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的口吻很冷靜,聽得江瓷心中有些微顫。
但是她知道,安說的很有道理。
可事未臨頭,她也不能完全確定安說的是正確的。這畢竟是和生死有關的事情,誰能真正猜到郭品驥所有的想法呢?
看到江瓷一臉猶疑,安擺了擺手,說:
“你就當我是隨口說說吧,這個你真不用聽。但是,我必須得提醒你,你和龍熾都得小心。因爲,假如我是郭品驥的話,也會先拿你們兩個,或是開刀。”
江瓷更加疑惑了:
“爲什麼?如果他先把梨子或是夏綿抓走,我們獲勝的可能性不就更小了嗎?”
安的回答相當簡單直接:
“因爲,郭品驥在他所制定的遊戲裡,是個公平的設計者。他不可能一開始就帶走綿綿或是梨子,不然的話,破案的可能性變小了,遊戲的樂趣也就沒有了。”
這是安常用的換位思考法,她把自己代入了郭品驥的位置,從他的角度出發思考接下來的事情走向,而且,她的說法也是相當有道理的。
承認了這一點後,江瓷也意識到,假如今天晚上必須得消失兩個人的話,很有可能不是自己,就是,要麼就是龍熾。
這對江瓷來說,應該是最壞的可能了。
在知道最壞的可能性是什麼後,江瓷反倒鎮定了下來。
她深呼吸了幾口,儘量把雜亂的心緒調整好。
剛纔,她和龍熾獨處的時候,旁敲側擊地跟龍熾提起過安的想法, 叫他要小心,龍熾卻並不怎麼在意,大大咧咧地一擺手,回答道:
“只要他們不帶你走就好了。我無所謂的,再說了,隊長不是說了嘛。就算帶走我,我也不一定會死的。不過你也要小心,別動不動就把你那個碎冰錐拿出來,你的身手沒有梨子那麼好,拿出利器,萬一被別人搶走的話,你可別哭啊。”
龍熾如此之好的心態並沒引起江瓷的懷疑,她以爲龍熾只是因爲神經大條而已,面對生死大事還是這麼不嚴肅,可她並不知道。龍熾在江瓷離開了房間後。也去找了一趟安。
從安那裡。他得到了和江瓷差不多的回答,而他的思路也和江瓷差不多。
反正倒黴的不是自己就是小瓷,要麼就是,而自己是最有可能的。連修也說過。他打不過那個方寧叔,就更別提自己這三腳貓的身手了,自己肯定也是保護不了小瓷的。
既然無能爲力,那就只能安心等待了。
在這一點上,江瓷和龍熾兄妹的想法交匯到了一點上:他們自己無所謂,做一些困獸之鬥是必須的,但如果對方真的會被綁走的話,希望對方都千萬不要反抗過激,萬一方寧叔沒打算殺他們。反抗過激只會給自己招來無妄之災。
在這之前,還是要隱瞞自己有可能會被抓走的事實,儘量叫對方安心吧。
兄妹兩個人,暗地裡相互打量着,江瓷偶爾會掃龍熾一眼。龍熾也會趁着江瓷不留心的時候,快速地瞄上她一眼。
在這兄妹兩個心照不宣地互相打量時,木梨子的心態可就沒那麼好了,她早就被每個人不符合常理的舉動弄得錯亂了,龍熾和的插科打諢也沒叫她的思路平靜下來。
這時,修和夏綿從外面進來了,木梨子馬上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盯住他們,問:
“有沒有找到什麼?”
修沒有回答, 夏綿則搖了搖頭:
“沒什麼特別奇怪的東西。都是一些生活用品。那個房間,就是案件發生的房間,我們也進去了,可是那裡沒什麼特別的。”
木梨子覺得如果再呆在這個封閉而充滿疑雲的空間的話,自己非得被自己腦中紛亂的快要爆炸的思緒攪得精神失常不可,於是她猛地站起身來,說:
“我再去看看。”
末了,她又補充了一句:
“誰也別跟着我。”
這句話讓邁開步子準備和木梨子再去一趟的夏綿尷尬地收回了腳來。
夏綿的動作,引得木梨子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中,木梨子帶着明確無比的懷疑和審視,看得夏綿怔愣了一下。
沒錯,木梨子很懷疑夏綿。
要知道,卓格格可是夏綿的女朋友,而現在卓格格可還留在這裡,要說夏綿對卓格格已經完全沒有感覺了,鬼才信。
夏綿是那麼一個細心的人,怎麼會什麼都沒有發現?是不是有人在背後唆使他,叫他即使發現了什麼,也不要對別人說?
