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陸睿的辦公室裡面，歐文海向他說着松江省委這幾位大人物曾經的過往。
“當年，我還在沐陽做副市長的時候，鶴鳴市的市委書記是連紅旗同志，而跟他搭班子的人，就是餘雲。那時候雙山市的市委書記則是何鐵同志。你也知道，雙山那個地方落後，說的直接一些，是個底子薄的窮地方，即便是這麼多年過去了，經濟發展也將將在全省排在吊車尾的位置上。何鐵同志就在那裡幹了六年，雖然沒有什麼大失誤，可也沒取得什麼大的政績，後來甚至有個笑話，說雙山市半年都沒有接待過上級派出的工作組…………”
歐文海緩緩的說着，卻沒想到陸睿噗嗤一聲的笑出聲來。
搖搖頭，陸睿並沒有覺得自己在歐文海面前這麼放肆有什麼過分的，笑了笑對不以爲意的歐文海道：“也難怪啊，半年都沒接待上級的工作組，那雙山市的工作也確實太平淡了吧？不說別的，這位何書記，還真是個循規蹈矩的人才啊！”
他這麼說是有原因的，要知道一個官員乃至一個地區想要讓上級看到成績，最直觀的表現就是政績，就是取得能夠讓人關注的成績。華夏的官場就是這樣，只要你有了政績有了成績，不管是其他兄弟單位還是上級主管單位，都會爭着到你的地盤上去檢查學習，這就跟一家經濟效益良好的企業總是能夠引來領導視察一樣，上級就是喜歡這個。
而雙山市居然半年都沒有人過去視察考察，這隻能說明一點，那就是這個城市缺乏活力，一切的一切都完全按照一定的規則在運行着，說好聽點像陸睿那樣形容爲循規蹈矩，要是說的難聽一些，那叫毫無作爲。
歐文海擺擺手，指點了陸睿一下道：“你啊。這張嘴總是不饒人。”說着，他繼續說道：“在當時的情況下，各種各樣的情況都不太好判斷對錯，何鐵同志認爲鶴鳴市的步子邁的太大。起碼大量發展鄉鎮企業和出讓土地的舉動在他看來，有些急功近利了。他的想法是，如果自己做這個書記，也有辦法。當然，這些觀點即便是放到現在，也是衆說紛紜。只不過當時的松江省委看到雙山市的經濟發展沒有打開局面，很是着急。所以調整了雙山市的班子，讓何鐵同志到了省委組織部……”
後來的事情陸睿自然就知道了，何鐵在省委組織部乾的有聲有色，畢竟組織部做事情都是按照既定的規矩來的，比較符合他那種方正的個性，在省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的位置上鍛鍊了幾年，何鐵就調到鄰省去了，幾年之後。回到松江省就任省委副書記。
接下來的事情，陸睿也就明白了，當初何鐵認爲鶴鳴的發展是急功近利的。而且對於省委沒有讓自己接任鶴鳴市委書記感到十分不滿，再加上現在他跟連紅旗兩個人之間又不是一個派系的，自然對於鶴鳴市就看不慣。
輕輕的笑了笑，陸睿對歐文海道：“歐書記，我明白該怎麼做了。”
歐文海搖搖頭：“你還是沒明白我的意思。”
陸睿一愣，原本以爲歐文海是讓自己坐山觀虎鬥從中漁利，不過現在看來，他還有別的安排？
歐文海語重心長的對陸睿道：“鶴鳴市的問題必須要得到查處，但是，要有一個底線！誰敢拍着胸脯保證。自己的屁股下面就一乾二淨呢？我說的這個屁股下面，不僅指的是一個領導自身，而是圍繞着他的整個小團體，主席說過，黨外無黨，帝王思想；黨內無派。千奇百怪。我們黨的內部，肯定要允許有不同意見的。但是，你要知道，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夠做到像你我一樣潔身自好的，如果你陸睿提拔起來的幹部，雖然能夠做事，但是卻出了問題，我是不是也可以認爲，你陸睿也有問題啊？是不是認爲你陸睿有問題，我歐文海作爲發掘提拔你的人，也有問題？以此類推，定邦同志，世雄同志都有問題？”
一番話，讓陸睿身上的汗都下來了，他一想到歐文海說的這個話如果變成真的，不由得毛骨悚然。
看到陸睿的表情變得很是嚴肅，歐文海知道，陸睿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他臉色嚴肅的點點頭道：“鶴鳴市是不是存在着腐敗的問題呢？這一點省委已經形成了共識，肯定是存在的，而且有的地方，應該還很嚴重，否則也不會鬧出羣衆去找我告狀的事情了。但是，這並不代表着，鶴鳴市三十年大的發展就要被一言以蔽之的否定掉！陸睿啊，你是我一手提拔起來的人，看着你走到今天我很欣慰，但是我要提醒你，有時候，對的未必是對的，錯的也不一定就是那麼準確的。”
