石竹已經看向了青丘狐王,這個股後長着九條長尾的狐王,眼中暗藏着的野心和膨脹而生的傲氣,並未逃過他蕭石竹的眼睛。
“臣屬國冥王青丘狐王,拜見偉大無上的九幽國大王,九幽國國母。”青丘狐王說着此話,雙膝一彎,盡然跪在了蕭石竹和鬼母面前:“願大王萬壽無疆,國母安康。”。
緊接着就是一個磕頭,把身前地板砸得一聲悶響。而尾隨着青丘狐王入殿的青丘狐國大臣們,也是撲通一下跪在地上,給蕭石竹磕頭起來。
這套禮節,讓蕭石竹很不舒服。用他的話來說,此禮節顯得階級制度太過於明顯,令他很不舒服。而且感覺像是他死了,孝子賢孫給他上墳一樣。
當下,蕭石竹趕忙微笑着說到:“青丘狐王快快請起,本國早已廢除了跪拜禮,既然你是在本王治下境內,應當入鄉隨俗。這一拜,又不過年又不過節的,我可不受。快起來吧。”。
青丘狐王得了令,雖然有些詫異,但還是率領隨行的諸鬼們,從地上爬了起來。
“此行小王不敢怠慢大王,特意準備了一份見面禮。此乃我等一點心意,還請大王和國母無比收下。”才起身的青丘狐王,就迫不及待的說到。
說話間,這青丘狐王身邊兩個小吏,也打開了手中捧着的箱子。一時間,珠光寶氣,從中迸射而出。
這兩個箱子之中內襯錦緞絨布,各自置放着一件奇珍異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