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五那日,榮親王府與帝都許家之事鬧得沸沸揚揚,府門前的鬧劇被寫成了諸多不同版本的摺子,在坊間大肆傳揚。
榮親王妃千般阻攔的休書終究還是被寫下了,由英武將軍慕流蘇代筆,竟是由刀鋒刻成,鮮血染就的休書。
許靈犀原本意氣風發的要來退婚,然而那日卻是被英武將軍一柄長劍嚇得幾乎魔怔,到最後也是由許家的幾個丫鬟婆子哆哆嗦嗦的扶着回去的。
聽說從那以後人安靜了不少,只是人時而瘋瘋癲癲的許府上的人都罵了個遍,清醒的時候卻又是一陣子膽寒顫抖着身子不敢多嘴不敢多嘴。
許家的家主,也就是許靈犀的親爹尚未來得及反應過來,還沒想明白自己和楚琳琅商議的借退婚一事達成互利共贏的目的怎麼突然就打了水漂,女兒不僅變得瘋魔了是整日胡言亂語,還更是未嫁先休丟光了許家的臉。
許家如此偷雞不成蝕把米,楚琳琅也全然不提先前的許諾,他自然是不能親自鬧到榮親王府,卻是暗地裡傳信了楚琳琅,問他何時能將許靈犀娶進王府。
畢竟先前楚琳琅暗自找到的許家主許巍,道明瞭他與姬絃音的勢不兩立,讓許巍同意自己的女兒來退掉與姬絃音的婚事,以此羞辱姬絃音。而事成之後,楚琳琅會按照約定迎娶許靈犀算是給許家一個交代。
許巍不是傻子,一個聲名在外的懦弱病秧子,和一個有着榮親王爺看重,榮親王妃撐腰的野心勃勃的楚琳琅,他自然會選擇後者。
可以說這退婚一事原本是設計的天衣無縫的,許靈犀本就中意楚琳琅,知道這事兒後自然十分樂意,退婚的時候也真真情緒到位,加上榮親王妃和楚琳琅在一旁暗中煽動,若單單只是那個病秧子,必然是早就被許靈犀退了婚成爲天下的笑柄。
可是誰能料到半路殺出個慕流蘇,如此囂張狂妄,竟然敢射箭把那婚書截下,還慫恿着姬絃音寫休書,更可氣的是那病秧子竟然還讓慕流蘇代筆。
可想而知,榮親王爺下朝回來後,發現事情鬧得如此之大,府門前血淋淋的代筆休書無比刺目,宣召着榮親王府和許家的徹底決裂,可想而知榮親王爺當時如何暴怒。
彼時慕流蘇解決了事情放了狠話表明了態度纔不慌不忙而去,榮親王爺當下就派了快馬想讓人將慕流蘇找回來解釋這事兒。慕流蘇卻是頭也不回,只是讓人給榮親王帶了一句話。
“事起於王妃,無關於流蘇,揭露真相者何罪之有?”
