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流蘇很明顯是被姬絃音這番話嚇着了,原以爲這飯菜是在就地取火做出來的,結果這位美人閣主說是從音殺閣那邊送過來的,饒是慕流蘇心思靈敏,也是無論如何也沒搞懂他這是在搞什麼鬼。
音殺閣與唐門兩處的距離有多遠,慕流蘇自然是再清楚不過的,比起她從帝都過來的距離也是近不了多少,要想讓飯菜從音殺閣那邊馬不停蹄的送過來,的確是得動用砂鍋之類的東西保溫,因爲從音殺閣到唐門這裡,卻是是要花上整整一個上午的時辰纔可能抵達!
這位美人閣主如此說話,可不就是在表明她眼前這擺在桌子上的東西其實是音殺閣的人一早就做好了才千里迢迢送過來的?
他爲何會莫名其妙跑來唐門幫着她救了風嶺的事情慕流蘇到現在都沒搞清楚,如今又弄出一個千里送午膳的戲碼來,慕流蘇也是覺得詭異的緊。
“從音殺閣那麼遠的地方弄個午膳給我吃,敢問璇璣閣主這到底是想要做什麼?”慕流蘇素來是個頗爲謹慎的人,如今見着璇璣閣主行事詭異,也是顧不得吃飯了,直直開口問道。
姬絃音見着慕流蘇如此緊張的樣子,也是眉眼一彎,耳尖有些可疑的緋色,卻是佯裝無事兒一般,頗爲清淺的朝着慕流蘇笑了笑。
“英武將軍何必如此緊張,本閣主素來行事都隨心意,這音殺閣內的主廚可是我從先帝御膳房中搶過來的人,如今也是有些年紀了,總歸不能讓這麼個身份的主廚跑到這荒郊野嶺來給本閣主做午膳吧?本閣主既然想要用膳,自然是想在哪兒吃就在哪兒吃,英武將軍今日無非是沾了本閣主的光罷了。”
慕流蘇聽着他所言,這才稍微輕鬆了些許,原來是這璇璣閣主自己想要在此處用膳,所以她才沾了光?
雖然慕流蘇總覺得這美人閣主有些說不出的怪異,心中也是對他的話仍舊有些懷疑,不過想着這位美人閣主總歸是不可能是爲了她才千里迢迢的給她送膳食過來食用,也就放下了心思,收了狐疑的視線,朝着璇璣閣主笑道:“既然如此,那流蘇就多謝璇璣閣主盛情款待了,璇璣閣主不若也與流蘇一道食用的好。”
“如此甚好。”姬絃音溫涼笑了一聲,看的出心情極好,也是伸手接過了今慕流蘇遞過來的長筷,兩人慢悠悠的品着餐食起來。
十五就守在馬車外隨時等着姬絃音的吩咐,如今
見姬絃音如此說話,也是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兒,憑着閣主那麼不知羞的性子,什麼時候也是開了竅變得這般害羞了?
本來就是特意爲了慶祝他與英武將軍定了親事兒,心中高興這才精心準備的膳食,若不是因爲擔心這荒郊野嶺的環境裡做不出想要的味道,璇璣閣主這般性子涼薄的人,哪裡會擔心什麼御廚年紀如何,只要他願意,把人揪在這裡來現做一頓飯菜纔是極爲正常的。
這英武將軍也真是的,其他事兒上她也是精明得跟個人精似的,怎麼偏生對感情的事情這般茫然呢?主子說是她沾光吃了她就信了?也不想想主子若是想自己用膳,爲何會做的菜式全部都是她愛吃的?
主子更不用說了,該害羞的時候不害羞,不該害羞的時候又害羞了,這斷袖之癖的姻緣本就難弄,如今按着姬絃音的性子,也不知何時才能修成正果,看的十五都有些乾着急了。
不過好在如今這一出千里送美食,又能與英武將軍一起共用膳食,想來自家主子心中指不定怎麼樂開了花,十五如此想着,這才心中有了些許慰藉。
聽着馬車內的自家主子和英武將軍氛圍和諧的用着膳了,十五也是坐在了樹下,和一羣駕車而來還有千里迢迢送菜而來的諸多兄弟席地而坐,用着備好的另一份膳食,時間就這麼悠悠然的晃盪過去了。
……
慕流蘇用餐完畢,也是覺得吃的極爲盡興,她因爲借用原主的身份原因,平日裡也是極爲謹慎,事事都以原主的喜好爲標準,但是不曾暴露過自己原本的喜好,如今吃着這麼一頓美食,只覺得從裡到外,從口到胃,無一不覺得分外舒心。
吃飽了飯,慕流蘇的心情也是極好,這纔打起了精神準備問問這位美人閣主怎麼突然有了閒情逸致跑到唐門救治風嶺來了。
“今晨那張告訴我青花與唐門賭約,還有唐門在益陽林設下埋伏之事兒的紙條可是璇璣閣主的手筆?”慕流蘇微微眯着眼,頗有一種酒足飯飽的滿足感,說話的態度也是欣欣然,更是難得一見的帶了幾分逗弄意味:“璇璣閣主今日總歸不會是從唐門平白路過纔對我出手相助的吧?”
“那張紙條確實是我讓音殺閣的人傳給英武將軍的,這倒是毋庸置疑,”姬絃音見慕流蘇用膳之後心情不錯,他也是心情頗好,眉眼生笑的應道:“至於英武將軍問本閣主是不是平白從唐門路過的話,難不成本閣主這麼閒情逸致,沒事兒是跑來唐門瞎鬧麼。”
慕流蘇:“……”
原本她聽着璇璣閣主承認了那紙條是他傳給她之後,還覺得一切都在預料之中,畢竟整個大楚江湖之中,除了音殺閣能夠連唐門之中如此細節的東西都知曉透徹,她一時之間也是想不到還能有誰。
但是讓她無言以對的是這位美人閣主說的後半句話,什麼叫他沒有這麼閒情逸致,沒事兒跑來唐門瞎鬧?
