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誰憐,韶華傾負(二十
錦瑟和納蘭忻兩個人回宮後,納蘭忻的轎子連停都沒有停下,便徑直的回去了自己的宮殿,錦瑟也沒有放在心上。
也是這樣的納蘭忻,才能叫錦瑟看到一些曾經在納蘭府時,那些刁蠻任性的影子。
納蘭忻這幾日來,心裡總有些不好過,不知道爲什麼……明明慕容追風都答應她讓她當皇后了,有了慕容追風的幫忙,也就是說她一直看不順眼的錦瑟對她的威脅也就大大的減小了。
可是不知道爲何,納蘭忻看到錦瑟時,還是恨得牙癢癢,還是那樣的討厭她。
今日回去,納蘭忻心情又不好了,母親一直在嘮叨要她趕緊催催皇上舉行封后大典,好讓她也能光宗耀祖,皇后皇后……
納蘭忻現在才覺得,母親的眼裡只有皇后!從小便讓她學這學那,這也不讓那也不行,從小她還沒有成爲后妃便已經被這後宮的規矩給束縛住了。
如今她都要當皇后了,也不知道母親爲何還催催催,滿心裡都想着今後的她有個當皇后的女兒,是多風光。
納蘭忻有那麼一刻,竟覺得有些難受,以前她以爲只要自己高高在上,那麼就會幸福快樂,可是如今人人見到她都極力巴結奉承,個個都要跪拜,包括自己的父母。
可是爲何,她卻沒有想象中的開心呢?甚至覺得那些極力奉承的笑臉,母親容光煥發的笑容,竟都有些叫人討厭了。
默默的回了宮,納蘭忻幽幽一嘆,遣退了所有的人一個人靜靜的坐在房間的梳妝檯上。
鏡子裡那張豔麗的臉,再看不到當初那驕傲蠻橫的笑容了,現在的她她自己也有些陌生,這就是他們恭維的一張臉嗎?
這個世界上,誰又能從這副皮囊下,看到她的心呢?誰又理解她的苦楚,明白她的難處?
她除了當皇后,從小到大,沒有別的願望了,也沒有別的想法了……彷彿她除了這一條路走到黑,竟再也不知道除了皇后之外,她還能做什麼?
連她的母親都不明白,誰又明白?
納蘭忻的腦子裡猛然的閃過一張臉,冷淡的表情,淡漠的聲音……卻又那樣的霸氣,高高在上的叫人覺得他纔是世界的王者。
慕容追風……
那個在她最狼狽,最絕望悲傷的時候,朝她伸出手的人——慕容追風。
納蘭忻的心裡默默的唸了一遍又一遍,真的不明白……爲什麼她會常常想起那天的情景,常常看到慕容追風那雙眼睛,明明冷漠又絕情,可是隱隱的卻叫納蘭忻看到了一種憐憫。
他是在憐憫她,可憐她?
心裡不知道爲何,悶得喘不過氣來。
“娘娘!”突然傳來的女聲嚇了納蘭忻一跳,還沒來得及驚叫,一隻手已經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叫她發不出半點的身影。
“娘娘不要害怕,是我!”剛聽着這聲音有些耳熟,納蘭忻還疑惑時,就看到身後的人到了身前,穿着黑衣,一時有些認不出來,但是那笑臉卻是極其熟悉的。
是葉玲?!
納蘭忻腦袋裡一片空白,甚至任何事情都想不到,爲什麼……爲什麼葉玲會穿成這樣半夜出現在她的寢宮裡?
葉玲看到納蘭忻似乎放鬆了下來,放開了捂住她嘴的手,才笑道:“我來找娘娘,是有一件事情商量的!”
“什麼事不能明日覲見再說嗎?夜闖皇宮,可是要殺頭的!”納蘭忻平定了心裡的慌亂,雖在心裡鬆了一口氣,但是臉上卻絲毫沒有放鬆。
“我當然知道,可是這事關乎我和娘娘一輩子的幸福,不得不冒險!”葉玲這樣一說,納蘭忻更疑惑了。
“你到底在說什麼?”納蘭忻斜眼問道。
“我想和娘娘聯手,除去一個人
。”葉玲笑了起來,那笑容還是陽光燦爛,但是眼睛裡卻多了一絲陰鷙。
納蘭忻還沒問,葉玲就已經笑臉盈盈的道:“我想除去納蘭錦!”