眉頭緊鎖着，陸睿有些不明白的看着歐文海，詫異的問道：“歐書記，那您的意思，我到底要怎麼做呢？”
歐文海淡淡的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平靜的說道：“涉及腐敗的幹部，該抓的就抓，該殺的就殺！但是，不要搞擴大化，不要試圖用反腐敗的事情來推翻鶴鳴市改革開放的成績，這是必須要堅守的底線！這個城市的發展來之不易，雖然有這樣或者那樣的問題，但是誰都不能夠否認，鶴鳴市如今的發展，要比幾十年前好的太多了。”
陸睿默然不語，歐文海的話雖然看似平常，但是他卻明白了。
是啊，跟從前吃不上飯比起來，如今的鶴鳴市，已經成爲了一個經濟強市，最起碼全市的老百姓已經保證溫飽，有一部分人富了起來，或者說，越來越多的人生活和命運得到了改變，也許有着這樣或者那樣的不足，但那都是可以改正的。不應該因爲一些人，一些害羣之馬的原因，就否定了整個鶴鳴市的成績，否定了前後幾代領導者的功績。
“書記，您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了。”陸睿認真的對歐文海說道。
歐文海笑了起來：“你辦事，我還是放心的。”
頓了頓，他又笑道：“跟韓文清同志搭班子，有沒有信心啊？”
聽到這個消息，陸睿無奈的搖搖頭道：“說實話，我很不理解，這……”
歐文海擺擺手笑着道：“你啊，換個角度想一想，我能讓省委通過把白東旭同志和餘雲同志都調走的建議，怎麼可能不付出一點代價呢？”
陸睿一愣，隨即明白了過來，歐文海這也是無奈之舉，畢竟政治上的事情就是利益的交換，你想要得到別人的幫助，相應的就要付出一些代價，否則的話別的人也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幫助你，所以在每一次常委會之前，一般都會提前通知會議的內容，很大程度上也是爲了方便常委們私下裡交流。畢竟官場講究謀定而後動，事先大家都知道要討論什麼，彼此之間溝通好，把該爭取的利益都爭取到，儘量讓會議的結果能夠符合大多數人的利益，這就是官場當中的交換。
像這一次鶴鳴市的市委班子調整，歐文海想要貫徹實施自己的想法，那麼他必須要做出相應的讓步，只有這樣的話，才能夠讓其他的常委會成員支持他的想法。同樣的道理，那些對於鶴鳴市新班子有想法的常委們，同樣也要對歐文海讓出一部分利益，否則也無法爭取到這位一把手的支持。
“既然這樣的話，那王志一是誰的人？”陸睿對着歐文海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說實話，對於王志一的一下子上位，他感到很是不解，畢竟之前也瞭解過，王志一併沒有什麼有用的靠山，否則也不會一直窩在鶴鳴市做一個宣傳部長了。
歐文海淡淡的笑了笑：“連省長一下子損失了兩員大將，總要有一點補償嘛。”
陸睿點點頭，明白了過來。連紅旗作爲省長，一下子在鶴鳴市丟掉了市委書記和市長兩個位置，尤其還是白東旭跟餘雲這兩個能夠定大局的心腹，肯定是很不滿意的，歐文海就算再不願意，也得適當的予以安撫，所以市委副書記的人選，自然是聽從了連紅旗的意見，只是讓陸睿很佩服的則是王志一鑽營的本事，竟然靠上了省長這艘大船，不簡單啊，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頓了頓，他又問道：“那這麼說的話，韓書記，不，是韓市長，應該是何鐵書記提名的嘍？”
道理很簡單，市委書記是自己，是歐文海一線的人，而市委副書記則是省長連紅旗那邊的，如果市長再不是何鐵那一邊的人，陸睿纔不相信這位何副書記真的那麼熱衷於對鶴鳴市做這麼大的調整呢。
歐文海輕輕的點點頭，握着茶杯笑道：“不錯，韓文清是何鐵同志提名的。說實話，對於這個人選，我也是不太滿意的，不過你要理解，有時候，很多事情並不是以我個人的意志爲轉移。”
陸睿頹然的嘆了一口氣，無奈的說道：“這樣的調整，有什麼意義麼？”
輕輕一笑，歐文海道：“你啊，還是沒想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