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馳電掣的鐵蹄掀起大片泥土,戰場右翼的兩百荊棘花家騎兵,與壓來的五百烏利亞騎兵猛然交匯在一起。
戰馬相撞,槍矛震響,人仰馬翻的喊殺與嘶鳴,混雜成戰場上殺戮的交響。
避無可避的龐大騎兵對衝,並未能讓雙方任何一邊穿透彼此,殺入對方軍陣的騎手們,不得不在混戰中停滯下來,與眼前的敵人拼死纏鬥。
陷陣的騎士丟棄再也無法施展的染血長槍,拔出腰間的釘頭錘和刀劍,揮舞掄砸,和數不清的烏利亞人從馬背一直打到地面。
側翼成排的方陣矛手包圍而上,趁機協助騎士們將烏利亞騎兵死死拖住,漫天的槍林中伸出鐮槍,將馬背上的草原騎兵鉤下,短兵戰士衝出,用手中的刺錘和刀劍,順着馬甲的縫隙戳翻一匹匹烏利亞駿馬。
中陣的烏利亞騎兵發起了第二波次的衝鋒,龐大的馬隊沒有騎士的阻擋和驅逐,肆無忌憚的迴旋切削荊棘花中軍的側角,比奧蘭德步兵長槍更長的騎兵槍矛以多打少,不斷帶走陣型側角荊棘花士卒的生命,逼迫北方人的軍陣潰散
在戰場一邊陷入鏖戰之時,軍陣左翼,俯衝而下的獅鷲掀翻了數個草原騎兵,從天空維度橫掠而過的巨獸,瞬間引得烏利亞人的衝鋒陣型大亂。
與此同時,萊昂激活魔力,一道無人注意的微弱光瘴,自死亡爪的座鞍上擴散而出。
正架槍衝鋒的兩百荊棘花鐵騎中,排頭的阿瓦隆騎士們,感受到洶涌澎湃的力量從身體內升起,身上的鎧甲和武器頓時輕若無物。
洛哈克、阿澤瑞恩、乃至一衆策馬衝鋒的近衛騎士,皆毫不意外這股涌入身體的沸騰之力。
“爲了!阿瓦隆!!!”
震耳的戰吼,從頭戴馬鬃戰盔的洛哈克口中咆哮,十數名騎士在頭盔下面目赤紅。
洪流交匯,鋼鐵相撞。
——嘭!——嘭!——嘭!.
連串的兵刃交擊,無數烏利亞人被阿瓦隆騎士的巨力撞飛出去,最前方的洛哈克,幾乎無視了捅在自己鎧甲上的槍矛力道,他舞動戟斧一掃而過,幾個敵人連人帶甲身體扭曲的被砸下馬背。
硬生生多了十幾位強大的“武勳騎士”帶領,兩百荊棘花騎兵在騎士矛頭的帶領下,竟熱刀切黃油般險些直接殺穿了陷入混亂的烏利亞軍陣。
展開巨翼,獅鷲在駭人的狂嘯中轟然落下,身軀猛然迴旋,獸爪將周圍的騎兵扇飛了一片。
最左翼的雷多男爵抓住機會,他高高舉起槍戟,乘馬率領麾下的戟兵出陣進攻。
馴獸獵兵鬆脫鐵鏈,幾十頭披着鐵甲的戰犬,在血腥味的刺激下,狂吠着猛撲向陷入混亂的敵人。
萊昂穩住身形,看到帶領一百名長戟兵快步壓來的雷多軍陣,當即催動死亡爪升空。
戰爭猛犬與杜瓦納長戟兵迅速接替位置,先後殺入戰陣。
烏利亞騎兵的後排失去了鬥志,他們被前面大羣的友軍擋住,又不想沒有速度的情況下,展開陣型陷入和步兵的亂戰,於是拉開距離重整隊伍。
望着被擊退的敵人,萊昂卻阻止了左翼軍隊追擊。
此刻,敵人最精銳的核心部隊已經來到不遠了。
“.騎兵重整隊形!.雷多男爵,穩住你的陣線!”
乘着死亡爪掠過騎士與長戟兵們的頭頂,萊昂拎着魔槍,指向矛手方陣後方,包含自己麾下弩手的弓弩混編連隊。
“馬蒂厄軍士!收縮成四排梯隊來我身邊!”
高聲呼喝,獅鷲轟隆一聲落在淺丘上。
聽着身後的射手軍陣,腳步整齊來到左側,萊昂又看了看右側不遠,兩個連隊的荊棘花騎兵重整完畢。
轉頭望向斜前方,他遙遙盯着那迂迴到了荊棘花左翼的烏利亞大旗。
數百米外的阿察吉,同樣對望着依舊嚴陣以待的架勢.那些北方人並未陷入混戰,這讓他思考是馬上發動進攻一鼓作氣,還是繼續迂迴。
但一聲嘹亮的號聲,逼得阿察吉不得不回望南邊來時的方向。
不知何時,丘陵的高坡上居然又出現了一支不明數量的費魯騎兵
率兵奔襲而來的厄利弗環視戰場,當即拔出荊棘寶劍高聲怒號:
“——奧蘭德!!!”
