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姚家小院兒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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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馬主任您好。”
“小姚啊，在家裡呢？身體怎麼樣了？”
“謝謝領導關心，好點了，明天應該能上班了。”
“那就好，對了，鄰縣的幾個幹部來了，這邊有個飯局。”
“馬主任，我還感冒呢，今天實在喝不了酒了，您看……”
“也沒讓你喝酒，過來陪一陪就行了，主要是吃飯，你把手頭的事兒放一放吧，儘快過來。”
“可是……”
“快點，就等你了。”
嘟嘟嘟，馬彬掛掉了電話。
手機聲音不小，倆人的對話旁邊的董學斌他們也聽到了。
姚父當即就罵了一聲，“這個馬彬真不是個東西！每次應酬吃飯都拽着我家翠兒！他什麼意思啊？翠兒這裡還病着呢！還有上一回！那姓馬的一個勁兒給咱家翠兒灌酒！最後翠兒喝的都什麼也不知道了！要不是翠兒機靈提前偷偷給我打了一個電話讓我過去接她！還指不定被誰佔了便宜呢！”
姚母也黑着臉道：“這幫縣政府辦的幹部沒一個好東西！看咱們家翠兒漂亮！都憋着佔翠兒便宜呢！”
姚翠打斷道：“爸，媽！”
姚力也道：“姐你別去了！”
“不去怎麼行？”姚翠煩悶地揉了揉腦門，“那是我頂頭上司，我們秘書科的頭兒都得聽馬彬的。”說罷，又捂着嘴咳嗽了起來，董學斌立刻遞了張餐巾紙過去，姚翠就背過身擤了擤鼻涕，看上去很難受的樣子。
姚母擔心道：“你病得這麼厲害，怎麼去啊？”
姚父發話了，“你就老老實實跟家吃飯吧！今天哪裡也不許去！”
“爸！”姚翠無奈道：“我現在工作已經夠累的了，再不給馬主任面子，他給我穿小鞋我怎麼辦？”
馬彬，這是湞水縣縣政府辦公室主任，服務的都是縣領導，實權不小，在縣裡的關係網也很大，姚父姚母也知道馬彬是不能得罪的，但是……
姚父哼道：“大不了辭職不幹了。”
姚翠道：“上次我就因爲這些煩心事兒要辭職，你和我媽怎麼勸我的？說小弟還沒找到工作，我要是不幹了家裡生活費就拮据了，所以讓我忍一忍，這話是您說的吧？現在又讓我辭職啦？”
姚父瞪她一眼，“我是怕你吃虧！”
姚力眼睛一紅，攥着拳頭道：“姐，都怪我沒本事！”
姚翠敲了小弟腦袋一下，笑道：“姐沒事，跟你有啥關係？呵呵，好吧好吧，我不去了，今天就跟家吃！”
姚父招呼道：“這就對了，吃飯吃飯。”
“那我打個電話，唉，怎麼說啊。”姚翠拿起手機想了想，還是沒敢給馬彬打，而是打給了她們秘書科的蔡科長，她估計蔡科長跟他們是在一起的。說是秘書科，說是科長科長的，其實就是叫一個好聽罷了，縣政府辦底下的秘書部門自然不可能是科級，縣政府辦主任馬彬才也只是正鄉科級幹部。
嘟嘟嘟，電話通了。
“喂，我還在路上，小姚你到了？”對面傳來一個婦女的嗓音。
姚翠馬上道：“蔡科長，我病還沒好，突然又重了一些，可能去不了了。”
蔡科長語氣不悅道：“馬主任可是點名讓你去了，還說親自給你打電話。”
姚翠裝作難受道：“我是真動不了了，頭疼的厲害，您幫我跟馬主任請個假吧，實在對不起了。”
蔡科長砸了下嘴巴，“你說你這個小姚，馬主任點了你的名那是看重你，你還推三擋四的，還有今天咱們縣常務副縣長上任，多重要的日子啊，等工作分派以後常務副縣長按照慣例肯定是分管縣政府辦的，別說咱們了，馬主任都得看人家的臉色，你倒好，說不來就不來了。”電話裡，蔡科長批評了姚翠好一通，末了才道：“我跟馬主任說一聲吧。”掛了電話。
姚翠一鬆氣，苦笑道：“得，又得罪人了。”然後看向董學斌道：“人家都羨慕公務員，可真進來了才知道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兒，尤其是縣政府辦那種地方，應酬接待一大堆，煩都煩死。”
董學斌笑笑，“彆着急，上次就說了的，你一週之內肯定升官。”
