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和宇文策這一打起來就足足打了將近兩個時辰,一直從肅州城裡燈火輝煌打到整個小城都沉寂如黑暗之中,這兩人依然沒有住手。而且,幽暗清冷的月空中,謝安瀾分明聞到了鮮血的味道。
謝安瀾有些擔心地側首問葉盛陽,“這是不是打的太厲害了?”
葉盛陽倒是看的全神貫注,畢竟即便是他這樣的高手,如此級別的決戰也沒有多少機會能夠圍觀的,“確實是打的很厲害。”
“能分開他們麼?”謝安瀾問道。
葉盛陽搖了搖頭,這個時候無論是誰插入中兩個人的打鬥中,都絕對是要同時承受兩個人的攻擊的。葉盛陽自問自己沒有這個本事同時抗住兩個絕世高手的全力攻擊。無奈的嘆了口氣,謝安瀾道:“難道就讓他們這樣打的兩敗俱傷?”
如果只是宇文策受傷的話倒是無所謂,反正他們也不關心宇文策的死活。但是如果睿王重傷的話就麻煩了。
陸離沉聲道:“拿兩把強弓來。”
身後立刻有睿王府的親衛送上了強攻,陸離將一把交給了葉盛陽一把給了冷戎,指了指還在纏鬥中的兩個人道:“用盡全力,射過去。”
冷戎道:“宇文策?”
他跟葉盛陽同時出手,還有睿王殿下纏着,確實是很有可能就此幹掉宇文策。陸離掃了一眼對面正對着他們虎視眈眈的蒼龍營,那邊也已經同時舉起了弓箭。道:“分開他們兩個。”
陸離並沒有壓低聲音,對面的蒼龍營自然也能聽到。稍稍鬆了一口氣卻並沒有放鬆警惕。
冷戎有些遺憾的嘆了口氣,與葉盛陽對視了一眼兩人同時搭箭開弓。朝着正在打鬥的兩人之間的空隙射了過去。兩支同樣夾帶着強勁內力的羽箭以平行的速度朝着兩人射了過去。原本正在打鬥的兩人聽到風聲連看都沒有往後看,雙雙往後越開。兩支羽箭從兩人面前穿過,兩人都覺得面容被刮過的勁風掃的生疼。下一刻,兩支箭同時射中了不遠處的一棵樹。一個碗口粗細的大樹轟然斷裂。
終於停下來了,所有人都鬆了口氣。謝安瀾等人這纔看清楚,兩人的臉色都有些難看。因爲是深夜,兩人又都穿着深色的衣衫倒是看不出來傷在了哪兒。但是隻聞空氣中瀰漫的血腥氣息就知道,兩人只怕都傷的不輕。
冷戎和謝安瀾齊齊躍到了睿王面前,睿王稍稍後退了一步謝安瀾不動聲色的伸手扶住了他。
對面的宇文策悶哼了一聲,一縷鮮血從他脣角劃落。宇文策毫不在意的隨手抹去脣邊的血跡,轉身走向了圍上去的蒼龍營親衛。謝安瀾明顯感覺出宇文策走路的步伐比起往常變得虛浮了許多,顯然也是傷的不輕。
“宇文策,你想逃麼?”睿王突然開口道。
旁邊的睿王府親衛齊齊拔出了兵器圍了上來。宇文策身邊的親衛也立刻拔出了刀指向對面的人,劍拔弩張的氣氛在夜色中瀰漫。
宇文策扭頭看向睿王,冷笑一聲道:“本王怕你不成?”
睿王笑道:“不怕就好,冷戎,動手吧。”
冷戎有些遲疑地看向睿王,現在殺了宇文策對他們來說並沒有什麼好處。不過睿王的命令冷戎即便是會遲疑卻絕對不會質疑的,只是片刻的猶豫之後便臉色凝重地一揮手道:“動手,殺了宇文策!”
