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鎩羽而歸的殺手
周睿有些頭昏腦脹,奔跑途中的灰塵揚進了鼻腔,鼻頭癢癢的,他忍不住揉揉自己的大鼻子,悶悶地問。
“土狼說話向來是這個調調麼?”
第二個安全屋是莫磊預先安排的一臺廢棄的中巴,這在奧格蘭德鎮裡的道路便上隨處可見,中巴的外觀給熱愛塗鴉的“文藝青年”漆得花裡胡哨,車頂上堆滿了垃圾,貼着花紙膜的窗戶有幾處已經粉碎,方向盤跟檔杆也給人取了下來,車廂內瀰漫着一股臭味。但在這臺車的右邊是一棟獨立的小樓,樓下停放着兩臺加滿了油的摩托車,這也是莫磊事前沒想到土狼會找過來,便沒有做第三個人的計劃。
兩個人在車廂裡找出包裹,換好衣服並做了簡單的化妝,將一些必需品跟莫磊自己配置的炸藥放進背囊裡,便打算去換摩托車離開。在大山區裡,摩托車比汽車管用,至少在前期進山的時候,摩托車能派上很大用場。
周睿找出羅門託給配的藥吃完,看着莫磊還在那裡打包,便忍不住問了一嘴,他認識土狼幾年,土狼說話的方式一直都是平平淡淡毫無感情,但有時候語氣狠戾暴虐,在之前他以爲那是土狼在受創傷之後的表現,可發現這孫子跟莫磊說話也是一個調調啊。
莫磊自己預備的MP-5衝鋒槍的揹帶上有兩個釦環,他把槍揹帶從頭上套過去,讓槍掛在胸前,以備隨時射擊。他在所有衝鋒槍的槍口上被裹了一層電工膠布,這是以防在大山裡有異物導致槍管堵塞,槍的揹帶上也纏了膠布,以儘量減少因碰撞發出的聲音。
將衝鋒槍的保險處於兩連發的點射狀態,莫磊站起來在原地活動了一下筋骨,回答周睿的問題。
“倒也不是,他這口音往往憑心情,有時候說話聲音像個老孃們,原來在部隊我們集體唱歌的時候,他的嗓門能讓所有人唱不下去,因爲這事兒沒少捱揍。川普說的也不錯,偶爾還來一下山西腔。”
莫磊將包裹在背上調了調位置,有點心不在焉地回答,他在想,如果能搞到凱夫拉背心的話,可以給周睿弄一件就好了。
莫磊的回答很有場景感,周睿想了想,不禁笑出了聲。
“他性格因子中就有陰鷙暴戾的天性,我們兄弟幾個,他心計最深,下手狠辣,每次幹完活回來都是一身血氣,哈哈。”莫磊自己的包裹弄好之後,隨手幫周睿把包裹揹帶整了整。“等下接到土狼之後,讓土狼坐你的車。”
“他媽的,別搞的我跟你們倆的累贅似的。“周睿當然明白莫磊的意思,這是打算讓土狼保護自己呢。
莫磊也笑了笑,示意周睿準備離開,自己拿着手槍走在前面離開車廂,“你是槍械專家,沒你不行,我正計劃着打算改一種方式呢,我覺得以後你專門在暗處負責清理外圍,我跟土狼負責突擊,這樣的配合更完美一些。”
“說的很有道理。”車頭旁邊突然響起爽朗的笑聲,說着標準的普通話,嗓音清朗。
莫磊毫不猶豫地朝前撲倒、翻身,動作一氣呵成,但立刻卻上被僵住一樣躺在了地上,舉起了雙手。在他身後右側的車頭,一個裝扮優雅的黑人拿着一把跟他修長的手指極不相稱的烏茲衝鋒槍,槍口正對準剛剛下車的周睿,黑人的手指緊緊扣在扳機上,扳機明顯地朝下凹進了一截。
“別扔槍過來,也別太大的動作,莫先生,你看我的手指有稍微的壓力就會朝內扣動了扳機,這樣子的話,周睿先生身上就會多幾個洞。”黑人似乎看穿了莫磊的心思,笑眯眯地搖一搖左手,露出滿口白牙,“我抗壓能力不強。”
“再說了,我不想殺人,我只想要回一樣東西,然後你們走你們的,說實話我覺得你們人不錯。“黑人示意莫磊將手槍慢慢放在地上,繼續用流利的普通話告訴莫磊自己的來意。
“你就是沃克斯的王牌了吧?“莫磊緩緩從地上爬起,全身肌肉繃緊,眼神漠然而冰冷。
自己大意了!!竟然讓這個傢伙無聲無息地到了身邊。
還是因爲對方的跟蹤潛行的手段高明呢??
莫磊跟周睿對視一眼,心裡都蹦得緊緊的。
“哦不,當然不是。對了,你們可以叫我尼克松。我不是他的什麼王牌,我與他是僱傭關係而已,像我這樣的人應該有很多吧。他掏錢錢,我辦事。偶爾我還會讓他添點堵,比如我早上幫你們殺了兩個警察,今天打算放你們走這樣的事情,他會非常不爽,但又能拿我怎麼樣呢?“
“哦?那你打算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呢?你鬆開扳機,我覺得萬一你的手指再抖一抖,這事情就麻煩了。“莫磊乜斜着眼,看着尼克松,而周睿乾脆一屁股坐在車門的臺階上一臉輕鬆。
“不不不,目前我的手指還很穩定,你暫時放心吧。我知道你手很快,說實話真要是肉搏我還不一定是你們倆的對手。莫先生,我要U盤,可以嗎?給了我那個東西,我拍拍屁股走人。“
尼克松搖搖頭,滿臉的不信任,但他的意思是要是你們單身一人,是肯定幹不過我的。
“你認爲我會帶着那玩意兒在身上?”莫磊解下MP-5,鬆開背囊的揹帶——這他媽是個話癆。
“尼克松,我也覺得你這人不算壞到骨子裡,否則也不會開槍射殺那兩名警察的狙擊手,何苦去幫助沃克斯這樣的人渣呢?”
