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筠臉色一僵,先前赫連鈺提及大婚第二日的時候她就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還是被他知道了。
冷笑一聲,葉筠道:“是我做的又怎麼樣,你要不痛快了,就去皇上和太后跟前告發我,反正我是你髮妻,我出了事,你也別想好過。”
“你!”赫連鈺揚起巴掌要打她。
葉筠湊過臉去,“打啊,你這一巴掌打下來,趕明兒我就入宮告訴太后,是你唆使我把蘇家那位孫少爺給弄到人販子手裡的,看看皇上和太后是信你還是信我。”
赫連鈺怒火中燒,“你敢威脅我?”
葉筠再次冷笑,“誰威脅誰?當初是誰將我迷暈弄到你府上來姦污,又是誰三天兩頭威脅我嫁過來的?若論不要臉的本事,我與賢王殿下你相比,可差得遠了。”
赫連鈺咬着腮幫子,“怎麼,後悔了?”
“哼!”葉筠別過臉去,後悔?她當然後悔,當初在金殿上與他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她就該想個法子將他置於死地,那麼後來自己何至於會栽到這畜生手裡。
瞧這倔強的樣子,赫連鈺怎麼看怎麼不爽,伸手捏住她下巴迫使她擡起頭來,“爲什麼要針對蘇家?”
“那是我的事,與你無關。”葉筠一臉冷漠,她真是把這個男人恨到了極點。
“你先前不還說是本王髮妻?”
“外人面前是。”葉筠死盯着他,眼神冷得可怕,“但如今只有你我二人,何必假惺惺做戲,給誰看?”
赫連鈺一把將她推到桌邊,寬袖一拂,桌上的杯盞嘩啦啦落在碎成幾瓣,引起了外面姜嬤嬤的警覺,她馬上來敲門,“公主,發生什麼事兒了?”
“滾!”裡頭傳來赫連鈺憤怒的聲音。
姜嬤嬤眉頭一皺,駙馬這是膽兒肥了,敢用這種態度對朱太后身邊的人?正準備踹門進去一探究竟,跟着就聽到了某種細細碎碎的聲音,似痛苦,又似歡愉,並且大有隱忍不住的架勢,姜嬤嬤臉一臊,這…大白天的呢,再擦槍走火也不帶這麼猴急的呀!
不過對她來說,這是好事兒,公主早日懷上賢王府的子嗣,地位就能早日鞏固下來,到時候,管她什麼陸側妃張側妃的,她還敢騎到公主脖子上去?活膩歪了不成?
一想到自家公主生出來的孩子那可愛模樣,姜嬤嬤心裡頭就喜滋滋的,還是不打擾這二位的好事了,早些離開爲妙。
……
此時的房內,裙衫散亂一地,隱約有被撕扯過的痕跡。
葉筠指甲摳進圓桌裡,雙眼充血,“赫連鈺,你還是不是人!”
赫連鈺冷冷一勾脣,“早說了,你別惹我。”
葉筠要瘋,“大婚之夜我怎麼說的,除了那晚,你不準碰我,你都違背多少次了?”
赫連鈺嘴巴在她身上留下了輕輕淺淺的痕跡,“在本王的地盤上命令我,你是不是打錯如意算盤了?”
“你!”
赫連鈺掐住她的敏感點,“今天散朝以後,父皇單獨將我留了下來,若非他親自提了幾句,我到現在都還被矇在鼓裡,葉筠,你膽子挺大,敢動蘇家的人,嗯?”
葉筠將臉歪往一邊,不想看他欺負自己的那些羞恥手段。
“知道父皇說什麼嗎?讓我管好自己的女人,他雖然沒直接點名就是你做的,但那些話,卻比直接甩我幾巴掌還來得打臉,你明明知道我想方設法都要扳倒赫連縉取而代之,卻在這種節骨眼上給我惹事兒,你說,怎麼賠償本王的損失?”
葉筠緊緊咬着牙關,儘量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
赫連鈺鉗住她的雙頰,某處動作狠,嘴裡說出來的話更狠,“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盼着我早死是吧?我告訴你,但凡見過我失敗的女人,我都會第一時間殺了她。所以,你要是不想年紀輕輕下去陪葬,就給我乖乖的別惹事,否則下一次,可就不僅僅是這麼簡單的懲罰你一下了。”
葉筠臉色潮紅,檀口微張喘氣,等頂峰餘韻過後才冷靜地看着他,“既然你那麼想得到皇位,那麼我們來做筆交易,如何?”
