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郭成柱說秤有問題,稱重員立刻臉色一沉,怒聲斥責道:“到底你是稱重員還是我是稱重員,到我們這裡賣糧食到底是用你的秤還是用我們的秤,就問你一句話,這糧食到底賣還是不賣。
聽到稱重員這樣的話,郭成柱再次蔫了,想起那個在燕京市重點大學讀書的兒子,雖然重量比自己當初秤的時候少了整整500公斤,但郭成柱卻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因爲兒子需要學費啊。
郭成柱的聲音有些哽咽的說道:“賣,我賣還不行啊。”
說話之間,郭成柱的眼睛之中兩顆滾燙的熱淚已經不受控制的流淌了下來。
此刻的郭成柱滿心的委屈,滿腹的冤屈,卻又能夠像誰傾訴呢。
這時,稱重員突然提醒道:“你把糧食運到1號倉庫去。”
“一號倉庫。”郭成柱再次愣了一下,因爲他可是知道的,一號倉庫裡裝得全都是一級質量的糧食,而自己的糧食卻是被評爲三級質量的,爲什麼要放進一號倉庫裡呢。
“快點去吧,後面的車還在等着呢。”稱重員有些不滿的說道。
郭成柱只能慘笑了一下,拉着自己的糧食運往一號倉庫,柳擎宇一直再旁邊冷眼旁觀,他看得非常清楚,這倉庫工作人員們聯手在弄虛作假坑害這些農民呢啊,原本就是一級品質的糧食他給你評定爲三級,然後讓你送進一級倉庫,而中間的差價則成了糧庫內部的贏利了。
黑,真他媽的黑啊。
似乎也看到了郭成柱那滾燙的眼淚,稱重員也許是良心發現,最後一次稱重的時候,告訴郭成柱空車重量是1.2噸,這樣一來,他整個糧食的重量就變成了4.8噸,算下來相當於整個稱重過程只黑了郭成柱200公斤,這已經是稱重員良心發現覺得郭成柱這個農民比較可憐才手下留情的。
郭成柱聽到自己糧食重量爲4.8噸的時候,當時也愣了一下,看向稱重員的目光復雜中還帶着一份感激,他知道,稱重員真的是手下留情了。
此刻,柳擎宇只是輕輕一低頭,便清楚的注意到就在他旁邊的車門上十分清晰的寫着,整車重量是1.5噸,地秤又怎麼可能稱出1.2噸來。
柳擎宇看到這裡,徹底無語了,當真是官字兩張口,說你有就有,說你沒有就沒有啊。
拿着稱重員給他的稱重憑據,柳擎宇陪着充滿了希望的郭成柱來到了糧庫的財務室內。
郭成柱把稱重憑據遞給財務人員,財務人員覈查了一下,確定無誤之後,便拿出計時器計算了起來,等計算完之後說道:“郭成柱,你這糧食等級是3級,價格是1.05元每斤,你一共拉了4.8噸糧食,是9600斤,一共是10080元錢,你看這個數字對不對。”
郭成柱拿出自己的手機,用裡面的計算器再次覈算了一下,確認無誤之後點點頭說道:“恩,沒錯,就是10080塊錢。”
說話之間,郭成柱已經充滿了期待的看向財務人員,糧食已經交給糧庫了,接下來馬上就要領錢了,有了錢,自己的兒子上大學的經費就有着落了。
然而,讓柳擎宇和郭成柱誰也沒有想到的是,財務人員從抽屜裡拿出了一張白條,然後在上面用大寫和小寫兩種字體寫上了10080元的數字,然後蓋上了糧庫的財務公章,遞給郭成柱說道:“好了,你拿着這張條子,一個月後到我們財務室過來領錢。”
“啊,白條。”看到白條,郭成柱一下子身體都有些站立不穩了,還是柳擎宇手疾眼快把他給扶住了,郭成柱聲音有些悽慘的說道:“姑娘,能不能不給我白條,給我現金,我兒子現在上大學還急等着用錢呢,這個月如果我再不給他把錢打過去的話,他下個月就沒錢吃飯了。”
聽到郭成柱喊自己姑娘,財務人員立刻臉色板了起來,帶着幾分怒氣回答道:“你兒子有飯吃沒飯吃跟我有什麼關係,我是按照上級領導的要求辦的,錢又不是不給你,只是時間上要延後一個月罷了,你也不想想,你們這些賣糧食的一天來這麼多人,我們去哪裡準備那麼多現金給你們。”
說話之間,財務人員理直氣壯,一邊說着還一邊斥責起郭成柱來:“我說你這個人也真是的,來之前怎麼沒有把相關的事情都弄清楚呢。”
