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退回四天前,也就是墨無心離開大澤山地區的第二天。
這天上午,十名氣勢洶洶的羅網衛闖入大澤山地區。
爲首的是一位身穿黑底藍網,前胸後背皆繡有血色蜘蛛的高大漢子,臉龐猶如斧刻刀削一般,粗獷中透着凌厲。
另外兩名身穿黑底青網,七名黑底綠網的羅網衛士。
按照現在的劃分是一名千戶,兩名副千戶,七名百戶。
按照羅網曾經的劃分就是一名殺字級,兩名地字級,七名絕字級。
在隊伍的末端,兩名百戶級羅網衛士擡着一牀擔架,擔架上躺着一名面色青黑,雙眸瞪大,死不瞑目的屍體。
看樣子正是昨日來到農家的墨無心。
進入大澤山地區沒有多久,農家弟子就發現了,但第一時間並不趕出來阻攔。
因爲一看就知道羅網的人來者不善。
經過昨日的事情,農家下面的弟子才清楚了什麼樣穿着的是羅網的人,具體等級又該如何區分。
負責大澤山外圍部分地區崗哨的農家頭目召集了人手,人數超過三倍後纔敢跳出來阻攔。
“諸位這是什麼意思?”
看着手下將羅網衛包圍,農家頭目心中微微鬆了一口氣,面色緊繃的質問道。
“哼哼,什麼意思?”
“本官還想問問你們農傢什麼意思?”
“竟然敢暗殺的羅網副千戶,莫不是想要跟羅網開戰,跟秦國作對不成?”
爲首的千戶瞥了一眼周圍的農家弟子後冷笑一聲,面色憤怒的厲聲質問道。
“這……”
“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農家頭目有些底氣不足,因爲不知道他們農家是不是真的幹了這事……
從動機上來說,雙方早有宿怨,暗中下手不是沒有那個可能。
“誤會不誤會的,本官跟你一個小嘍囉也說不清。”
“立即去通報你們俠魁,本官今天來這裡是要討一個說法的。”
農家頭目聞言心生憤怒,誰是小嘍囉?
他好歹也是農家的中層弟子,手底下管着上百人。
不過由於事關重大,農家小頭目還真不敢隨意發作激發矛盾,只能強行忍了下來。
隨後派了一個小頭目去通報,自己則帶人監視起羅網頭目……
小半個時辰,信使回來,羅網衛在一羣農家弟子的監視下前往農家烈山堂。
此刻農家烈山堂,俠魁田光,各堂堂主,總管再度匯聚在一起。
田光端坐在上,面色嚴肅,沉聲道:“之所以把你們再度召集過來,是因爲羅網的人又上門了。”
“剛纔山下傳來消息,羅網的人擡着昨日前來農家那人的屍體前來興師問罪。”
“他們說是我們農家下的黑手。”
“我想問你們到底有沒有做過……”
“老老實實問答,若有隱瞞,查出來,嚴懲不貸!”
此刻田光心中十分窩火。
沒有做那還好,想要污衊他們農家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但若是真下了黑手,這不是故意將動手的藉口遞到了羅網嘴邊嗎?
儘管農家不是沒有能力跟羅網鬥上一鬥,但這一點也不符合農家的利益,也不符合那位大人的利益。
農家若是覆滅或者實力大損,對於那位大人以後的計劃影響太大了。
堂中的衆人聞言震驚了一下,隨後連忙相繼表態。
田勐:“俠魁,你是知道我的,若是我出手,不可能有痕跡留下。”
田虎:“俠魁,你是知道我的,若是我,昨日就在這裡將他砍死了。”
朱家:“俠魁,你是知道我的,若是我出手,屍體已經成爲肥料了。”
陳勝:“俠魁,你是知道我的,若是我出手,他走不出這道門。”
司徒萬里:“俠魁,你是知道我的,賠本的買賣我是絕不會做的。”
朱仲:“俠魁,你是知道我的,我沒有那個膽子。”
田光沉吟片刻看向堂主身後的總管們,沉聲道:“那你們呢?”
各大堂的總管接連否認,然而共工堂的總管語氣不是那麼堅定,底氣不是太足。
田光可是絕對的老江湖了,這種情況哪裡能夠瞞住他的眼睛?
“是不是你做的?”田光厲聲喝問道。
朱仲見狀似乎也急了,連起身質問:“你不會真的瞞着我去下黑手了吧?”