“說說看。”他很明顯地露出了幾分興致。
“倘若我利用北燕的勢力助你扳倒赫連縉,你登基以後就想法子成全我和蘇晏,最好是能讓蘇晏主動休了雲初微,然後你再把我賜給他。”
赫連鈺脣角冷勾,“本王睡過的女人,賜給蘇晏做夫人?你這臉會不會有點大?”
葉筠推開他,一邊清理一邊道:“我可以自己想法子成爲罪妃,你也可以想法子讓蘇晏成爲罪臣,如此,把我賜給他,名正言順。”
赫連鈺穿上衣袍,輕笑一聲,“看來你對蘇晏用情至深啊!”
“那你管不着。”葉筠走到鏡臺前梳頭,從鏡子裡看着赫連鈺那張帶着幾分邪佞的臉,心底恨得不行,“我只問你,願不願意?”
“倘若本王不願意呢?”
“那你當我沒說過。”葉筠撩起一綹長髮輕輕梳理,鏡中的自己面上還有着春潮過後的殘紅,對她來說,那是一種相當羞恥的顏色,心裡分明百般抗拒,可每次到了最後,身體都會因爲他的各種挑逗而淪陷,簡直讓她無可奈何。
“那麼,本王等你的好消息。”
葉筠從銅鏡裡看到赫連鈺推門出去,她也梳理好了,緩緩站起身來,雙腿有些痠軟,整個房間裡充斥着淫糜至極的味道,她皺皺眉,馬上讓人進來收拾。
她的這些陪嫁丫鬟全是朱太后親自挑選的,個個都是人精,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剛纔房裡發生了什麼,且看裡間牀榻乾淨整齊,又明白了幾分,看來駙馬爺花招還挺多啊!
小丫鬟們相視一笑,臉紅得跟猴屁股似的。
等丫鬟們將整個房間都收拾了一遍重新燃上香薰出去,葉筠才把自己安插在廚房的眼線找來,痛苦地捏着眉心,“老規矩,還是避子湯,千萬要記得避開我院裡的丫鬟以及姜嬤嬤,否則一旦暴露了,我要你好看!”
那婆子點點頭,拍着胸脯保證,“王妃只管放心,老婆子一定不會給您出錯的。”
葉筠又細緻交代了幾句,那婆子才退了下去,不多會兒端了一碗褐色藥汁來,葉筠咕嘟咕嘟三兩下喝到肚子裡,讓她退下。
姜嬤嬤走進來,嗅到了藥味,皺皺眉,“公主哪裡不舒服?”
“是王爺吩咐廚房煎的補藥。”葉筠回答得面不改色,姜嬤嬤是個人精,之前赫連鈺在房裡要她的事,姜嬤嬤不可能不知道,如今只需解釋說赫連鈺親自吩咐人給她弄的補藥,姜嬤嬤總不至於還繼續往下問吧?
果然,姜嬤嬤聽罷後,眉梢眼角都溢出了喜色,“看來公主和駙馬的感情又進了一步。”
葉筠暗中冷笑,她和駙馬的感情的確是很好,人前裝得鶼鰈情深,人後,他總是以禽獸的姿態告訴她什麼叫做真正的感情“深”。
這種好似青樓妓子的日子,她一天也不想再過下去。
“公主,怎麼瞧着你臉色不大對勁?”姜嬤嬤細心地發現了自家公主或許有什麼事情瞞了她。
葉筠裝出害羞的樣子來,紅着臉道:“體力都耗光了,我這臉色能好看到哪兒去?”
姜嬤嬤一嗆,隨後笑了起來,“公主出嫁前,太后倒是有吩咐老奴給您看些圖冊的,只不過當時老奴說了,圖冊怕公主看不懂,便由老奴親自教,只是到了南涼以後,老奴一直都沒機會,水房這時候在準備熱水了,要不一會兒公主沐浴的時候,老奴細緻給您說說,這種事啊,自然有讓您省力的法子。”
這都哪跟哪,得寸進尺了還?