宇文策朗聲大笑,聲音卻帶着幾分瘋狂和嘲諷,“東方明烈,想殺本王你只怕沒有這個本事。你看看那裡是什麼?”
衆人扭頭看向宇文策指的方向,一條長長的火龍正在朝着這邊快速的移動着。
冷戎微微眯眼,皺眉道:“那個方向,是季騫。”但是,宇文策不可能調動得了季騫,更不可能提前未卜先知想到今晚他會在這裡被他們堵上。
宇文策微笑道:“本王確實是無法調動季騫,但是這肅州城裡…確實是還有一個人能調動季騫啊。東方明烈,你以爲真的沒有人知道你現在在肅州城裡麼?”
“……”
“撤!”睿王當機立斷,沉聲道。他在不在肅州城裡不重要,只要沒被人當場抓住就不能證明什麼。現在挑明瞭,對誰都沒有好處。季騫只怕也絕對不想在這裡看到他。
睿王冷冷的瞥了宇文策一眼,道:“宇文策,你最好每一次都有這麼好的運氣。”
宇文策不屑地嗤笑一聲,運氣?他若是靠運氣早就死了不知道幾百次了。
回到睿王暫住的院子裡,隨行的大夫替睿王處理傷勢,謝安瀾等人便坐在外廳等着。片刻後,睿王從裡間走了出來,臉上的神色有些蒼白精神看上去卻還不錯。只是謝安瀾卻覺得,睿王的眼中似乎燃燒着兩處幽冷的寒火,讓人感到無比的危險。
“王爺。”衆人起身道。
睿王微微點頭,看了一眼陸離和謝安瀾道:“你們還沒回去?既然如此,無衣留下,你們先出去,本王有事情要單獨跟她說。”
“是,王爺。”
衆人齊聲應是,一起退了出去。
花廳裡只剩下兩個人了,謝安瀾看着眼前的睿王突然覺得有點緊張。
“師父?”謝安瀾道。
睿王望着謝安瀾出神良久,方纔輕嘆了口氣道:“之前宇文策的話,你都聽見了?”
謝安瀾有些慚愧地低頭,“師父,我不是故意偷聽的。”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走下樓之後纔想起來還有點事情忘了跟睿王說,先請睿王稍後去一趟知州府。誰知道剛走到門口就聽到宇文策那些話?當即她就嚇得屏住了呼吸不敢動彈。
睿王搖搖頭道:“沒什麼,已經過去的事情了。只是……”
謝安瀾接口道:“我明白,我不會再跟任何人提起的。”這種事情說出去,到底是對安德郡主的名聲不利。安德郡主已經過世多年,入土爲安,就不要再去傷害死者身後的名聲了。
睿王一隻手肘撐着扶手,手指撐着額頭有些疲憊的嘆了口氣。
謝安瀾見他這般傷神的模樣也有些不忍,輕聲道:“師父,我聽宇文策說話的時候帶着不少怨憤之意,事情的真相應當不是不會是如他所說的那般……”宇文策前面的那些話明顯是爲了激怒睿王,其中跟帶着幾分對安德郡主的怨恨。再想起當初她說宇文策失戀的笑話,只怕當初宇文策是真的對安德郡主有些感情的。不過,讓睿王真正動怒的卻不是這些,哪怕是安德郡主同樣對宇文策有情睿王應該也不會生氣。真正讓睿王勃然大怒的是宇文策後面的話。如果是真的,那麼…景寧侯要完了。
睿王冷聲道:“此事本王會讓人去查。只是,緋兒已經…”人已經死了那麼多年了,就算他將景寧侯和宇文策大卸八塊又有什麼用?東方明緋死了,死之前的日子顯然也不好過。說到底,還是睿王府還是他這個親哥哥沒能保護好自己的妹妹。
謝安瀾輕聲道:“郡主在天有靈,也不會希望師父爲此而痛苦的。”
睿王道:“時候不早了,你和陸離回去吧。你府裡那個林悠,盯緊一點。”
