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烈下意識的頂了一句,不過旋即意識到不太對勁,而李藎忱此時也看向他。
兩個人顯然都怔了一下,因爲這儼然不是李藎忱和裴子烈一貫的說話語氣,平時實際上更多的是李藎忱在偷懶,而裴子烈無情的戳穿他,對此李藎忱一般都會找各種理由讓裴子烈無話可說。
現在正好反了過來。
李藎忱旋即忍不住大笑。
而裴子烈搖了搖頭,自嘲一句:“當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李藎忱對於裴子烈的嘲諷只是哼了一聲,直接轉移話題:“戴才歸我,陳智深你來帶,李詢我會把人放出去,隆中南面和鄧塞北面的羣山纔是他們巴人應該發揮的地方。”
“陳智深作戰勇猛,你是怕某動作太慢了?”裴子烈一挑眉,他的性格特點自己心裡很清楚,但是李藎忱非得要如此明白的說出來,就讓裴子烈心中有些不舒服。他清楚李藎忱的性格,有話就得說出來,所以他毫不猶豫的說了出來。
“陳智深是大將軍麾下舊臣,讓他和你搭檔,到時候同大將軍會師城下,也好說話,”李藎忱皺了皺眉,上下打量一番裴子烈,“你這都是什麼毛病,怎地疑神疑鬼的?更何況你作戰是什麼樣的,某心中難道就沒有點兒數麼?物盡其用,人盡其力,如果某覺得你不靠譜的話,就不會讓你去領軍!”
裴子烈怔了一下,衝着李藎忱鄭重一拱手:“世忠,我······”
“行了!”李藎忱伸手托住裴子烈,沉聲說道,“接下來我們在襄陽恐怕少不了要和大將軍有齷齪事,所以你心裡一直過不去這道坎,某也能夠理解,但是大士,你可要想清楚,以你現在的身份,可還有回去的可能?”
裴子烈霍然擡頭,頓時臉色張紅,有些憤怒:“世忠,此話何意?!當初入蜀的時候,你我兄弟三人就已經約定了一起走現在這一條道路,縱然人心會變,但是我裴子烈是什麼樣的人,難道你自己不清楚麼?!自從大家一起走開始,我就沒打算會回去!”
裴子烈覺得,自己和蕭世廉的心思早就已經表達的再清楚不過,李藎忱這個時候問這等問題,分明就是在質疑他,如何能不氣憤?
李藎忱頓時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們還是得一起走下去,但是大將軍肯定和我們的想法不同······”
看着裴子烈臉上的神情變化,李藎忱適時地閉上嘴,點到爲止,他知道自己如果再說下去,裴子烈肯定會忍不住收拾自己,哪怕自己現在是堂堂的漢中侯。
“敢情你繞了一個大圈子,還是爲了大將軍。”裴子烈算是看穿了李藎忱,這個傢伙實際上根本就沒有質疑自己,而是在用激將法,讓自己先表明立場之後再把問題直接落在蕭摩訶身上。
說到底,對付南陳,裴子烈肯定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建康府的情況他也知道,李藎忱可以說九死一生方纔逃出來,而裴子烈的父母家人現在都在江州,和建康府以及建康府代表的南陳朝廷沒有多少直接的關係了,真的殺向建康府,裴子烈眉毛都不會皺一下。
但是蕭摩訶不同,可以說李藎忱他們有今日,都是因爲蕭摩訶,更不要說蕭世廉是蕭摩訶的嫡長子,而裴子烈現在也算是蕭摩訶的準女婿,怎麼面對蕭摩訶,長久以來都是李藎忱團體在努力迴避,但是大家都清楚早晚有一天會到來的問題。
到現在,這個問題是怎麼迴避都回避不掉的了。
“如果直接讓你和大將軍動手,你會麼?”李藎忱看着裴子烈有些憤怒的神情,淡淡說道。
這個問題就像是一盆冷水,直接從頭上澆了下來,讓裴子烈從頭到腳只覺得涼的通透。
他臉上的憤懣已經逐漸消散,訥訥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對於這個問題,他覺得自己一時半刻根本沒有辦法給李藎忱答案,只能喃喃說道:“難怪你會讓伯清到北面去,現在就連我對於這個問題都沒有辦法回答,更不要說伯清了。”
頓了一下,裴子烈苦笑一聲:“說句實話,之前可能會和大將軍產生摩擦,是在意料之中的,某也已經做好了準備,但是要說真的和大將軍對陣,某是真的沒有想過,不過看現在的形勢,大將軍肯定不會眼睜睜的看着我們進入襄陽,到時候怕是勢必少不了一番爭端,”
李藎忱靜靜看着裴子烈,裴子烈又這樣猶豫不決的想法,並不讓李藎忱覺得奇怪,否則他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和裴子烈說這件事。沉默片刻,李藎忱低聲說道:
“大士,我們前往襄陽城,恐怕大將軍之前也沒有想過,現在他心中的矛盾應該並不比我們少到哪裡去,只要雙方心中還有些猶豫就是好事,這樣至少就有坐下來好好談一談的可能,因此此去隆中,你的進攻一定要快,攻破隆中之後直插檀溪,搶佔襄陽西北陣地。”
裴子烈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輿圖,鄭重點頭。蕭摩訶的主力是從東南的峴山過來的,和西北的檀溪正好處於對角線上,可以說檀溪北岸已經是李藎忱所能夠選擇的最後一片陣地,所以李藎忱必須要在作爲偏師的任忠搶佔檀溪之前進入這裡,只有這樣,李藎忱才能佔據對襄陽的攻擊位置,也纔有機會可以和蕭摩訶對等的談話。
“明白,”裴子烈咬牙說道,下定決心一般,“世忠你放心,這些將士你交在某的手上,某肯定不會讓你失望,如果大將軍真的想要挑起矛盾,那麼某也不會一味退讓!”
李藎忱只是一笑,他相信裴子烈,這個傢伙倒是有幾分商君、季布的習性,重承諾。而李藎忱也知道,能夠讓裴子烈做出這麼一個決定,也很考驗他了。
要知道尋陽郡太守裴猗奉命轉運鄱陽一帶糧食北上荊州,暫時就任蕭摩訶的後軍行軍司馬,這對於當了大半輩子員外散騎常侍的裴猗來說當然是求之不得的。
誰都知道,大將軍這一次對襄陽城是勢在必得,只要能夠參與到這一場大戰之中,自然是少不了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