葉筠當然抗拒,“不必了,怪不好意思的。”笑話!要她學會取悅男人的手段去赫連鈺跟前討巧賣乖?她吃飽了撐的。
葉筠都明言拒絕了,姜嬤嬤自然也不好再強迫,只是等伺候葉筠沐浴的時候瞧見她身上那些痕跡時擦皮提了幾句。至於葉筠,當然是很給面子的“害羞”了幾下,然後“羞憤欲死”地把姜嬤嬤給攆出來。
——
且說赫連鈺出了正院,正打算去書房,卻在遊廊上撞見剛處理完庶務回來的陸幼萱。
“妾身給王爺請安。”陸幼萱蹲身行禮。
“萱兒不必多禮。”赫連鈺虛扶了她一把,語氣極爲體貼,“處理了一早上的庶務,萱兒累了吧,走,本王陪你用膳去。”
陸幼萱小心翼翼地問:“王爺可曾去看過王妃姐姐了?”
“她?”赫連鈺很訝異陸幼萱會提起葉筠,“不必管她,咱們吃咱們的,來,把手給我。”
陸幼萱伸出手來,赫連鈺輕輕握在掌心,拉着她直接朝着她的院子走去。
下人們馬上把膳食都給送過來。
赫連鈺親自給陸幼萱盛湯,在她小口喝着的時候用十分溫柔的口吻問:“江北一帶那些鋪子這幾個月的盈利如何?”
陸幼萱喝湯的動作停了停,“勞王爺掛心,那些鋪子都掛着陸家老號的牌子,老主顧們都沒撤單,總的來說,盈利還不錯。”
“那就好。”聽到盈利不錯,赫連鈺眉心很明顯地舒展開來。
“王爺怎麼會突然問及這個?”陸幼萱很不解,記得自己剛入府的時候,王爺曾說過哪怕以後正妃進了府,這後宅的大事小事也歸她管,他一律不會過問,爲何如今突然問起陪嫁那些鋪子的情況來了?
“是這樣。”赫連鈺臉上露出愧疚的顏色來,“由我負責的衙門出了點紕漏,急需一筆銀子去填補,可是你知道的,我素來兩袖清風,從不收受賄賂,僅憑每年那點俸祿,一時之間哪能拿得出那麼多銀子來啊,可若不早些拿出來的話,這事兒一旦讓父皇知道了,很快就能鬧大問下罪來,到那時,本王怕是會王爵不保啊!”
陸幼萱驚了一跳,“王爺急需多少銀子?”
“十萬兩。”
對於這些皇子而言,十萬兩銀子自然不是說拿就能拿得出來的,但對於陸家來說,十萬兩根本是九牛一毛,只要陸修遠一個點頭,也不過是眨眨眼的事兒就能弄到手。
陸修遠給陸幼萱的那幾個鋪子,每年的利潤都是相當可觀的,要想從幾個櫃上提出十萬兩來不是問題,問題是一次性提取這麼多銀子,肯定會引起掌櫃們的重視,到時候他們必然會第一時間捅到大哥那兒去。
想來想去,陸幼萱都覺得不妥,但最終還是下了決定,“要不,王爺去庫房把妾身的嫁妝拿一部分出去變現應應急吧!”
以前陸幼萱不管事的時候,都沒怎麼關注過自己那些嫁妝,後來接手了賢王府的掌家大權,某次趁着得空去清點了一下,發現大哥給自己的陪嫁簡直太嚇人了,光是那些首飾就價值上萬兩銀子,更別提那成箱成箱的金銀細軟了。
十萬兩的話,把自己那些嫁妝拿出去變現,也足以解決王爺的燃眉之急了吧?
赫連鈺當然不會直接接受陸幼萱的“救濟”,直嘆氣,“那是萱兒孃家陪嫁來的東西,我怎麼能隨便動呢?”
陸幼萱道:“妾身都已經是王爺的人了,妾身的那些嫁妝,自然該任由王爺支配。”
赫連鈺得意的勾起脣角,但所有的得色很快被眼中的溫情脈脈所覆蓋,“果然還是萱兒最好了。”
說着,又親自給陸幼萱夾了她愛吃的菜。
陸幼萱低下頭,默默吃了兩口菜纔開口,“妾身想回孃家省親,王爺準不準?”