謝安瀾點頭道:“師父放心,我知道了。”站起身來,恭聲道:“徒兒告退。”
謝安瀾出了門,冷戎立刻圍了上來。謝安瀾都能察覺,身爲睿王心腹的冷戎自然更能察覺睿王的心情了。冷戎低聲問道:“小姐,王爺他…”謝安瀾搖搖頭同樣壓低了聲音道:“冷將軍等一等再進去吧,師父現在心情只怕不會太好,讓他一個人待一會兒。”並不是所有人在難過痛苦的時候都需要別人的安慰,至少睿王這樣的是就是不需要的。無論是多大的痛苦,他們都會自己獨自一人去忍受去面對。
冷戎感激地點了點頭。
謝安瀾對陸離道:“咱們先回去吧。”
陸離無聲地點頭,對冷戎說了聲告辭,帶着謝安瀾走了出去。
知州府裡,林悠獨自一人漫步在寧靜的後院裡。整個府邸此時已經是一片寂靜,只有走廊邊上掛着的燈籠泛出淡淡的光芒照亮了原本幽暗的院子。夜色中,林悠平日總是帶着三分青澀靦腆的容顏顯得沉穩冷凝,眉宇間也彷彿被昏暗的光芒染上了幾分肅殺之氣。
剛要跨入自己的院門的時候,一個聲音從他背後傳來,“這麼晚了,林公子去哪兒了啊?”
林悠停下了腳步,再轉身時已經與平時一般無二。擡頭看着坐在牆頭上的嫵媚女子道:“朱姑娘,這麼晚了怎麼還不休息?”
朱顏挑眉笑道:“人家這不是在等着林公子麼?”
林悠垂眸道:“朱姑娘說笑了。”
朱顏輕飄飄地從牆頭落下,笑道:“是呀,開玩笑嘛。”
林悠道:“如果沒事,在下先回去休息了。”
朱顏打量着他,良久方纔有些意味深長地道:“林公子忙了一天了,確實是應該好好休息了。那我就不打擾了。”
顯然沒想到朱顏竟然這麼簡單就放過了他,林悠楞了一下才道:“姑娘慢走。”
朱顏輕笑一聲,竟然真的轉身走了出去。
“公子,這個女人在懷疑你。”林悠身後,一個黑衣男子閃了出來低聲道。
林悠擡眼看了一眼天空的殘月,淡淡道:“無所謂,懷疑我的又不是隻有她一個人。”黑衣男子道:“公子獨自一人在府中太危險了。”這府裡有好幾個高手,一般人想要潛入根本不可能。若不是今晚葉盛陽葉無情甚至謝安瀾等人都不在,他也不敢進來。
林悠道:“這樣纔有趣不是麼?不用擔心,沒有確鑿的證據,他們不會動我的。可疑的人物,放在眼皮子底下自然比放在外面要安全得多。”
“是,公子。”
院外,朱顏一路悠然的朝着謝安瀾和陸離的院子走去。剛走到門口便看到了早已經等在那裡的陸英,陸英拱手道:“朱姑娘。”
朱顏淡淡道:“他已經回來了。”
陸英點頭,他當然也知道林悠回來了,“姑娘這樣做,太危險了。少夫人絕不希望姑娘因此而出了什麼意外的。”
朱顏莞爾一笑道:“我心裡有數,不用擔心。等你們家少夫人回來了,告訴她有空的話去查查城裡的淡月閣,應該會有一些有趣的收穫。”
“咦?”陸英有些驚訝地看着她
朱顏擡手輕彈手指,悠悠道:“他身上的味道,是淡月閣特有的酒水氣味,今晚,他至少在淡月閣待了一個時辰以上。”一個窮到要賣身當花匠的書生,怎麼可能有錢去淡月閣那種地方?
陸英恍然大悟,“有勞姑娘了,在下記下了。”
朱顏滿意地點頭,“那就好,我先去休息了。”
擺擺手,窈窕地身影片刻後便消失在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