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四號,註定是不平靜的一天。
這是自從杜靖宇去找了譚亦軒之後的第三天,也是杜靖宇的生日。
今天是週三,阿霧甚至爲了他的生日請假了,這一週陸念念也請假了,她的右手傷着,不能寫字,被路爸路媽知道了,強行責令她必須回家等傷好了再上課。
一大早,阿霧從學校那邊過去,因爲是第一次給杜靖宇過生日,她看得很重,所以才特地請假,主要是因爲今天老師有課,一整天只有下午七八節有課,那段時間在阿霧看來特別重要,所以她乾脆請假了。
她就當不知道今天是杜靖宇生日似的,只是在即在公寓這邊偷偷準備,近一個月來的努力,阿霧的蛋糕已經做得像模像樣了,牛排也做得不錯。
她打算做燭光晚餐,一大早到公寓,也只是先練練手,在正式準備之前熱熱身。
上午進展得很順利,中午她打電話給杜靖宇,不過電話沒打通。
阿霧不以爲意,杜靖宇估計是去吃飯了,其實中午沒有一起過,她還是有些遺憾的,若是一整天都是兩人的時光,就好了。
沒有打通杜靖宇的手機,倒是外婆的電話打過來了,阿霧很開心。
“外婆,吃過午餐了嗎?這兩天休息得好嗎?”阿霧關切地問。
已經沉澱了好多天的外婆,終於有勇氣面對阿霧,也終於調整好自己的情緒了。
她低聲一笑,“吃過你,你在休息嗎?下午幾節課?”
阿霧一一回答了,當然,沒敢說自己請了兩節課耳朵假,怕被外婆說不務正業。
“哦,那就好。這段時間,外婆也想清楚了,就讓它過去吧,一切都有定數。”
這段時間,外婆想了很多,確實是很多,關於殷惠的,阿霧媽媽的,還有阿霧,更有她自己,杜靖宇,甚至是杜明月。
當年殷惠再跟鍾天棋討價還價的時候,外婆也聽到了,那時候阿霧媽媽還在頭七,殷惠也搭過一把手,她根本沒有多想。
還有一些事要處理,但是走不開,她就去找殷惠,沒想到剛剛打開房門,就隱隱約約聽到殷惠在說着這件事。
殷惠說得不算很明白,最起碼沒有直接說自己找人殺了阿霧的媽媽,但外婆結合她的話,已經膽戰心驚地猜出這一層意思了。
她怔怔看着殷惠得背影,想問她爲什麼,想衝進去拉她出來,一起去警察局,自首,想大力給塔兩個耳光,把在迷途中的女兒打醒。
這些念頭,不止一次在外婆的腦海裡閃現,她在門口站了足足五分鐘,殷惠一直在說,一直在討價還價,外婆聽得麻木,之後是苦笑。
她一步步離開了殷惠的房間,走了很久,不知道走到哪裡,外婆滿臉痛苦,以及悔恨。
她的理智告訴她,現在拉着殷惠去自首是最明智的選擇,但那是她的女兒,平時對她多加管教,也是因爲關心,愛護。
自首之後面臨着怎樣的懲罰,外婆不會不知道,而她作爲殷惠的母親,竟然舉報殷惠,不但會讓殷惠受到懲罰,還會讓她恨自己。
不是討厭,是恨。
外婆剛剛失去一個女兒,心裡的傷痛還沒有癒合,她不敢,不敢這樣做,更不敢被阿霧知道。
那時候的阿霧那麼沒有安全感,也那麼討厭殷惠以及丁成俊,當初她差點扯下殷惠手上一塊肉的舉動還歷歷在目,外婆擔心阿霧若是得知她媽媽的死死殷惠做的,她會不管不顧地撲上去,直接咬斷殷惠的喉嚨。
冥思苦想了很久,外婆最終選擇了隱瞞,甚至也不跟殷惠戳破,就當自己不知道。
當自己不知道,卻不是真的不知道,在接下來的多少個日夜裡,外婆都在受着良心的譴責?