荊棘花伯爵一馬當先衝下了高丘。
“——奧蘭德!!”上百位河谷郡的領主與騎士託槍咆哮,襲向正在荊棘花陣線右翼混戰的敵軍後方。
武勳騎士們的身後,數百重騎奔騰馬蹄,裹挾飄揚的紋章戰旗,浩浩蕩蕩的跟隨領主們發起衝鋒。
“.”
遠望敵人的援軍這麼迅速的出現,烏利亞戰首斟酌了幾秒。
繼續率軍決死一戰,如果能儘快殺掉對面的獅鷲騎士,勝負或許還未可知。
但他不想、也不能再繼續爲堪塔達爾人冒險了,把跟隨自己出徵的部落兒郎全搭進去,爲那堪塔達爾公爵的戰事而死,有什麼意義?
“撤退全軍撤退!”
萊昂緊握岡格尼爾,等待着敵軍的進攻。
卻看到遠處身披黑甲的烏利亞重騎,毫不猶豫的調轉馬首,開始遠離戰場。
嗚鳴的草原軍號彷彿帶着憤恨,還尚未陷入死斗的烏利亞騎兵們,聽到撤軍的信號,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如潮水般退逃。
沒有哪個烏利亞人想毫無意義的客死在北人的地盤上,得到了戰首命令,他們扭過馬首,追隨大旗紛紛向東南方策馬狂奔。
巴爾夫抓住敵人退卻的時機,趕忙號令軍陣全線壓上,數個左翼步兵方陣迂迴轉向,包圍了戰場右側無法遁逃的敵軍。
眼見奠定了勝利的局勢,疤臉男爵望着越撤越遠的烏利亞人,心中暗暗遺憾。
步兵自然追不上烏利亞人不管不顧退走的馬蹄,而封君迂迴的隊伍,似乎只有四百騎兵趕到,這點人手還不足以完成合圍,註定沒法留下所有敵人了
曠野中的喊殺漸漸消弭,當最後一個還站着的烏利亞人被斬殺,血腥瀰漫的戰場上,喧囂終於被奧蘭德人嘶吼勝利的歡呼所取代。
不過只有領軍的貴族將領們知道還不能放鬆下來。
荊棘花家剩餘的騎兵與河谷郡貴族的騎兵部隊匯聚,厄利弗命巴爾夫率一千人留下打掃戰場,隨即集結這仍能作戰的費魯鐵騎折返南下。
“萊昂,傳我命令,讓後方沒趕到的河谷郡步兵立刻掉頭返程,回貝耶爾村支援安奎拉男爵的斷後部隊。”馬不停蹄的厄利弗擡頭,沖天上高喊。
得到命令,萊昂駕馭獅鷲先行一步。
半途上,通知了那還在哼哧哼哧跋涉的河谷郡步兵隊伍掉頭,他很快率先抵達了安奎拉男爵駐守的河邊村莊。
但眼前的情況比想象中要好得多,可供渡河的支流郊野有爆發過戰鬥的痕跡,從烏利亞人手裡佔領的村莊營地,也出現了一些傷兵,但爲厄利弗斷後的這支軍隊傷亡並不嚴重。
一問之下,才從安奎拉男爵口中知曉,烏利亞人那股千人規模的援軍戰意不高,只對他們試探性的發起了幾次進攻,就退走了。
萊昂不禁感慨,這打起仗來,過程還真沒幾處是按預想計劃來進行的。
不過無論如何,終究勝了,縱然因意料外的敵人援軍出現,兩千四百人的迂迴部隊,不得不分出一半斷後阻擊,無法包住敵人的所有退路,將其全殲,但好歹也讓那兩千烏利亞先鋒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同樣是場無可辯駁的大勝。
過了快一個鐘頭,臨近黃昏,折返的八百河谷郡步兵,同厄利弗統帥的七百騎兵部隊,抵達了貝耶爾村,與安奎拉的一千多人匯合。
大家不客氣的享用了烏利亞人在村外建立的臨時營地,以及其中相當數量的糧草,今日來回奔波的軍隊,終於得以停歇下來。
升起鍋竈的大營中滿是士兵慶祝的聲音與食物的飄香。
繳獲了敵人營地的幾日糧草,厄利弗毫不吝嗇,讓全軍將士大餐一頓,村外幾具敵人留下的戰馬屍體,也正好讓此戰最大的“功臣”死亡爪,有新鮮馬肉吃到肚圓。
萊昂參加完貴族們的軍議之後,趕在入夜前來到阿澤瑞恩等人的營區,確認同伴和麾下將士的安危。
瞧見萊昂前來,阿澤瑞恩、洛哈克,還有扎布羅恩等老近衛的反應比較鎮定。
然而第一次在真正戰場上,體驗到那增幅狀態的阿瓦隆騎兵們,看向萊昂的眼神,不由顯出格外的狂熱。
“向您致敬,吾主!”
