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越來越遠的米蘭身影模糊在視線盡頭,單思華對着夜空,默默地在心裡祈禱。
按照米蘭的囑咐,再走上幾分鐘,就要碰到那個充當嚮導的人。想到馬上就可以回到雲南,回到南田工業區,可以找李老闆算總賬,單思華的心就抑制不住地激動萬分。
單思華沿着小河往下走,又是順流而下,雖然沒有在河中游,但也感覺健步如飛。轉眼間,就走到了一個彎道的地方。
通常情況下,河道都是彎彎曲曲的。哪怕只是一條几百米長河道,也會有一些轉折很大的彎道。單思華沿着河道邊疾走,腳下生風,只想快一點走到接頭地點。嘴裡也在不停地默唸着那句接頭暗號。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嘈雜的喧譁聲從單思華的背後傳來,他不禁回頭一看,只見在昏暗的燭光搖曳映照中,先前米蘭所站立的地方,不知什麼時候圍攏一羣人,正在七嘴八舌地議論紛紛。喧譁聲就是從人羣當中傳出來的。
單思華記得非常清楚,人羣所圍攏的地方,就是剛纔自己和米蘭分別的地方。看那陣勢,莫非是那兩個士兵發現了自己逃偱,和米蘭起了爭執?
心裡“咯噔”一聲,單思華不由得停住了腳步,想看清楚到底是不是米蘭在和那兩個士兵起交涉。憑心而論,他覺得自己欠米蘭的太多,如果因爲私自放跑自己,而讓米蘭受到什麼責罰,單思華的良心會不安的。
還沒有看清楚那邊是不是米蘭在和士兵爭執,圍攏的人羣突然爆發出一片驚呼,隨即聽到一個物體掉入水中的聲音,雖然隔得有些距離,但從小就在長江邊長大的單思華還是馬上判斷出,那是有人落水的聲音。
跟着這個聲音的響起,岸邊馬上有幾支手電筒的光齊刷刷地投射向激流的河面,一個男人的聲音隨即喊了幾句。“阿蘭,阿蘭。”
男人的聲音像是從嗓子裡發射出的炮彈,充滿了歇斯底里,令人震耳欲聾,在這嘈雜的小河邊也分外刺耳。單思華怎麼聽,都像是米猜的聲音。再聽聽那兩句“阿蘭”,雖然叫的是仰光音,卻也聽得明白。
莫非剛纔落水的是米蘭?
單思華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眼前這條小河雖然說河面不是很寬,但水流喘急,如果米蘭不識水性,很快就會被水流所產生的急流漩渦給捲到水底,只怕性命難保。
心念急轉之間,前方的幾支手電筒雪亮的光已經順流而下,緊追着水面上一個若隱若現的人頭,在激流中沉浮不定。看那落水之人定是不識水性,纔會出現這樣的現象。
岸邊的人羣亦跟隨着手電筒的光,一路追着,邊跑邊喊着什麼,卻沒有一個人敢跳到河裡去。
小河裡漂浮着那些載着蠟燭的紙船,落水者的頭卻漂浮不起來,眼看就要沉入到喘急的激流中。
眼前的情況萬分緊急,也容不得再作猶豫。稍有不慎,落水者就有可能被激流捲入河底,命赴黃泉。
剎那間,強烈的正義感涌上單思華的心頭。他決定,不管這個落水者是不是米蘭,先把落水者救上來再說!
想當日,在南田工業區的雲彩髮廊樓下,單思華見小偉持刀行兇,勇敢地打掉了小偉的西瓜刀,成功救下李老闆。更有前幾日,在池塘邊,見那個農民工被浸鐵籠子,單思華也是奮不顧身將其救起,雖然最終那兩個農民工沒有幸免於難。
今天晚上,又是這樣的危難時刻,單思華當然不能袖手旁觀。也許,在他的骨子裡,天生就有這種俠義心腸。
無論如何,救人要緊!
心念一動,單思華也顧不得許多,三下五除二地將身上的衣服扒下,彎腰站在河岸邊,眼睛死盯着越來越近的那個人頭,時刻準備跳入激流,救起落水者。
小河水確實喘急,轉眼之間,那個浮浮沉沉的人頭就順流漂至彎道處。單思華猛提一口氣,做了個長長的深呼吸,踩着水向施救目標奮力游去。
單思華並沒有採取扎猛子的方法,雖然那樣能快速地接近目標,也能省去很多氣力,但他怕觸到暗礁,到時候人沒救上來,倒先把自己搞個頭破血流,得不償失。
這是在緬甸,水流又如此喘急,單思華對河道一點也不熟悉,當然不敢貿貿然地扎猛子。用腳趟着入水是最明智的做法。
救人的同時,也要先保護好自己不受傷,否則,怎麼去救人?
虧得河面上有不少的紙船發出明晃晃的燭光,單思華直接就游到了目標人物的頭部,剛想伸手去抓住落水者的肩膀,卻突然發現,河面上已沒有了那個浮浮沉沉的人頭。
不好,目標人物沉到下面了。
單思華深吸一口氣,一個猛子沉到水底,憑藉出色的水性,努力在水中摸索。
通常水流都是在表面喘急,越往下面,流動的速度就越慢,甚至到了河牀的部位,還有水倒流的現象,俗稱“回水沱”。
單思華潛下去不到三米,就遇上了一個直徑非常大的回水沱,直接把他的身體捲進了迴旋的軌道。
藉着水底微弱的光線,依稀可見先前沉下來的那個落水者,正巧也在這個回水沱中順着軌道旋轉。
謝天謝地,總算沒有被激流沖走!單思華不由得暗鬆一口氣,想伸手去攥住落水者的肩膀,把其拖回岸邊。但問題又來了。
要知道,在這種回水沱中,所有可以漂浮的物體都會隨回水沱自身的迴旋力度,不停地旋轉。雖然單思華可以奮力划動,勉強在回水沱中移動,可落水者已然是半昏迷狀態,又不懂水性,自然無法抵抗回水沱的力度,會隨着回水沱不停旋轉。
這樣一來,單思華奮力划動,卻還是抓不到落水者身體的分毫。他不禁有些暗暗着急。
要是換做在平時,單思華也不會着急。只需閉上眼睛,像睡覺一樣,隨着回水沱的軌道旋轉,不消一分鐘,這個回水沱的旋轉力度將會慢慢減弱,直到消失。到那時候,身體所受到的約束自然就會減除,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重新游回岸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