“準,當然準。”赫連鈺笑容溫和,得了那麼多好處,自然要表現得大度些,那張俊秀的臉上,滿滿都寫着他對陸幼萱的寵愛。
陸幼萱看他一眼,“謝謝王爺。”
“萱兒記得早些回來就是。”赫連鈺囑咐,到底是不放心她在孃家過夜,一來沒有這種規矩,二來,那陸修遠什麼心思,赫連鈺清楚得很,陸修遠半點沒有要站他這邊的意思,他擔心陸幼萱回去以後會被陸修遠好一通“洗腦”。
“嗯。”陸幼萱很聽話地點了點頭。
吃完飯她就讓人收拾東西備了馬車。
出門之前,遇到了葉筠。
“妹妹這是上哪兒去?”葉筠似笑非笑地看了陸幼萱一眼,剛沐浴過的她看起來神清氣爽,氣色極好,只不過修長的天鵝頸穿了圓領薄襖給蓋了。
陸幼萱是過來人,一眼就能看出葉筠與赫連鈺剛歡愛過,她輕聲道:“跟王爺告了假,準備回孃家一趟。”
葉筠也沒阻攔,囑咐她,“早些回來。”
這句話並不帶任何特殊含義,純屬閒的,但也能從這句話裡面聽出她心情不錯。
至於心情好的原因,當然是因爲難得與赫連鈺心平氣和地談了一筆生意,只要他能做到讓她和蘇晏名正言順的成爲夫妻,那麼她就藉着北燕這個後臺助他上位又如何?
陸幼萱回到陸家,早得了信兒的陸二太太親自在牌樓外等候,見着女兒下來,馬上過去拉着她的手就是一陣心肝肉的疼。
陸幼萱看着生母,鼻尖一酸,沒忍住溼了眼圈。
“萱萱,娘終於把你給盼回來了。”緊緊握着女兒的手,陸二太太語氣中的高興分外親切。
“娘,女兒不孝。”進了門,陸幼萱首先跪在墩子上給自己老孃叩了三個響頭。
陸二太太被她嚇得不輕,忙過來拉她,“萱萱快起來,你這是做什麼?你現在可是王府側妃呢,就算要行禮,也該是我給你行禮,你這麼一跪,可破規矩了。”
陸幼萱直搖頭,“不管是側妃還是正妃,萱萱永遠都是孃的女兒,給您磕頭那是天經地義的,沒誰敢說半句不是。”
陸二太太牽過女兒的手,心中一陣陣欣慰,雖然出嫁才半年,但已經能看出女兒驚人的蛻變了,這張長不大的小臉望上去依舊單純,但她的心思和說話的方式卻已經多了幾分成熟。
再不是當年不諳世事的小女孩了。
陸二太太高興的同時又心酸。
高興的自然是女兒長大懂事了,心酸的是,這才半年,自家寶貝女兒就整個人變了一番,豈不說明在賢王府經歷的太多才會造就這樣的蛻變?
“萱萱,王爺待你好嗎?”陸二太太忍不住問。
“王爺他人很好的。”陸幼萱笑着說。
“那麼,剛過門的正妃呢?”陸二太太還是放心不下,“她可曾刁難你?”
這位正妃,她不是刁難,是直接擡出身份來威脅。
“娘,你想到哪兒去了,王妃姐姐可是北燕來的公主呢,人家氣度涵養都在那兒擺着,哪能與我這樣的小人物一般見識啊?這不,來前我纔去給她請過安,人直接說了,後宅的事,只要牽扯不大,我自個拿主意就成,不必過問她,這是直接給女兒放權了呢,你見過這樣大度的嫡妻嗎?”
“哎呀,那這位的胸襟也太寬廣了。”陸二太太心頭替女兒高興,“萱萱啊,你看那公主對你如此好,你以後可得好好與她相處,別因爲點雞毛蒜皮的小事跟她鬧起來,爭風吃醋更沒必要,畢竟人家是嫡妻,又是尊貴的公主身份,得罪了她,你討不了好處的,一準只有遭罪的份兒。”
“嗯,娘放心,我會好好與王妃姐姐相處的。”
不僅如此,我還得生個大胖小子拱手讓給她呢!
陸幼萱心中恨恨。
親孃看女兒自然是哪哪都好,陸二太太一拉着陸幼萱,那話匣子打開來就關不上,陸幼萱回孃家其實是真有事,怕母親把時間給耽擱了,看看天色,估摸着時辰差不多才開口阻斷陸二太太的話,“娘,我大哥呢?”