有幸被招募進近衛隊的幾個小夥子興奮的上前,挺直腰桿向主君捶胸行禮。
衆人當中戰績最差的,也至少消滅了兩名烏利亞騎兵,他們今日不只是感受到了大殺四方的熱血,在戰鬥之後,更感受到了其他荊棘花戰友們欣賞和尊重的眼神。
一旁的菲利波騎士同樣激動:
“真榮幸能與您再次並肩戰鬥,萊昂大人。”
向如今效力的領袖撫胸致意,菲利波眉飛色舞,他今日有幸斬殺了一位烏利亞人的百戶長,這等戰功,甚至引得許久未見的父親都特意來探望自己。
作爲家族中不算太起眼的次子之一,菲利波多年來,還是首次在父親,安奎拉男爵的臉上,看到如此自豪和欣慰的表情。
“您的力量.真讓人無法形容,我從未想過自己在戰場上,可以表現得與馬塞洛大人、雷多大人一樣強悍。”菲利波感激道。
另外三位加入騎士團的年輕騎士,也倍感振奮的點頭應和。
萊昂頷首,並不意外這些新晉騎士的興奮。
騎士頭銜,說到底只是個體現貴族身份與榮耀的稱呼,現實又不是遊戲,並不是說獲得這頭銜的戰士,就能擁有真正“武勳騎士”那樣的非凡武藝和力量。
這四位年輕的荊棘花騎士,雖在擔任貴族侍從期間,經過常年累月的鍛鍊,武藝比平民士兵強得多,但終究還沒有到達那些百戰騎士的水準。
可經今日之戰,在沸騰之心的增幅下,不說武技和經驗,他們中不少人單論力量,無疑臨時達到了可與尋常武勳騎士掰掰腕子的程度。
左翼的荊棘花騎兵,能以兩百之數殺穿五百精銳敵騎,雖然也有獅鷲掠襲助戰的功勞,但若無這突然出現的十幾個阿瓦隆“猛將”帶領,絕對做不到如此輕鬆,要知道右翼的荊棘花騎士,今日損失可不輕。
想起那條已經被封印進涅蒂牌的項鍊,萊昂聽考維斯說,一整支帝國軍團估計也就幾百件沸騰之心,那東西對法師帝國而言也是高級軍用裝備,真不知是怎麼被人走私到西大陸的,還讓鐸森那傢伙給弄到了一條。
當然,現在便宜了自己,尤其藉着阿芙洛絲女士的涅蒂牌魔法,這本就珍惜的裝備,如今卻只需看自己的魔力高低,就能批發效果。
不久前,也只是勉強增幅六七個人,現在隨着魔力日益增長,他極限消耗下,已經可以擴散到十幾二十個人身上。
可惜,按蘿拉當初的說法,黑色涅蒂牌的影響效果終究有限,最多也就在一百個人類目標身上覆現魔法。
但想想,也不少了,荊棘花家族剛剛復興,算上自己和洛哈克,估計也不過十幾位武勳騎士。
等以後,自己真能批量增幅出一百名武勳騎士碾過戰場
期待着那安全感滿滿的景象,萊昂迴應着大家的問候,環顧圍在身邊的阿瓦隆將士,心裡稍安。
不用點數,也知道二十人不多不少。
不知是否因爲學習了魔法的緣故,他記憶力是越來越好了,只要留心,基本上能記得住大多數麾下見過的戰士。
至少在這次帶出來的騎兵當中,萊昂沒看到有人犧牲,只有幾名侍從受了點擦傷而已。
“既然都沒事,我就安心了。”萊昂拍了拍菲利波爵士的胳膊。
如果可以,他想將大家,都完完整整手腳齊全的帶回阿瓦隆。
和衆人寒暄幾句,萊昂離開騎兵營區。
他被安排的營帳離這裡稍遠,因爲死亡爪必須遠離戰馬,而自己又得保證隨時可以升空起飛。
踩着滿是車軸和馬蹄的泥窪之地,他剛走不遠,便聽到了阿澤瑞恩的呼喚。
回過頭,見好兄弟快步走來,萊昂停下了腳步。
阿澤瑞恩追上夥伴,表情有些疑惑:“萊昂,明明咱們剛打了勝仗,你怎麼好像不是很高興?”
萊昂聞言,愣了一下。
“我表現得有這麼明顯?”
“沒那麼明顯,但我瞭解你,一有心事,你話就會變得很少。”阿澤瑞恩搖頭道。
萊昂苦笑:“好吧,確實如此。”
他對無比信任的夥伴點頭,並未隱瞞,道出腦中的猶豫和煩惱。
“不瞞你說,到烏薩託的這幾天,我一直有個不知是好還是壞的‘點子’.”
萊昂低頭看着腳下的泥地沃土,又擡頭,看了看陰沉的天空。
“.我已經能夠確認它應該能夠實行,或許能發揮奇效迅速決出這場戰爭的勝負,可我更猶豫,它在戰爭之後造成的嚴重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