要痛苦,難受,就自己一個人受着好了,她不忍心真的看着殷惠死,她對不起阿霧的媽媽,以前她不曾虧待阿霧媽媽,現在,她爲了親生女兒,只能虧待一次,還是最爲慘痛的一次。
注意力拉回現實,外婆菜聽到耳邊,阿霧的聲音還在繼續,她在說自己在學校的事,還有一些生活中的小事,以及跟杜靖宇的一些小事。
“所以,外婆,我也挺好的。你能想開就再好不過,我都好一段時間沒有看外婆了,這個週末我要回家。”
外婆啞然失笑,她何嘗不想阿霧回來,但是她愧疚,在殷惠的事戳破之後,每一次看阿霧,外婆不是在愧疚的,甚至她睡覺都不安慰,會做噩夢了。
她隱約記得自己會吐出幾個詞,她怕那幾個詞會被阿霧聽到,會被阿霧知道什麼,而阿霧會責怪她。
但她不能一直縮在家裡不出去,她已經低迷了近半個月了,阿霧是她帶大的,她是真的把阿霧看得比親孫女還親的,既是安慰,又是補償。
而現在,阿霧這樣小心翼翼地說要回家,彷彿是她這個外婆有家不給她回一樣,聽得外婆心肝一直抽痛着。
“好,這周你回家吧,外婆也想你了。不知道這段時間沒見,你有
沒有變瘦。”
“沒有呢,我長胖了幾斤。”阿霧急急忙忙道。
外婆輕笑:“長胖了好,看着也好看,瘦瘦弱弱的跟竹竿一樣,不健康。”
說了一會兒,外婆被阿霧逗笑了,她這段時間鬱結於心,已經有好一段時間沒有笑過了。
“對了,還有一件事。”外婆遲疑了一會兒,才說。
阿霧停下自己的聲音,問是什麼事。
“你爸,之前也出院了。”外婆說到你爸兩個字的時候,聲音很是猶豫,彷彿怕阿霧不想聽。
丁成俊?阿霧抿了抿脣,這段時間她沒有見過他,乍一聽到外婆說起,心裡的反感是自然而然起來的,但她也大連聽他名字都不願意。
“嗯,他怎麼了?”阿霧順着外婆的話往下說。
外婆嘆了口氣,也沒有怎麼。
“他這幾天,幾乎是天天來看我。也沒有做別的,就是跟我聊聊天,說了你的事,也說了一些你媽媽的事。我聽他的意思,他似乎想出國,沒打算回來了。”
Wωω.tt kan.c○
阿霧聞言,擰了擰眉,出國?
丁成俊現在孤身一人,年紀也不算輕了,沒有工作,他手上的錢額也有限吧?他若是出國,甚至沒打算回來,那他晚年呢?
“他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阿霧語氣不快地說。
“我也不知道,不過他若是一個人在國外……”以後年紀大了,怎麼辦?
甚至,還有點兒事,外婆沒說。
丁成俊手上還有小几百萬,他的意思是要把這些錢給阿霧,不過阿霧領不領情,要不要,外婆就不知道了。
阿霧繃着臉,僵硬地說:“既然他執意,那隨便他。”
掛斷電話,阿霧的心情不好不壞,她對丁成俊沒有以前的恨了,也知道恨着一個人,其實就是懲罰自己。
阿霧覺得她過去的十八年,對於丁成俊的恨意已經弄得自己很糟糕了,也不想再做這種無意義的事,順其自然就好。
之後,阿霧沒有多想,繼續忙活自己的事,給杜靖宇發了一條短信,讓他下班後回公寓這邊。
短信剛發出去,阿霧就忍不住失笑了,對着空房子自言自語道:“還說給你個驚喜,這一次讓你過來,不是很明顯了麼?”