“這會子到飯點了,你大哥應該在家,萱萱有事找他嗎?”
“嗯。”陸幼萱道:“娘,我時間不多了,這就去找大哥,飯我就不吃了,等改天有時間再回來看娘。”
說完,緊緊地抱住陸二太太,吸了吸鼻子。
陸二太太摸摸她的腦袋,心頭堵得慌,說是說過段時間再回來看她,可母女兩個誰都明白,嫁入王府,那就不是你想出來便出來的。
“萱萱,去吧!”生恐自己抱着就不想放開,陸二太太先推開陸幼萱。
“娘,我走了。”陸幼萱一步三回頭,抹了淚珠子,坐上軟轎去了長房。
陸修遠早就得到陸幼萱歸寧的消息了,所以一直沒出門,也沒急着傳飯,一直等到陸幼萱來。
“大哥,你還沒吃飯嗎?”見到陸修遠,陸幼萱很開心,是真的開心,她從小就欽佩這個堂哥,分明不良於行,本事卻往往讓人驚豔到不行。
“我猜你大抵會過來,所以等了一下。”
陸幼萱沒想到自己只是隨口一問,竟真的問着了,想到自己先前滯留在母親那兒大半天,卻讓大哥乾巴巴等着,委實過意不去,“對不起,讓大哥久等了。”
“宛童,傳飯。”陸修遠對着外頭吩咐了一下。
沒多久就有家僕陸陸續續把飯食擺上來。
“萱萱,請坐。”陸修遠淺淺一笑,“咱們兄妹很久沒一起吃過飯了,難得你回來,我讓人多做了幾個菜,都是你愛吃的。”
陸幼萱有些哽咽,“謝謝大哥。”
“快坐下吧,一會兒菜該涼了。”
“嗯。”
兄妹往桌前一坐,並沒留僕人在屋裡伺候,陸修遠並不喜歡被人那麼伺候,他只是雙腿不良於行,其他方面,並不比誰弱到哪兒去。
飯桌上陸修遠什麼也沒說,只是時不時地給陸幼萱夾菜,等家僕進來收了碗筷,陸修遠才道:“萱萱這次回來是專程找我的吧?”
陸幼萱小臉微紅,“果然什麼都瞞不過大哥。”
“你說吧,什麼事。”
陸幼萱斟酌了一下,“兩件事,第一件,王爺說他接手的衙門出了點事,急需十萬兩銀子去填補空缺,我沒敢動江北櫃上的錢,讓他把我的嫁妝拿出去變現;第二件,今個王妃把我叫過去,讓我早些替賢王生下兒子,而她的目的,是要在我懷孕的時候跟着假裝懷孕,等我生了,就名正言順地把孩子抱過去,對外宣稱那是她親生的。對這兩件事,大哥怎麼看?”
陸修遠想都不想就道:“賢王當初之所以娶你,想要斂財的心思昭然若揭,這次找的藉口雖然不怎麼樣,但如果他實在想要,那就給他吧,若是沒記錯,這是你們成婚以來他開口跟你要的第一筆銀子,有一就會有二,我早料到他貪心不足,江北櫃上,你也不必顧慮,我早就打點好幾位掌櫃了,如果你去提錢,只要不動及鋪面根基,能提出來的都給你。至於孩子,呵,北燕這位長公主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只可惜……”只可惜葉筠大概死都想不到,陸修遠會是成孝帝的第一個兒子,葉筠名義上的長兄,而陸修遠這位兄長,只會護着陸家人,對於葉家人,他是不會心慈手軟的。
原先還想着只要葉筠不興風作浪,那麼就放過她,畢竟與女子鬥不是陸修遠的作風,但誰曾想,葉筠這纔剛來幾天就憋不住想要使損招了。
陸幼萱驚了一驚,“大哥,你的意思是隻要王爺開口,不管想要多少銀子,我都得乖乖去取出來給他?”