姚翠道：“你還記着打賭那事兒呢？我以爲你開玩笑呢，升官？就今天這檔子事兒，不給我發配出去就不錯了！”
姚力納悶道：“姐，什麼升官？”
姚翠道：“之前跟學斌開了個玩笑，沒事。”
董學斌夾了口菜，也不解釋。
“不說煩心事了，吃飯吧。”
“對，都動筷子吧，別等涼了。”
“小董，你今天多吃一點兒啊。”
吃着飯，董學斌也看到了姚翠的心情不是特別好，老是走神，估計還是惦記着方纔拒絕了馬彬的事情吧。
董學斌寬慰道：“姚翠，別多想了。”
姚翠勉強笑了下，“說是這麼說，可明天上班以後還不知道姓馬的得怎麼收拾我呢，他那人啊，對手下橫着呢。”
鈴鈴鈴，董學斌的手機響了。
拿起來一看，屏幕上顯示的是馬彬的號碼。
“不好意思，我去接個電話。”告了罪，董學斌就拿着手機走遠了一些，接聽道：“喂。”知道了馬彬對姚翠似乎有意思，還每次都使喚着自己老同學給他陪酒吃飯，董學斌對馬彬的態度也沒有中午時那個樣子了，語氣裡冷淡了許多。
“董縣長，我馬彬。”
“我知道。”
“跟您彙報一下，鄰縣來了幾個幹部，商量一個合作的，一會兒應該在招待所那邊吃飯，您看……”
“我在朋友家呢，你們吃吧。”
“那合作的事情要是談下來，具體……”
“我工作分工還沒下來，對這邊的工作也還沒熟悉，就先不指手畫腳了，具體的事情你跟分管副縣長或者姜縣長談吧。”馬彬看上去是彙報工作，實際上可能是想請董學斌吃飯，想搞好關係，如果是下午的話董學斌可能還會答應，但現在，董學斌哪裡還會給他面子？他準備敲打敲打馬彬了。
走回來，董學斌坐下繼續吃飯。
姚翠看了看他，“同事的？”
董學斌點頭，“讓我過去吃飯呢。”
姚翠道：“那去吧，你剛來幾天，得和同事搞好關係，不然像我似的誰都得罪了，今後還怎麼工作？”
董學斌擺手笑道：“沒事，就算得罪人我也得把咱家的飯吃完再說，太好吃了，叔兒和阿姨的手藝簡直沒的說。”
姚父哈哈一笑，“還是小董會說話！”
姚翠也樂了，指指董學斌道：“學斌跟大學的時候可不是這樣，天天恨不得一句話都不吭呢。”
姚母意外道：“不能吧？我看小董挺開朗的啊？”
董學斌訕笑道：“大學那會兒還真是，比較內向，就是和姚翠一塊吃飯的時候能說上幾句，呵呵。”
院子裡又恢復了氣氛，大家吃吃喝喝地聊在一起。
……
另一邊。
馬彬等董學斌掛了電話後才把手機收起來，目光中帶着一些忐忑，心裡不上不下的，有點彆扭。中午接觸了一下，董副縣長挺平易近人的啊，沒什麼架子，也沒有少年得志的高傲，看上去還是挺好接觸的，可怎麼剛剛的電話裡對自己有些冷漠？那個語氣馬彬還是聽得出來的。
自己得罪他了？
沒有啊！怎麼可能呢！
馬彬這一琢磨，心情也有點不太好了。
這時，馬路那邊走上來一箇中年婦女，“馬主任，人到了？”
馬彬看看她，“蔡科長來了？還沒到呢，剛纔打電話說是要晚半個小時，對了，小姚小張她們呢？沒跟你一起？”
蔡科長看看錶，“小張這就來，小姚那裡，給我打電話說是病重了，頭疼來不了，讓我跟您請個假。”
“病重？剛纔打電話的時候還說好多了！”馬彬臉色不太好看了。
蔡科長呃了一聲，“可能是又受涼了，要不然我叫小月過來陪酒？”
馬彬沉着臉道：“這個小姚，每次應酬都推推擋擋的，搞什麼搞！她難道不知道在政府辦裡應酬也是她們的主要工作嗎？”
蔡科長也看出馬主任不知因爲什麼事心情不好了，也不敢頂着他說，“那……我再給小姚打一個電話？”
“她家就是附近那條街吧？”
“對，離這兒倒是不遠。”
“走，直接去她家，我還請不動她了？”
馬彬因爲董副縣長微妙的態度變得有些浮躁，這下一聽小姚沒給他面子，頓時就不高興了，董縣長不給他面子，馬彬什麼話也沒法說，因爲董縣長是他的領導，馬彬也不敢說什麼，可小姚也這樣，馬彬一時間覺得自己領導的威信受到了挑釁，加上鄰縣的幹部要晚到一會兒，他乾脆去姚翠家裡拽人了。
連董學斌這個常務副都沒車可用，馬彬和蔡科長自然也沒有，他們還是步行過去的，一路上馬彬都黑着臉一言不發。
蔡科長知道馬主任生氣了，也知道姚翠要倒黴了，唉，這個小姚，吃頓飯陪陪酒而已，你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