意思很明顯,說這事兒終究在於榮親王妃自己牽錯了紅線,管她是別有用心還是真不知情,但是選了這麼個上不得檯面的許靈犀給姬絃音那就是天大的錯事兒,而他慕流蘇不過是揭開了姬絃音被冤枉的真相,如今搞得這樣一團糟,與他沒有關係,歸根結底還是在於榮親王妃。
榮親王爺聽着這句話,自然也沒臉再去找慕流蘇的茬,說到底,慕流蘇也算是幫了榮親王府,畢竟姬絃音再如何廢物懦弱,那也是親王嫡子,豈能容一個小小的許家這般污衊侮辱。
可是這般被慕流蘇擅作主張的和那許家鬧翻,平白多了一個仇家,榮親王爺也是十分憋屈。
雖然許家只是一個小小的七品官員,但是涉及的官場人脈總歸還是有那麼一點,爲這麼點烏龍事鬧得這麼大,他這個親王臉面也不好看。
榮親王爺滿肚子的火氣,自然只能當對着榮親王妃發作。
榮親王妃本來就因爲慕流蘇狠絕的砍了自己親衛的臉一劍嚇了一大跳,又被那血淋淋的代筆氣的話都說不出來,原本許家還有那麼一點利用價值,如今兩家宣佈決裂,還不知道許家會如何反咬一口。
對於榮親王的質問和責備,她也不敢有絲毫的反駁,好歹事情雖然出了大變故,但是好在榮親王還不知道這事兒是她苦心設計的,也就默默的承受了下來。
……
雲間閣。
姬絃音換上了一身雪玉色雲錦鍛長衫,神色慵懶的斜斜躺在紫檀木雕花軟榻上,衣襬上的繁複孔雀翎紋飾逶迤下垂,襯着一張驚豔逶迤的面孔,衣衫精緻,容色更是精緻。
糯米似乎精神極好,沒再姬絃音的懷間,反而半蹲着身子坐在姬絃音的手側,瞪着圓噠噠的眼睛看着那漂亮的孔雀翎紋飾,小爪子時而探出去撓上一爪,玩兒的不亦樂乎。
姬絃音懶洋洋的看着,神色慵懶間越發透出驚心動魄的美豔,哪裡還有半分在外僞裝的怯懦。
初一屈膝半跪在精緻紫檀木雕花軟榻前,一雙眼睛裡面露不解神色:“主子,你既然不會娶那許家小姐,怎生不曾早些寫了休書,何必讓英武將軍代筆,雖然代筆一說確實會讓榮親王府和許家都處在風口浪尖上,然而親自代筆的英武將軍必然也不能捨身事外,如此鋒芒畢露,如此張揚,恐怕會招人記恨了。”
在初一眼中,主子對那個英武將軍顯然是極爲在意的,主子對那些不在意的人根本連話都懶得說,但是偏偏主子和英武將軍出去遊玩兒了兩次,對慕流蘇一人說的話加起來比對這榮親王府上上下下幾百個人都多。
且主子看着慕流蘇時候眼中時而流露出的寵溺神色毫不像是作假,可是按照主子如今的情況,不是應當繼續扮豬吃虎嗎,怎麼會讓流蘇將軍這麼張揚起來。
姬絃音聽見初一提到英武將軍時候,心情顯然極好,豔麗眉梢沾染了幾分笑意,他看着初一涼涼道:“你也以爲我讓流蘇代筆是爲了讓榮親王府和一個區區許家爲敵?”
初一不敢妄自做聲,眼中的神色卻是表明了一切。
姬絃音看着初一,眼角眉梢染了更加濃郁的笑意,宛若一卷豔麗勾勒的絕美畫卷,一顰一笑間惑國美豔:“一個區區許家算什麼,若不是流蘇想要替我拿下世子之位,便是這偌大的榮親王府,也不夠資格讓我上心。我之所以讓流蘇代筆,不過是想看看她親手斬斷我桃花的模樣罷了。”
初一已然被雷得裡嫩外焦,十五先前便說主子是個斷袖,他還不信,如今自家主子對着一個少年將軍說了如此曖昧的話,說什麼想看她親手斬斷她的桃花,這不是斷袖還能是什麼?!
主子斷袖一事已然坐實,初一好歹受了十五的一句提醒,且平日裡看着自家主子對慕流蘇的特殊對待,他雖然震撼,倒也還算是在預料之中。
之所以讓他雷得裡嫩外焦的一點,在於初一真的很想問問自家主子,那許家小姐明明是萬分嫌棄您老這個病秧子的,怎麼到了主子你的嘴裡,就成了你的桃花呢?
不過這句話,顯然只能埋在心裡,若是說出來恐怕自家主子饒不了她。
初一剛剛調整好心情,就見着軟榻之上原本還模樣慵懶的姬絃音卻是忽而眉目一凌,那雙迤邐鳳眸極快的掠過一抹極爲顯眼的妖冶血色,宛若夜間奪精心魂的鬼魅,華豔萬分卻又危險至極。
“至於她張揚與否,自有本閣主護着,本閣主倒是也想看看,誰有那麼個熊心豹子膽,膽敢動了本閣主的人一分毫毛!”
