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藎忱緩緩放下茶杯,濮人會有這樣的困境,倒是他沒有預料到的。但是至少巴人遇到困境,對於李藎忱顯然更是有利。
而蕭世廉和顧野王用怪異的神情對視一眼,悄無聲息的點了點頭,兩個人的意見難得如此一致。
巴人的困境無疑是在所有人意料之外的,現在巴人餓肚子,自然而然就給了李藎忱更多的籌碼,甚至可以想象,一旦在李藎忱的幫忙下走出困境的巴人,將會對李藎忱更加忠誠,甚至有可能甚至是一定會變成只聽從李藎忱命令的勢力。
這真的是上天在幫助李藎忱,剎那間蕭世廉想起來了陳智深曾經在瀘州城頭上說過的那個詞。
氣運。
氣運加身。
氣運無疑是一種玄而又玄的概念,當時有的時候卻又是讓人不得不爲之敬畏的東西。創立東漢的劉秀就是很多人眼中的“氣運加身”、“天命之子”,尤其是昆陽之戰,當劉秀面對強大的敵人,很難全身而退的時候,竟然會天降隕石落入敵人營寨中,從而使得劉秀輕鬆反敗爲勝。
而現在李藎忱的氣運似乎並沒有劉秀那麼令人難以捉摸,但是也足夠讓蕭世廉和顧野王暗暗咋舌。
這巴蜀彷彿就是李藎忱的洞天福地!
而李藎忱放下茶杯,他並沒有打算再拖下去,畢竟現在他並不是和自己的敵人在談判。濮人正在困難時候,否則杜齊也不可能在這一場談判剛剛開始的時候就將現在濮人的困境和盤托出。
如果李藎忱再不慌不忙、慢慢悠悠的話,恐怕到時候至少濮人對李藎忱不會有太多的好感!
伸手一拍桌子站起來,李藎忱沉聲說道:“原來少族長是爲這件事前來,爲何不早說?!”
杜齊沒有想到李藎忱的態度竟然陡然轉變,頓時訥訥不知道說什麼,李藎忱的心思,他可琢磨不透。而這一次畢竟是巴人先有求於李藎忱,所以杜齊現在心中也有些忐忑。
他已經把該說的都說了,至於李藎忱如何決斷,那就不是他杜齊能夠考慮的事情了。巴人這邊底氣太少,所以這種有些無賴的行爲無疑是唯一的選擇。
李藎忱緊接着看向蕭世廉:“伯清,我們現在在巴郡城外還有多少土地?糧倉之中的軍糧是否還足夠?”
蕭世廉不敢怠慢,同樣是“刷”的一聲站起來,朗聲說道:“土地容納幾千人應該還不成問題,畢竟現在巴郡周圍的土地多數都空着,而除了巴郡,合州、瀘州以及臨江三郡的土地加起來應該差不多。”
頓了一下,蕭世廉緊接着說道:“糧食略有不足,但是支撐兩三萬人過這個冬天還是可以的,前兩日荊州那邊來消息,隨着尉遲迥提兵入蜀,大將軍會繼續向巴蜀派遣軍隊和糧草,等到這一批糧草到了,我們還能支撐更長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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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藎忱點了點頭,在正牌的楚州刺史駱牙還在南部郡安排佈置的情況下,這些事宜一體掌握在蕭世廉的手中,而現在蕭世廉並沒有讓李藎忱失望。
而杜齊也隱約明白李藎忱想要做什麼,眼眶之中已經有晶瑩在閃動。巴人在山中掙扎求生存,所爲的就是不會被北周人抓出去,最終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現在他們這掙扎求生的苦日子,終於要到頭了。
李藎忱的目光此時也落在杜齊的身上,微笑着說道:“少族長,某現在能夠爲濮人提供足夠的土地,但是真的很抱歉,這糧食可能有些不夠,只能支撐過今年冬天······不過或許等到來年開春,這戰事打起來,某就能夠有更多的繳獲······”
“將軍!”杜齊終於忍不住了,此刻他已經清楚,李藎忱正如他所想的,要活整個濮人一族,只聽得“噗通”一聲,杜齊直接跪倒在地。而隨着他一起跪下的還有那幾名隨從。
杜齊不等李藎忱再開口,徑直說道:“不用等到來年開春,我濮人子弟下山之日,就是攘助將軍之時。將軍慷慨,活我一族,此中恩情,沒齒難忘,濮人必當會以將軍馬首是瞻!”
李藎忱輕輕鬆了一口氣,看來自己剛纔毅然決然做出的決斷是對的。而蕭世廉和顧野王此時也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臉上的輕鬆神色。
事情要遠比他們想象中的戲劇化,也更容易。
“也好,”李藎忱微笑着說道,杜齊都已經將濮人的底細告知,那他也不想再多隱瞞,“某現在的兵馬確實有所不足,能得濮人幫助,可也!”
一邊說着,李藎忱一邊上前兩步,伸手將杜齊攙扶起來:“且速速起來,某爲蕩寇將軍,此處便是軍中,軍中皆爲至陽男兒,如何能行這等事?今日可容你,但是來日入我軍中在如此行事,那就別怪某手下不留情!”
杜齊徑直伸手抹去淚水,站起身來:“男兒跪地流馬尿,讓將軍見笑了。”
李藎忱沒有再多說什麼,伸手重重拍了拍杜齊的肩膀。
杜齊的心態他能夠理解,畢竟杜齊來這巴郡,是肩負着整個族羣的命運的,這等壓力有多沉重,李藎忱很清楚,就在不久之前,他同樣也在爲自己、爲了這些手下而擔憂和拼搏。
因此他能夠理解杜齊的這種走投無路。
而現在李藎忱直截了當的給了杜齊一條活路,杜齊若是不感動那反而怪了。
“某在這巴郡等着你。”李藎忱微微一笑。
杜齊也不多猶豫,衝着在場的幾人一拱手,大步向外走去。他必須抓緊把這個消息告訴還在飢腸轆轆等待着的族人。
目送着杜齊的背影,蕭世廉沉聲說道:“濮人如此,巴人其餘各部的情況也可想而知,世忠,我們手上的糧食可也不多了啊······”
“這一次就要看大將軍的了。”李藎忱淡淡說道,“只要大將軍那邊能夠頂住朝廷的壓力,將糧草送入巴郡,那巴人有多少前來相投,某都能收納得了!”
“頂住朝廷的壓力······”顧野王喃喃重複一遍,不由的露出苦笑,此時他已經明白,李藎忱爲什麼如此提防朝廷!
若是讓陳頊知道李藎忱的心思,恐怕連殺了他的心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