長大了嘴,納蘭忻似乎一時反映不過來,因爲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有人這麼大膽說出這樣的話來,更想不到……這話是葉玲說出來的。
“我手裡已經有一個必然打敗她的東西,但是需要借娘娘的手。”葉玲自信滿滿,納蘭忻看着,卻不得不懷疑,冷冷一笑,拂袖道:“既然如此,你自己解決了她不就行了?而且是誰告訴你,我想除掉納蘭錦的。”
“娘娘不想嗎?”葉玲反問道:“如今封后大典遲遲不定,皇上早已經在朝堂上流露出有意改立皇后的事情了,娘娘付出了那麼多,唾手可得的皇后之位就要付之東流了,難道也心甘情願嗎?”
“皇后之位必定是本宮的!納蘭錦還沒那麼本事奪走!”納蘭忻冷哼一聲,扭頭走開,心裡卻已經盤算了起來。
“可是皇后之位能給你,難道娘娘愛的男人,也可以這樣讓給她嗎?到時娘娘就算當上了皇后,卻留不住自己愛的人,要看着自己的男人整日圍着她轉,你就甘心?”葉玲繼續說服,雖然她並沒有猜到納蘭忻會拒絕。
納蘭忻的眼睛裡確實閃過一絲什麼,心裡慕容追風的臉猛然又閃現而過。
不得不承認的一個事實就是,慕容追風會幫她,便是因爲納蘭錦!如果……
納蘭忻搖了搖頭,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娘娘,不要猶豫了!除去了納蘭錦,娘娘纔有機會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葉玲一把抓住了納蘭忻的手臂,絲毫不給她退讓的機會。
納蘭忻此刻已經冷靜了下來,看着葉玲眼睛裡的陰寒,不由得問道:“我要除去她還情有可原,你又是爲什麼?據本宮所知,你與納蘭錦不是素來交好嗎?”
“是嗎?”葉玲的嘴角一勾,竟有了一絲冷意,她轉眼看着納蘭忻,那表情一瞬間,叫納蘭忻看到了一種深切的哀傷。
葉玲幽幽的道:“因爲我與你……是一樣的,因爲納蘭錦的存在,所以得不到自己心愛的男人。”
納蘭忻一愣,之前關於錦瑟和慕容修雲之間的猜測猛然的浮現在了她的腦袋裡,難道這事是真的?
有些不可置信,畢竟納蘭忻不信……連一向雲淡風輕,兩袖清風的九王爺,竟也會爲她傾倒?
那個女人!究竟有什麼好的?
慕容尚宇無限度的容忍,哪怕懷疑她與別人有染卻也不曾怪罪過!作爲一個帝王,一個男人,竟能忍受到此已經叫人覺得不可思議了!
慕容追風明知道她是他的嫂子,是自己親哥哥的女人,卻還是不顧流言蜚語處處維護,甚至上次差點丟了性命!也差點爲了那個女人而想要殺了她!
想到此,納蘭忻的心裡竟有一種不可忍受的痛恨……那種對錦瑟的厭惡竟轉變成了深深的嫉妒!
如今……連葉玲也跑出來,爲了自己的丈夫……而要和她爲敵!
她究竟是有什麼本事,叫他們一個個的趨之若鶩?
納蘭忻咬了咬脣,冷哼道:“難道……”
“是!”葉玲沒等納蘭忻問出口,就已經回答道:“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我清楚的明白,也親眼所見……她勾引我的丈夫!這樣的女人,有什麼資格活在這個世界上,享受尊貴的一生?”
納蘭忻笑了起來,看着葉玲眼裡的痛恨,聽着葉玲語氣裡的悲哀,她不是說謊……因爲納蘭忻明白這種感受。
“好!我幫你!”納蘭忻看着葉玲,緩緩的說出了這句話來。
幫她……也是幫自己!