……
那邊榮親王府正鬧得亂七八糟,這邊將軍府上也是驚了個雞飛狗跳。
慕流蘇前腳剛帶着人安然回到了將軍府,後腳便被慕老夫人一個傳喚叫到了正廳。
青花見着自家主子剛在外面應付了半天榮親王府的那個女人,如今還沒好好休息,又要去見那個準沒好事兒的慕老夫人,臉上頓時極不樂意。
慕流蘇擡手捏了捏小丫頭頗不開心的小臉,微微一笑:“這慕老夫人本就對我眼不見爲淨,如今卻是不得不叫我過去,想來也是有要事要說,你家主子我精神好着呢,就這麼個老太太,還能吃了你家主子不成,放心吧,帶着十五先回院子,告訴姐姐一聲我回來了讓她莫急,我稍後便來。”
話落也不等青花反應,徑直跟着那傳話的老嬤嬤去了。
十五回頭,見着青花臉上竟然難得的帶了幾分羞赫之色,心中一抹異樣劃過,他上前一步,襯着青花不注意,伸手就着慕流蘇方纔捏過的小臉兒,重重一捏。
“死丫頭,你幹嘛呢你!”
青花臉上吃疼,幾乎是條件反射的一腳踹向了十五的胯下,一張嬌俏小臉上不知道是被捏疼了的還是真的有幾分羞赫,紅撲撲的豔若晚霞,眼中的兇光卻是恨不得將十五一腳廢了。
“滾你個不要臉的登徒子!”
好在十五反應極快,徑直退了一丈多遠,心有餘悸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下身,又擡頭看着青花道:“幹什麼呢你,慕公子捏你的臉你就不發火,小爺我捏一下怎麼就成不要臉的登徒子了?你是不會對慕公子有什麼想法……”
青花面色兇狠的看着十五,見他竟是沒有中招,徑直便將手中的墨硯向着十五扔了過去,臉色更是氣的發紅“再亂說小心姑奶奶撕爛捏嘴!”
十五哪裡想到小丫頭髮起火來居然會如此不管不顧,竟然是將墨硯都扔了過來,若不是他躲得快,恐怕已經成了一個大花臉。
他出聲求饒:“好好好我的錯,我的錯,姑奶奶你饒過我行吧,我以後再也不敢捏你的臉了,慕公子方纔不是讓你去告知二小姐一聲嗎,你還不快去,還在這兒磨嘰什麼?”
青花顯然是極聽慕流蘇的話的,十五這麼一提及慕流蘇,她果真不再和十五計較,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十五,便是轉身向着慕嫣然的院落行去:“回主子的院落好好等着,不要到處亂跑,否則我非扒了你的皮!”
十五看着少女遠去的身影,眼中的嬉笑神情剎那間便收斂了。
青花這丫頭可是名門家的小姐,就算如今她不知道自己身份,然而到最後她是要回到自己家族去的……
可她如今成了這麼個心狠手辣的丫頭,半點姑娘家的儀容都沒有,儼然一個紈絝世家養出來的假小子,還敢擡腳踢男人的胯下,若是讓那家族看到這麼個丫頭,怎麼會讓她輕易回去。
可若是再這樣讓她待在慕流蘇身邊,不知道還會養成個什麼樣的潑皮性子。
十五垂下了眸子。
看來有些事情,還是得早點和慕流蘇好好談一談。
慕流蘇對於青花顯然也是十分看重的,倘若等慕流蘇知道了青花的身份,想必也會勸着青花回去……
畢竟,那始終是青花血脈生長的地方。
還有更重要的一個原因,青花若是真對慕流蘇起了心思。
若是自家主子知道了,必定也是饒不了她的。
------題外話------
寶貝們久等了。開學第一課,所以上午沒時間碼字,現在大家知道啦,絃音就是妖孽閣主璇璣,青花的身份埋一個小伏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