他來這裡似乎的確是沒有別的事兒吧,與唐門有牽扯的是她與風嶺等人,和他音殺閣確實是沒什麼關係的,如果說他來這裡不是來瞎摻和的,難不成是看中了這荒郊野嶺的破風景,所以才千里迢迢跑來這裡賞景用膳的?
慕流蘇無語也就罷了,方纔用膳完畢繼續來堅守崗位的十五聽着自家主子的話,也是一陣焦慮,這主子平日裡不是挺主動的麼,怎麼他才用榮親王府二公子的身份和英武將軍定了親事兒,人就這般不會說話了,說什麼有沒有閒情逸致這些廢話做什麼,直接說你是專門過來幫他解決問題,陪她一起用膳的不就行了?
十五委實有些看不下去了,想着自家主子在帝都之中好不容易纔鋒芒畢露奪下了一個世子之位,怎麼這音殺閣的閣主身份又變得如此勢弱了?
“敢問璇璣閣主不是來此處瞎鬧的話,那閣主可是有什麼要事兒要做?既然璇璣閣主幫襯了流蘇,那流蘇自然也是願意幫襯閣主你的。”
慕流蘇說着,也是誠摯一笑的開口問道。
因爲她知曉璇璣閣主是知曉她不僅是將軍府上的少年將軍,也是這荊棘門的門主身份的,所以方纔二人剛剛出了唐門之外,慕流蘇就已經隨手將臉上的黑玉面具摘了下來,露出了那張皓月面容,如今這發自肺腑的一笑,更是襯得慕流蘇整個人說不出的瀲灩動人。
姬絃音原本就一直看着慕流蘇,如今見她明豔至極的笑容,越發襯得她脣紅齒白,膚色皎皎,馬車外的細碎春陽從鏤空窗格傾瀉進來,撒在慕流蘇的臉上,讓她整個人都如同鍍金一般,姬絃音只覺得心下一動,一時之間竟然是有些心神恍惚。
“璇璣閣主?”
慕流蘇也沒想到姬絃音會突然發愣,一個執掌江湖生殺奪予的音殺閣主,竟然會露出這般茫然神色,慕流蘇也是覺得極爲難得一見。
擡手輕輕揮了揮,試圖喚醒。
然而璇璣閣主對慕流蘇的輕輕揮手似乎並沒反應,迤邐鳳眸光定定的看了慕流蘇許久之後,卻是忽而擡手,將慕流蘇往着自己的方向輕輕一帶。
慕流蘇壓根沒有想到這位性情不一的美人閣主會突然對她動手,一個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他整個人帶的跌入了他的懷抱之中。
慕流蘇猝不及防尋出五匹之數。的璇璣閣主懷中,原本心中有些惱怒,還想起來教訓他一頓來着,然而兩人一接觸,慕流蘇卻是突然愣住了。
慕流蘇一直知曉璇璣閣主身上的這一身緋色衣衫已經不算是尋常衣裳緞子,只是先前她與她接觸的時候,並未仔細探查過,而如今慕流蘇如此近距離的靠近他的時候,這才發現這緋色衣衫之中露出來的些許裡衣竟然是極爲難得的水雲錦。
水雲錦,顧名思義,行動時如清泉之水,風動時便如浮光之雲,這種華貴錦緞原本產自東陵皇族,聽聞是來源於當初東陵的一位無名女子,這位女子似乎是偷渡出境的,正巧是帶了這般布料來了大陸,衣衫交疊美如水雲之畫,看的一衆人都覺得分外稀罕,自此水雲錦便名動天下。
那女子長途跋涉出來,已經沒了銀錢,見着水雲錦如此受歡迎,便高價賣出了幾匹,後面等人意識到這東西極有市場的時候,那女子卻是已經離奇失蹤了,她帶出來的那些水雲錦也不知去向,只剩下當時被高價賣出的幾匹水雲錦落在了大陸之中,由一些動腦筋的商人和擅長投機取巧的官員尋找機會四處蒐羅,悄悄的呈給了各國的皇族。
如此以來,這水雲錦當真便成了有價無市的稀世綢緞別說是千金一寸了,就是萬金一寸也不爲過。
就好比如今大楚皇室之中,也是僅僅只有三匹水雲錦,一匹在皇帝手中,另一匹則是在太后手中,最後一匹被十分珍重的放在了國庫之中好生保存着,除了這二人之外,即便當朝皇后如此尊貴的女子都無有緣用上一用。
即便是慕流蘇這兩年來幫襯着洛輕寒將洛家的商業帶上了一個新的高度,但是水雲錦這般的布料有價無市,倒是沒有蒐羅到過。
而這般珍貴至極的水雲錦,卻是在璇璣閣主一個江湖之人身上穿着,且還是用作裡衣?雖然這般水雲錦的綢緞確實什麼種類的衣服都能適做,但是因爲這樣的料子極爲珍貴,若是有人有幸得了一匹,必然是恨不得用作外衫天天穿在外面好生炫耀一番的。
璇璣閣主將它用作裡衣,要麼就是因爲爲人低調所以不屑張揚,要麼就是因爲他手中還有更多的水雲錦綢緞,顯然單看璇璣閣主外面那一身緋色豔麗的長袍,就知曉這人不是個低調而不張揚的,那就只能是後者了——他的手中還有不少的水雲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