郭成柱有些諾諾的說道:“以前糧庫收糧食的時候可都是給的是現金啊。”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知道不知道什麼叫這個世界變化很快,知道不知道什麼叫世易時移,現在和以前不同了,我們的領導也換了,我們只能按照領導的指示辦事,好了,拿上你的條子趕快走吧,後面已經有好幾個人再等着了。”財務人員充滿不滿的衝着郭成柱吼道。
此刻,郭成柱後面的人看到郭成柱那邊收到的是白條,臉色也全都蒼白起來,其中有一個六十多歲的頭髮蒼白的老頭看向財務人員說道:“姑娘,能不能不打白條啊,我家老婆子正在醫院住院呢,急需要錢去做手術啊。”
“你們這些土包子農民怎麼這樣啊,我剛纔不是說了嗎,打不打白條不是我決定的,是領導這麼要求的,錢又不是不給你們,只是延後一個月罷了,領導這也是爲了你們着想啊,萬一你們半路上錢被別人給搶劫了怎麼辦,真是的……”緊接着,那個財務人員又開始數落起那個老農民來,至於郭成柱,她連看都不看一眼了。
郭成柱顫巍巍的拿着那張白條,淚如雨下,心痛的猶如刀割的一般,面對着這張白條,面對着這張用自己辛辛苦苦一年辛苦勞動所換來的白條,郭成柱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面對自己的兒子,郭成柱知道,自己的兒子非常懂事,如果不是身上實在缺錢無法再繼續支持下去了,他是不會給自己打電話要錢的。
但是現在,自己身爲孩子的父親,本來已經答應兒子會很快把生活費打給他的,但是現在,自己卻沒有能夠籌集到錢,他怎麼對自己的兒子說啊。
自始至終,柳擎宇一直都站在郭成柱的身邊,目睹了所有事情的整個過程。
如果說那個抽檢員故意壓低郭成柱糧食登記柳擎宇已經不滿了的話,稱重員在地秤上做手腳壓榨農民已經讓柳擎宇感覺到憤怒,而現在,看到糧庫財務人員竟然給急切需要用錢的農民打白條,柳擎宇徹底出離憤怒了。
柳擎宇突然站了出來,大手狠狠的一拍櫃檯,目光冷冷的盯着財務人員說道:“你立刻把你們糧庫的主任給我喊過來。”
女財務人員眼皮子翻了翻看了一眼穿着普通的柳擎宇有些不滿的翻了翻白眼說道:“你誰啊,你讓我叫我就叫啊。”
“這是我的工作證。”柳擎宇怒極反笑,對於這種狗眼看人低的人,柳擎宇也不想跟她廢什麼話,直接把工作證拍在了女財務人員的面前。
女財務人員看到柳擎宇的工作證,當時臉色就是一白,因爲她看到工作證就已經意識到,眼前的這個人恐怕身份有些不簡單了,因爲一般的人是不可能有工作證的。
等她打開柳擎宇的工作證,看到上面清晰的公章和嵐山市市長、市委副書記柳擎宇的這些字樣的時候,女財務人員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慘白的,雙手和渾身都已經顫抖起來,看向柳擎宇的時候,目光中充滿了畏懼之色:“您……您是柳市長。”
柳擎宇臉色陰沉着點點頭說道:“沒錯,我就是柳擎宇,你立刻把你們倉庫的主任、副主任等糧庫的主要領導都喊過來,我要現場跟他們聊一聊他們的工作,我希望十分鐘之後,看到所有人全部到場,如果誰不到的話,那以後也就不用再過來了。”
一邊說着,柳擎宇一邊再也不看那個財務人員,直接拿出手機撥通了慶元縣縣委書記譚子君的電話:“譚子君,我是柳擎宇,麻煩你通知一下你們慶元縣所有的縣委常委們,立刻全部趕到慶元縣第三糧庫,我打算在這邊召開一個現場辦公會,同時,也讓你們慶元縣的縣委領導們看一看,你們慶元縣農民賣個糧食到底有多難。”
柳擎宇的突然發飆,驚動了現場所有人,衆人此刻才意識到,眼前這位看起來穿着普通身上身上還帶着不少灰塵和麥粒、麥芒的年輕人竟然是嵐山市市長。
譚子君聽完柳擎宇那充滿了憤怒的聲音之後,立刻意識到,慶元縣肯定是出事了,而且是要出大事了,柳擎宇什麼時候到的慶元縣他是知道的,他也知道柳擎宇已經走了,但是卻沒有想到,柳擎宇竟然在這個時候又出現在慶元縣,而且他竟然一點信息都沒有聽說過,而且柳擎宇直接就點出了農民賣糧難的問題。
譚子君的臉色一下子就陰沉了下來,他立刻把柳擎宇的指示通過縣委秘書長傳達了出去,與此同時,立刻乘車快速趕向糧庫方向。
此刻,慶元縣官場已經徹底被柳擎宇的這個電話給攪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