*
“娘娘,你在找什麼呢?”香雪進門來時,看到錦瑟將被子全部
都掀開了,牀鋪亂糟糟的,似乎在找什麼東西。
“我的陶笛呢?就是以前公子送我的那個,一直放在枕頭下面的啊!”錦瑟將牀鋪翻了個七零八落,可是什麼都沒有找到。
她明明記得,放在這裡的,前幾天還用過來着?
“沒有看到啊,奴婢幫你找找!”香雪說着,轉身在地上和櫃子角便仔細的找了起來。
不過一會兒,香雪就在牀腳低下的旮旯裡找到了靜靜躺着的陶笛,笑道:“娘娘,你看……在這裡呢!”
“是嗎?”錦瑟忙搶了過來,仔細的查看,那陶笛完好無損,這才放下心來。
“既然這麼重視,可要好好的收着,怎麼能放在牀上呢?”香雪說着,想找個地方好好放置,不料錦瑟卻忙搖頭道:“不,不用了,我時常帶在身上的,偶爾,纔會放在牀邊。”
香雪沒有辦法,因爲她知道,那是公子送的東西,她肯定是從不離身的。
搖了搖頭,香雪笑道:“那奴婢幫你收拾收拾,晴雨已經準備好了晚膳,娘娘快去用膳吧!”
“嗯,那麻煩您了!”錦瑟點了點頭,將陶笛掛在了腰間,這才走出了房間。
剛出門就看到一個身影快速的從黑暗出跑開,錦瑟皺眉,喝道:“是誰?”
那黑影一愣,不知道從哪裡而來的晴雨已經擋住了他的去路。
“是奴才,是奴才啊娘娘!”那人忙出聲,從黑暗中跑了出來,錦瑟這纔看到,是許久沒有出現在她面前的福子。
剛進宮那會兒,錦瑟還曾拉攏過他,後來香雪和晴雨來了,他被調出了殿外,竟然疏忽了他的存在。
“你在這裡幹什麼?”晴雨冷聲問道。
“奴才……奴才……”福子不停的磕頭,猶豫着,卻還是說道:“奴才是來見見娘娘的,娘娘回來那麼久,奴才也沒能看到,心裡難受得很!想着是不是娘娘不再需要奴才了,奴才沒用……不能給娘娘辦事,娘娘若是嫌棄奴才……儘可打發了奴才去做雜役好了。”
錦瑟輕輕一笑,“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我又何曾嫌棄你了?這甘泉宮裡上上下下都是你打點的,前幾日還和皇上提過,讓你做甘泉宮的主管呢,這不還沒機會跟你說呢?”
“娘娘……奴才謝謝娘娘!”福子忙磕頭,激動得差點就要流淚了。
錦瑟忙扶了他起來,安慰道:“不要想太多了,我說過,只要你誠心幫我辦事,我不會虧待你的!”
“謝娘娘,奴才必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福子擦了擦眼珠子,其實並沒有眼淚。
錦瑟點了點頭,道:“好了,去忙吧!過不了幾日……可就是大總管了!”
“誒!奴才這就去忙了,謝娘娘,謝娘娘!”福子鞠了好幾個躬,一步三回頭的退下了。
晴雨不由得問道:“娘娘,這種人留他幹什麼?”
“哼,這種小人,留着必有用處,你盯着他點!總覺得他今天跑來可不是來求升官的。”錦瑟說完,轉身朝膳堂走去。
晴雨也只能跟上。
福子遠遠的出了甘泉宮,心裡還一陣陣的狂跳,沒想到差點被逮個正着。
猛然走着,一個宮女迎面撞來,福子還沒來得及道歉,那宮女就開口罵道:“幹什麼呢?走路不長眼睛?”
“對不住,對不住了!”福子忙道歉,那宮女冷哼了一聲,鄙夷的的道:“就你這樣,主子吩咐的事情能做好嗎?是怎麼莽莽撞撞的活到現在的?”
“能做好,能做好!真是對不住了,一時沒注意!對不起,對不起……”福子陪着笑臉,看了宮女一眼,那宮女微微點頭,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福子鬆了口氣,看了看四周,才挺起胸膛來,像個沒事人一樣的回了甘泉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