尼克松臉上掛着笑容,“他是我的顧客,我的存在就是幫顧客解決問題的,你能付我大筆美金我也能幫你幹活哦。這樣子,我們都不要繞圈子了,那是你們中國人的天性,我喜歡直接了當——你告訴我,要怎麼樣纔會給我需要的東西呢?”
“好哇,你幫我殺了沃克斯,我就給你。”莫磊也笑嘻嘻地,在原地來回跳躍着,但眼神漸漸凝固,瞳孔縮小。在他們左邊不遠處,零星的槍聲傳來,那是那些警察跟僱傭兵們已經追了過來。
“莫先生真會開玩笑,你想我打爛我自己的飯碗啊?行有行規嘛,這也是你們中國人的諺語。”尼克松也笑嘻嘻的回答,手中的烏茲扳機漸漸壓了下去。
如果真需要殺死周睿,尼克松也毫無半點心理負擔,這與救那孩子不一樣,無辜的人與敵人是兩碼事,尼克松心裡有一本賬。
“那我就打爛你的腦袋。”說的也是普通話,只是聲音毫無高低起伏,像是剛剛學會說這種語言。
尼克松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一支槍管頂在他的後腦勺上,還有一把鋒利的小刀停留在他左頸大動脈的位置,身後的聲音淡漠冷靜,彷彿喉嚨裡都帶着血腥味,像是地獄傳來的聲音。
身體右移、下蹲,尼克松飛速地閃過車邊,右手的槍管繞過左肋朝後方的威脅開了兩槍,然後繼續右移,右手手槍持續朝左邊打出一條弧線,在他身後莫磊跟土狼兩人只能撲倒在地上,但土狼手中的MP-5打出點射,其中一顆子彈打穿了尼克松左邊的小腿肚。
尼克松拖着一條傷腿朝前方猛地撲過路邊的一臺汽車引擎蓋,臉上火辣辣的疼,他知道是剛纔身後那個傢伙的手術刀割開自己的臉頰,但他像毫無知覺似的持續前衝,鑽進花壇後面的民宅,繞過花園、翻過圍欄,衝向自己的汽車啓動之後揚長而去,那條傷腿灑下一路的鮮血。
一擊不中,趕緊撤離。
尼克松從來都會堅持自己的原則——保住生命之後纔有機會再來。不過那幾個中國人太陰險了,姓莫的傢伙在原地跳躍的時候的確吸引了自己的注意力,那個時間可能他已經知道了援兵馬上就到,才擺出那副白癡般的以命相博的模樣。
莫磊彎腰快速地將背囊跟MP-5重新掛在肩上,整理之後,看着滿臉沮喪的土狼,“走吧,換個地方休息一天,晚上過來陪他們玩玩,他媽的。”
周睿也安慰性地拍拍土狼的肩膀,“你太久沒這樣子生活過了,再說了那個大傢伙我們都覺得難搞,給他跑了就跑了唄,走,你來開車,我坐你後面。”
“我艹,最討厭這種東西了,你來,我坐後面。”土狼對摩托車滿臉的鄙夷,他也與莫磊一樣,想坐在後面。
最不濟,給兄弟當個擋箭牌也好啊。
莫磊跟周睿剛纔就在耳機裡得知,土狼竟然給維克多跑掉了。
這並不是土狼託大。
土狼與莫磊那幾年之內無論是實戰還是訓練都相當,學到最大的經驗教訓就是不要輕視任何一個敵人,每一次搏殺都全力以赴。當他看見維克多將手中的槍丟掉、並且拔出匕首的時候,便立馬就專心應對。
土狼明白,面對維克多這種體格的傢伙,抗擊打能力特別強,挨幾拳幾腿跟沒事人似的。但要是自己給捱上對方一拳,難保不被打斷某根骨頭,所以當他看見維克多拿匕首的時候,心裡還有些僥倖。
跟老子玩刀子?用刀子的話,土狼還沒怕過誰呢。無線電只是他的愛好,冷兵器纔是他的專長。
從5歲到現在。
可是很快發現這個長得跟金剛狼似的傢伙竟然奸詐似鬼,完全不願意跟土狼纏鬥,兩人用刀子你來我玩的玩了幾下,在給土狼劃了一刀之後,維克多突然一個假動作然後倒退一步,拔出了藏在脖子後面的微型手槍對着土狼就是一槍,匆忙之中準頭太差,子彈擦過土狼的太陽穴飛過,留下了一道血痕。
然後維克多撒腿就跑了……跑了!
跑了!
這把土狼鬱悶得想撞牆。
“對了,他絕對聽得懂中文,我罵他的時候用的是我們的國罵哦,他竟然眼神裡有怒火,他媽的。”土狼仍舊忿忿然。
“剛纔這個黑人也會,他孃的。你們跟上!”莫磊啓動摩托車,套上頭盔,沿着選定的路口馳駛而去。
在他們身後,警車呼嘯着朝這個方向駛過來,僱傭兵領着自己的隊伍追擊了上來,裡面赫然就有維克多,臉上掛着深深的血槽。
那是土狼的傑作。
他對自己的逃跑毫無羞恥感,他向來認爲,人真正變強大,不是因爲守護着自尊心,而是拋開了自尊心的時候。
街上的一堆半大孩子圍了過來,他們看見全副武裝的軍人,也跟過來湊湊熱鬧。
怕死怕流彈?
在這些孩子眼裡,那是沒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