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喧鬧了一天的東閭府漸漸寧靜,程墨和安國公的人撤走後,府裡的人懸了一天的心總算落地,王氏軟倒在席上,雙手合什,喃喃道:“祖宗保估,祖宗保佑啊。”
幸虧祖宗顯靈,要不然傳了七代的府邸就保不住啦。
幾個兒媳婦在跟着湊趣,岳氏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夫君沒有辱沒祖先,沒有讓她失望。
一屋子的女眷笑顏逐開,說得正熱鬧,外頭傳來“嘭嘭”聲,衆人並沒有在意,繼續說笑。直到一個八、九歲的小丫頭跌跌撞撞跑進來,道:“不好了,不好了,大門被撞開,院牆也被撞塌,一羣人衝進來了。”
“什麼?”王氏以爲自己聽錯了,道:“你說什麼?”
二兒媳跳了起來,道:“剛纔是那些人在撞門撞院牆?”
難怪她聽着聲音怎麼那麼熟悉呢,她還以爲自己驚魂未定,出現幻覺呢。
話音剛落,外面傳來驚叫聲和雜亂的腳步聲,婢女和僕婦們四處亂跑,都道:“好多男人進來了。”
以張清爲首的羽林郎們,各自帶了自家的護院小廝私衛,少則幾十人,多則一兩百人,總人數不下千人,手持器械,人人奮勇,沒兩下把朱漆大門撞開,連院牆都撞塌了一角,一涌而入。
東閭英得到消息時,張清、祝三哥等人已衝了進去。他們還算有分寸,只是砸了門和牆,並沒有動手打人。可是突然很多青壯男子涌了進來,自己府裡的護院卻沒有得到抵抗的命令,沒人組織,頓時亂成一鍋粥,女眷們受到的驚嚇可想而知。
張清抓住一個像沒頭蒼蠅一樣亂跑的小廝衣領,喝道:“東閭老匹夫呢?”
小廝結結巴巴道:“在……書房。”
哪裡來的強盜啊,太可怕了。小廝褲襠一熱,尿液沐漓而下。
“帶我去。”張清提了小廝,朝書房而去。
東閭英剛走到半道,便遇上張清。張清把小廝往地上一摜,上前兩步,揮手就是一拳,把東閭英打得一個趔趄,然後惡狠狠道:“給我打這該死的老匹夫。”
祝三哥等人應聲而上,幾人對東閭英拳打腳踢。
武空接到消息,帶了隨身侍衛小廝趕來。他到的時候,只見兩扇破了三四個洞的大門倒在臺階上,碎落的磚瓦散落在地。他心知來遲了,趕緊追了進去。
齊康的小廝內急,四處尋找茅廁,剛好遇到武空,道:“四郎君,你怎麼纔來?”
武空道:“十二郎呢?”
小廝一指左側,道:“在那邊。”
武空過去一看,甬道、草地、樹下到處站滿了人,中間空出一塊兩丈方面的空地,張清等三四人正圍毆一個錦衣老頭,老頭哀聲不斷,黑夜中聽來,特別滲人。
“快住手。”武空衝上去拉張清,張清甩開他的手,又踢了東閭英一腳。
武空見拉不住他,叫自己的小廝:“快去請衛尉。”又喊祝三哥:“三哥快住手,再打下去,會出人命的。”
祝三哥踢了東閭英好幾腿,也覺得再打下去會出事,畢竟這是東閭氏的家主,不能真的打死了他,一聽武空的話,順勢收手,退後兩步,道:“你怎麼現在纔來?”
武空來不及解釋自己的府邸離這裡最遠,所以來遲。他接到消息,便知道要出大事,來不及點齊府裡的護院,帶了隨身十幾人,急急趕過來。果不其然,一進門便見東閭英被打得不成模樣。
“快住手。”武空說着,上前抱住張清。
武空和程墨走得近,他的面子祝三哥不敢不給,喝道:“都給我住手。”
齊康等人俱都停手,張清被武空抱住,怒道:“四哥,你算哪一邊的?你要是東閭老匹夫的人,從今天起我們割袍斷義。”
“胡說八道什麼?”武空一人抱不住他,喊祝三哥過來幫忙,道:“你這樣,是給衛尉添麻煩,不是幫他,你知不知道?”
名門世家跟勳貴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現在勳貴們突然襲擊名門世家,傳出去定然難以善了。他一整天都在供暖所,和幾個工匠研究怎麼在東門大街裝一號管,沒想到出了這麼大的事,要是知道,定然先把張清這個衝動份子拉住。
張清奮力掙扎,道:“我管他那麼多。”
“你是不用管,但衛尉不能不管。人家不說你,只說衛尉恃強凌弱,仗着陛下恩寵,容不下東閭氏。到時,你讓衛尉怎麼辦?”武空道,有祝三哥幫忙,總算把張清拉住了。
東閭英狼狽萬分地爬起來,燈光下,只見他頭髮散亂,鼻青臉腫,鬍子被扯得七零八落,錦衣沾滿泥土。
他一雙眼睛看向武空,道:“這位是?”
真是救星啊,要不是這位義士,他定然被這些惡霸活活打死了。
張清聽了武空的話,凝神沉思,也就沒掙扎。武空讓祝三哥看住他,自己過來和東閭英見禮:“兄弟們有些衝動,失禮之處,還請多多見諒。”
東閭英一顆心撥涼撥涼的,趕緊雙手抱頭,道:“你要做什麼?”
難道來了更厲害的魔頭,喝止這些人,是要幹掉他麼?他擡眼四望,自己的護院小廝早就跑得不知去向,及目所見,都是對方的人,這些人身着各種顏色的家丁服,也有些人身穿錦衣,想來是張清之流的侍衛。
武空道:“老先生莫怕,舍弟多有失禮,我這裡給你賠不是了。”
張清道:“四哥,你怎麼向着外人?”
居然給這老匹夫賠禮道歉,你對得起五哥嗎?
東閭英半信半疑地還禮,道:“不敢當。你們還有事嗎?若沒有事,趕緊走吧。”
張清怒道:“你欠揍是吧?居然趕我們走。”
東閭英只好閉嘴。
武空見東閭玉還能站起來,想來沒傷着,道:“告辭。”
對衆同僚道:“走吧。”
祝三哥放開張清,道:“這就走了?”
他們可是抱着把東閭英的府邸拆平的目的來的,這才拆了一段院牆,就這樣走了?
張清叫道:“四哥!”
你到底算哪邊的啊?
武空低聲道:“你已經把人家的大門拆了,還想怎樣?”
東閭英可不是無權無勢的平頭百姓,人家是名門世家,家裡曾出過五位三公,你當人家是吃素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