“對。”陸修遠點點頭。
陸幼萱不贊同,“這麼做會不會太張揚了?雖說陸家是首富沒錯,但那些錢可都是大哥你一筆生意一筆生意地談來的,其中艱辛可想而知,就這麼把血汗錢拱手讓人,況且那人還是妹妹的夫君,妹妹心下不忍。”
“萱萱。”陸修遠語重心長地道:“你要明白,你之所以能在賢王府掌家並且過得有滋有味,並非他心慕你,而因爲你是陸家的女兒,所以他寧願給外頭人看笑話也要堅持讓側妃掌家。但你好好想想,正王妃嫁過來時帶來的嫁妝夠殷實吧?他爲什麼不找正妃而要找你,十萬兩銀子對那位正妃來說很難嗎?”
陸幼萱撐着腦袋費力地想了想,突然之間恍然大悟,“難道王爺並不是真心跟我要錢,他的目的是試探我?”
“對。”陸修遠爲這個妹妹的成長速度感到高興,“他在試探你,誠如我方纔所說,十萬兩銀子,他也能從正妃的嫁妝裡輕鬆得到,但正妃那裡是坐吃山空,總有一天會要光的,唯有江北鋪子纔是長期持續盈利的籌碼,但他又擔心你根本沒有向着他的意思,所以用十萬兩銀子來試探試探你,好在你機靈,什麼都沒說就讓他先往嫁妝裡挪。萱萱,這件事倘若你當時有絲毫的猶豫,或者告訴他你要回來跟我商議,那麼陸家就很可能因爲你的這一個決定而陷入一場不小的危機。”
陸家就算再富有,那也是商賈之家,正面與赫連鈺槓上,絕對討不得好,而對方再落魄,那也是尊貴的皇子,只要他狠下心往戶部去搗鼓一通,想要陸家陷入危機,也並非什麼難事。
陸幼萱驚得捂住嘴,眸子裡一閃而逝的晦暗沒能瞞過陸修遠敏銳的雙眼。
陸幼萱當然難過,難過於與自己同牀共枕的男人心裡一點都不曾有過自己,反而滿心滿眼都是如何利用她套到陸家更多的錢,難過於陸家因爲她嫁了這樣一個人而時時踩在刀尖上,稍有不慎就能跌下去落得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萱萱,你不必有心理負擔。”陸修遠多少知道她在想什麼,“其實這些話,我原本早該在你出嫁前就跟你說的,或者說,一輩子都不要跟你挑明纔好,可我怕你陷得太深,等將來某天時局動盪的時候你會受不住打擊,所以提前讓你有個底,就是爲了讓你看清楚某些人和事的本質,大哥知道你嫁得憋屈,也知道他是你夫君,我這樣背地裡編排他很不妥。可他不是普通的世家子弟,那是個常年在朝堂上玩弄權術心機深沉的人,做事總會留三分,他不可能全心全意對一個人,更不可能讓誰阻擋了他的前程,你明白嗎?”
陸幼萱含淚點頭,“萱兒明白。”
明白哪怕自己將赫連鈺當成一輩子的夫君,他未必就肯許她一輩子,哪怕是在他有衆多女人的前提下。他們之間的感情,全靠陸家金錢維繫;明白一旦真有大哥嘴裡“時局動盪”的一天,她或許會爲賢王府陪葬,可她別無選擇,因爲她是他的女人;更明白自己這副小小的身軀,承載着整個陸家的榮辱興衰,一旦自己行差踏錯,陸家就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陸幼萱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覺得渾身都充滿了使命感,爲了家族產業,爲了爹孃,爲了二哥二嫂和大哥以及陸家上上下下百餘口人,她必須要拿出點心機手腕來,否則一味地任人宰割,一味地施與善良,並不會有人等價還之,相反,她對別人的好,換來的很可能是毀天滅地的傷害。
“銀錢上暫且這麼着。”陸修遠一錘定音,“他要多少你就儘量給他多少,反正江北那些鋪子是你們家的,他總不至於挖坑給自己跳,多要兩回就能罷手。不過孩子的事纔是重點,我聽你一說,北燕這位公主似乎另有所圖,且不管她有什麼目的,萱萱都不能栽在她手裡,唯一的辦法,只能是你不懷,讓她懷。”
“大哥的意思是,讓我給王妃添料?”