論驚喜,她的能力還比不上杜靖宇,他倒真的是會製作驚喜的。
五點半,阿霧的一切工作就準備就緒了,燭光晚餐,玫瑰花瓣,略微昏暗的燈光,生日蛋糕,禮物,還有穿着較以往性感的她。
不算完美,但阿霧覺得自己很認真在準備。
但是沒有等來杜靖宇,她的短信發過去之後他回了,說五點半準時回去,但六點鐘了,阿霧沒有等到他。
於是她撥通了杜靖宇的手機,得來的只有一個“您說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阿霧有些擔心,爲什麼他會關機?
她等到六點半,食物已經涼了,外面的天色大暗,裡面的燈光也確實是太黑了。
阿霧站了起來,把房子裡的燈全都開了,然後她又找了秦磊的電話。
或許能知道杜靖宇在忙什麼,總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什麼事被絆住了,還是其他。
同樣是沒有打通,秦磊的手機也關機了。
阿霧有些擔心,好端端的爲什麼他們都關機了?
眼看着時間過得越來越快,她卻看不到杜靖宇的蹤影。
難道第一次給他過生日,就這樣白白浪費掉?
苦着臉看自己做好的食物,阿霧咬了咬牙,拿了自己的東西出門了。
去比斯特看看杜靖宇是不是還在公司加班,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杜靖宇去哪裡了?
在比斯特嗎?
不,不是的。
從下午四點開始,他就離開公司了,去了明月山莊。
這一次,不是來找戴姆勒的,而是要跟譚亦軒一起,找那個所謂的地牢。
說來可笑,那個入口,竟然是明月山莊從山上通下來的下水口,用水泥澆灌的大圓形,一節節通到山下,而且這個下水口還很隱秘,還是用了好幾天時間,譚亦軒等人才找到的。
秦磊說明情況的時候,杜靖宇二話不說就趕了過去,在那個巨大的圓形管處,四個人全都爬了進去。
裡面很乾燥,不見絲毫泥沙,這纔是最爲可疑的地方。
“現在天氣乾燥,按理來說管內乾燥,不算是稀奇。但你們看着管壁處,沒有任何青苔,或者是泥土的痕跡。”譚亦軒用手電筒照射着內壁,壓低聲音說。
杜靖宇順着他手電筒的方向望過去,確實如此,非但沒有泥沙的痕跡,甚至光滑如全新的。
這裡一共有兩個排水口,旁邊的一個,杜靖宇站在外面看過,很明顯的不同,又是草又是垃圾又是泥土的。
“常年下來,隔壁那個排水口那樣的程度已經夠輕的了,但這個卻不然,偶爾有幾株草生,卻沒有泥沙。很顯
然這裡是不曾通水,而且這內徑極寬,顯然是有些後備的。我猜測,這是備用出口,不管這是不是真的通往地牢,這裡也肯定有別的東西。”
“嗯。”杜靖宇沒有反駁。
譚亦軒也沒把他的反應當一回事,內壁滑,而這大圓形的排水道是斜斜下來的,要上去足有五十米的樣子,稍有不慎就會滑下來。
就這樣,都已經極爲不易,不過他們幾個人的身手都不錯,奮鬥了十幾分鍾之後,才勉強爬上去。
又是黑漆漆的一片,還是一個跟排水道差不多大的洞口,但已經看得出又人工修繕的痕跡了。
燈光光線所及處,窄窄的洞口應該是通向寬闊的裡面的,老黑帶着紅外線夜視儀,沒有看到紅外線。
幾個人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一開始貓着腰,到了裡面,越走越寬,直到前行了估計三四十米左右的時候,已經可以一個人自立,三人並排前行了。
“太安靜,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麼鬼東西。”老黑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慢吞吞地說。
杜靖宇一語不發,全神貫注地往前走。
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在這裡面手機是完全沒有信號的,這裡若說是一個地牢,還不如說是地宮,佔地估計比上面的別墅還大。
到了一個岔路口,三人的腳步停住,不知道哪裡纔是通往正確的地方。
“一人走一條,去裡面看看。”杜靖宇眯了眯眼,冷聲說。
譚亦軒正有此意,隨即往原本的方向走,老黑也選擇了一條,除了杜靖宇跟秦磊目前站的那條,還有一條。
一共是四個分叉的路口,杜靖宇好不遲疑地走向那個唯一沒有人走的一條,秦磊抿脣跟上。
“秦磊,你猜,這是誰的手筆?”杜靖宇一邊走,一邊輕笑着問。
這地底下有着現代的氣息,顯然不是以前遺留下來的,而是二十多年前建別墅的時候建立的。
“論這樣的規模,我估計有可能是老爺。”秦磊坦誠道。
這地宮的花費估計不比上面的建築少,出來戴姆勒之外,還有誰能做到這個地步?