如果這樣想的話,修也是個可疑分子。
安可是還攥在神學院的手裡,只要安在,神學院隨時都可以要求修返回神學院,站到他們的對立面去。
她也知道自己現在的思路有些走極端了,但她控制不了,從剛纔開始,她就滿心猜忌,而看到他們兩個,木梨子就覺得心中的懷疑更是升騰到了一個頂點。
還是一切靠自己來調查比較好。
木梨子收回了自己的視線,朝門外走去。
在她走出房門的時候,夏綿扭過頭去,用摻雜着擔憂的目光看着她的背影,直至她在房間走廊的入口消失。
修側過頭去問夏綿:
“我用不用跟着她?”
夏綿是猜到了木梨子的想法的,而修卻絕想不到那麼多的彎彎繞。
夏綿也沒打算把自己對木梨子的猜想說出口來,在這樣的情況下, 他們的內部不能再相互懷疑了。
自己既然看出來了,那懷疑就到自己這裡爲止吧。
夏綿擡起手腕,看了看錶,現在是下午的四點鐘。
時間不多了,距離天黑還有三個小時,天黑之後,有些事情怕就會超出他們的控制了。
事不宜遲,他對江瓷說:
“咱們先問問他們吧。”
江瓷也從自己的思緒中抽身出來,從椅子上跳下,問:
“先問誰?”
夏綿沒講話。把目光謹慎地在這羣神色各異的人之中轉過一圈,先挑中了被布堵住了嘴的喬海能。
他們聽過了朱時旺和吳曉楓的說法, 也知道了一些老闆娘林姨和小威的具體情況,但關於這對驢友夫妻,他們還是一無所知。
和夏綿交換了一下目光後,江瓷走上前去,將喬海能嘴裡的布取了出來。
而剛剛能講哈,喬海能就叫了起來。
“你們這是非法拘禁!咳咳……我要是出去了要告你們!”
紀寧寧卻比喬海能更看得清眼前的局勢,這餐廳裡所有的男人都被捆綁了起來,只有她和林姨兩個女人。而他們面對的可是六個人。對他們來說可以說是壓倒性的優勢。現在處於下風的他們,實在不適合輕舉妄動,萬一把他們惹火了,對自己是半分好處也沒有。
紀寧寧拉扯着喬海能的衣角。示意他別再大吼大叫了,轉而向江瓷陪着笑臉說:
“你別……別殺我們,只要你們放了我們,我們保證不報警。這件事就當做從來沒有發生過好不好?”
江瓷翻了個白眼:我放了你你就真的不報警了?你當我傻啊。
她並沒有理會紀寧寧那毫無誠意的懇求,掉過頭去衝夏綿點了點頭,並掏出了自己的錄音筆,準備把他們的話錄下來,等到木梨子回來後再給她聽,也能叫她掌握即時的情況。
夏綿定了定神。調整出自己的氣場來,口吻平靜地問:
“我問你們,你們爲什麼要到這裡來?”
喬海能張嘴還準備罵,紀寧寧見情況不好,急忙把話接了上去:
“我們只是來這裡玩的。”
夏綿挑了挑眉毛。看樣子像是在思索紀寧寧所說的話,過了幾秒鐘,把紀寧寧的心神也懸了起來後,他才慢吞吞地繼續問:
“你們來了幾年了?”
紀寧寧張開嘴想要回答, 喬海能卻吼了出來:
“關你什麼事?”
接下來便是不堪入耳的謾罵。
夏綿的脾氣非常好,喬海能罵了幾句,他的表情也沒有轉變,只是微扭過頭去,看了修一眼。
修馬上領會了夏綿的意思,走上前去,一隻手沒費什麼力氣,就抓着他的領子,輕輕鬆鬆地連帶着凳子和喬海能本人一起提了起來。
紀寧寧尖叫一聲,跌坐在了一邊,而喬海能更是因爲失重感而閉上了嘴,一臉驚恐地看着滿臉淡漠的修,好不容易纔從發顫的牙關間擠出來一句話:
“你想幹什麼?……你……”
修就像是抓住一個布娃娃一樣,揪着喬海能的領子,開玩笑似地在手中上下晃了幾下,說:
“你可以接着罵,我聽着。”
喬海能哪裡還敢再多說一個髒字,他哆嗦着身子,乖乖地閉上了嘴。
修的話永遠是那麼簡單:
“說你該說的。”
說着,修就這麼提着喬海能的領子,轉過頭去,對夏綿說:
“問你的問題。”
看樣子,修完全沒有任何要放下喬海能的意思。
夏綿迅速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問:
“十五年了,你們爲什麼每年都會來這裡?”
聽到“十五”這個關鍵詞,小威突然有了反應,他掙扎了兩下,可是沒能掙扎開,他只能用包含着惱怒和譴責的目光惡狠狠地盯着夏綿。
注意到小威的反應後,夏綿突然心中一冷:
等一下,小威今年多大?
似乎是……十五歲?
十五年前的雨夜,現在十五歲的小威……
小威是一個棄兒……
這對驢友夫妻,十五年前來了這裡,從那之後卻每年都來……
把這些信息疊加起來,加以推算的話……
小威不會是他們的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