陸修遠點點頭,“她這麼做有兩種可能,要麼,她因爲某種原因不會生養,要麼,她是自己不想生。具體是哪一種,只能靠你去套她的話了,不過葉筠是個很不簡單的人,與她在一處,你說話得小心,否則稍有不慎就能鑽進她的圈套。”
“謝謝大哥教誨,萱兒都記下了。”
“嗯,天色不早,今天就到此爲止吧,你先回去,以後要有什麼事,不要親自來找我,次數多了容易引起赫連鈺的警覺,賢王府內有我的人,就是伺候你的那位掌事嬤嬤,要捎帶什麼話,你只消說與她就是了——宛童,把前兩天老主顧送的江南土儀拿來給側妃娘娘帶回去嚐嚐鮮。”
得了陸修遠一通點撥,陸幼萱肩上的擔子重了不少,但內心卻是實實在在的暢快,若非大哥這麼耐心地教,她今後恐怕還得繼續做個不折不扣的後宅女子,守着大院兒裡的那一方天地永遠走不出去。
宛童很快把江南土儀送過來,笑着遞給陸幼萱,“側妃娘娘,這是咱們家的老主顧前兩天託人送來的,新鮮着呢,您帶回去嚐嚐。”
全都是裝好了的,陸幼萱看不到,就問道:“是什麼?”
宛童解釋,“是應天府來的鹽水鴨,杭州府來的龍井茶和藕粉,還有蘇州府來的狀元糕。”
鹽水鴨和狀元糕都是陸幼萱喜歡的吃食,她欣喜地接過,“謝謝大哥。”
陸修遠莞爾,目送着她出門。
——
宜清長公主的壽辰湊巧在端陽節,給京中排得上號的幾大家族都發了帖子,蘇家因着玲瓏郡主之故,自然也在其列。
帖子給了三封,很明顯,就玲瓏郡主,小孫氏和雲初微三人,至於其他庶出的,想都別想。
於是這幾日蘇府可熱鬧了,分家出去的庶出姑娘們時不時找藉口去蘇府給老太爺請安,給玲瓏郡主請安,順便帶了好吃的給小孫氏家的小子。
這些人什麼目的,小孫氏和玲瓏郡主心照不宣,對於姑娘們的熱情,小孫氏也伸手不打笑臉人,全盤照收,但就是不提去公主府赴宴的事兒。
要知道宜清長公主可是永隆帝一母同胞的親姐姐,正因爲長了永隆帝十餘歲,所以長姐如母,自小就把永隆帝照顧得很好,永隆帝重情,這麼多年都一直念着宜清長公主的恩,對宜清長公主可謂是寬容到了極點。
這次壽宴,少不得又是一批身份貴重的命婦去參加,蘇府的姑娘們想借這次難得的機會去露面可以理解,但問題在於,她們是庶出,況且宜清長公主是個很有氣節的人,她最不屑與心機深沉整天動歪腦筋的人打交道。
於是,面對那麼多姑娘祈盼的眼神,玲瓏郡主只能委婉的拒絕。
其實她作爲宜清長公主最疼愛的女兒,不管帶着誰去,宜清長公主都會愛屋及烏給那姑娘幾分好顏色,說不準還能因此攀上一門好親事,可就是因爲曉得母親的秉性,玲瓏郡主才更不能帶了,自家這些姑娘什麼段位,她再明白不過,帶去了只會是平白給老孃添堵,她不想讓母親爲難。
打發走了姑娘們,玲瓏郡主和小孫氏坐上馬車去國公府等雲初微,雲初微還在梳妝,今日特地穿了一件湖色鑲蔥黃色寬邊小襖,袖上滾了白色海棠碎花,細摺裙上繫着淺色宮絛,頭面挑了景泰藍的,共八件,這打扮不算過分奢華,但你看上去就是會覺得端莊典雅,好似天生爲穿戴的人量身定做一般。
事實上,不管雲初微穿什麼,韓大姑姑都能從她身上感覺到身居高位纔會有的雍容華貴,比大家閨秀更上幾層,卻又內斂沉穩,不輕易嶄露鋒芒,收與放都恰到好處,多一分顯得驕躁,少一分顯得怯懦。
“夫人,四太太和大少奶奶已經等候多時,咱們該走了。”
雲初微站起身,把倆孩子交給蘇晏帶着,她則跟着韓大姑姑出門,與玲瓏郡主和小孫氏隨便打聲招呼就坐上馬車朝着公主府去。
剛到公主府大門前,雲初微一下車,四周頓時響起了一陣陣倒抽氣的聲音。
原因無他,對面剛下馬車的那位賢王妃,北燕長公主葉筠,與雲初微撞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