“若是老頭子,他建了這種東西,要做什麼?先不提做什麼,應該讓我們先看看,這裡面有什麼。”
杜靖宇說完,加快了腳步。
盡頭是一些房間,黑濛濛的也沒有燈,杜靖宇沒有發覺什麼異常,又在別的房間裡面看了看,還是沒有什麼發現。
兩人照着原路返回,回到岔路口,依然安靜,他們兩人還沒有回來。
這一次,杜靖宇選擇了去老黑選的那個方向,一直往前,在一個石壁處停下,那裡有個入口,杜靖宇觀察了一下牆壁,發覺有一個東西可以扭回來,不算太顯眼,但認真注意一下,卻能看到的。
他猜測這是老黑打開的,杜靖宇想也不想就鑽進去了。
這是一個個小房間連起來的空間,杜靖宇走了沒多久,就聽到了老黑的聲音。
“你還好嗎?感覺如何?”
“你在這裡多久了?”
“誰把你帶到這裡的?”
杜靖宇聞言,心一沉,莫名有種不安,幾乎是大步跑了進去。
那個最裡面的房間很簡單,一張大牀,牆壁上有幾個燭臺,顯然是放蠟燭的地方,沒有鏡子,沒有多餘的裝飾品,只有一張桌子。
而跟老黑說話的,竟然是坐在牀上的,杜靖宇看到了她的四肢被鐐銬靠着,像古裝電視劇裡天牢裡的犯人。
聽到聲響,老黑猛地轉過頭,看到是杜靖宇,略微放心了下來。
“我在這裡發現一個人,手腳被拷起來了,很奇怪是不是?而且她還不會說話。”
杜靖宇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看着牀上的人,他的視線注意到牀單,很新,應該是才換上不久的。
這麼說,這裡是有人經常進來的,也是,否則這個牀上的人,吃什麼?
他一步步走過去,那個人的頭瞞在膝蓋上,杜靖宇看不清,他隱約察覺到有些不對勁,腳步立在牀前。
“你好。”杜靖宇用很柔和的聲音給那人打招呼。
他不想用暴力手段讓對方擡起頭,免得嚇到別人,但杜靖宇覺得自己有必要看看那個人的長相,並且問清楚,爲什麼會在這裡。
是誰,要把人關在這裡,是戴姆勒?
“我們沒有惡意,甚至我們會救你出去。這裡很少有人來是不是?難道你不想出去?”
埋頭在膝蓋上的人,杜靖宇看身量,猜測是個女人,長得有些瘦弱。
他從對方微露的手背看到了一股不正常的慘白。
而她,在聽聞杜靖宇的話之後,猛地擡起頭。
頭髮是黑色的,挺長,燈光下照射出的那張臉,有股死氣沉沉的慘白。
杜靖宇的眼睛倏地睜大,旁邊舉着手電筒的秦磊甚至驚得沒有拿穩,電筒“叮”的一下掉落在地上,滾了兩圈,照射在旁邊的牆壁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