這一刻堂中衆人的目光全部落在了共工堂總管身上,一時間壓力山大。
“不是我做的,我只是想起一件事有些懷疑。”
“昨天下午,有一個大頭目帶人出去了,說是要去四季鎮上耍耍。”
總管之下便是大頭目,這在農家還算不上高層,不過已經勉強觸摸到高層的門檻了。
“我如今回想起離開的那些人正是當初被羅網截殺之人的親屬,所以……”
衆人聞言臉色不禁有些難看,心想不會真的是他們做的吧?
“趁人還沒有來,你立即去查探一番。”
田光臉色陰沉的命令道。
“是。”
共工堂總管抱拳一禮,催動輕功快速離開了。
“俠魁,這事要是真是他們做的,該怎麼辦?”
“總不能把兄弟們交給羅網吧?”
朱家看向田光,面具變幻,臉上滿是憂慮之色。
“當然不能把兄弟們交給羅網,羅網本就欠我們農家一筆血債。”
田光還沒有說話,陳勝率先炸了,堅決不同意交人。
田光自然也不可能同意,否則隊伍就不好帶了。
可以忍辱負重,但不能膽怯懦弱,其中的分寸要把握好。
“現在還不清楚是不是,但就算是也不會底下的兄弟們交給羅網殘害……”
“真要是,那麼諸位都做好血戰到底的心理準備吧。”
堂下衆人聞言心中都非常欣慰。
哪怕他們是農家高層,但也不會想看到關鍵時刻下面人被推出去背鍋。
下面人能,事情嚴重到一定程度,他們也能。
“羅網雖強,但這裡是大澤山,我們農家的大本營。”
“地利,人合皆在,想要擊敗我們哪有那麼容易?”
“不過農家在諸國的勢力恐怕要遭受重大打擊了。”
“若是真要開戰,我建議立即收縮農家的勢力。”
“一來增強總堂的實力,二來避開風頭,減少損失,保存實力。”
朱家捏着下巴,慢條斯理道。
“尋求外部支援,增加勝算。”
“雖然此事我們農家沒有佔多少理,但討還血債也勉強說得過去。”
“而且就算我們農家沒有理,防備秦國的勢力也不少,他們不會樂意秦國實力增強。”
田勐瞥了朱家一眼,面無表情道。
兩人開了一個頭,其他堂主,總管也相繼發言出主意。
田光也沒有出言阻止,不管是真是假,未雨綢繆也是好的。
討論一直到羅網的人到達爲止。
由於討論的是怎麼對付羅網,餘蘊殘留,羅網的人進來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好臉色,個個眸光凌厲,彷彿要刀人一般。
羅網的千戶進入堂中後根本不廢話,指着擔架上的屍體,直接開門見山,甚至連自己的姓名都懶得介紹。
“這人你們還認識吧?”
“別告訴本官你們不認識了,農家難道是由一羣癡呆統領?”
如此不客氣的話自然讓農家衆人義憤填膺,恨不得立即出手。
不過考慮到羅網的人敢於如此明目張膽,囂張跋扈的興師問罪,應該有所依仗,農家的人才強忍了。
“哼,農家還不屑做睜眼說瞎話之事。”
“此人我認識,在做的都認識,昨日來農家的墨副千戶。”
田光冷哼一聲,面色沉靜。
“哼,還算是敢作敢當。”
“經過我們羅網午作的詳細查驗,墨副千戶主要死因是因爲內臟破裂而死。”
“生前曾經被下毒,還捱了一記你們農家共工堂的看家本領,春寒斷掌。”
“本官可不是胡說八道,你們農家中若是有懂行的儘管來驗一驗。”
“如果還有點擔當的話,希望不要昧着良心。”
說完還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自信滿滿,有恃無恐的態度讓農家衆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雖然農家實力不弱,但對上羅網是真的壓力很大。
他們不怕羅網跟他們農家正面戰鬥,就怕羅網充分發揮自己的老本行,不停的刺殺農家中人。
羅網的殺手衆多,殺手裡面的高手也衆多。
面對無孔不入,無所不用其極的刺殺,連他們這些高層都面臨着巨大的人身威脅……
只有千日做賊,而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時間一長,疲憊懈怠之下,那就危險了。
“我來。”
朱家起身從桌桉後跳了出來,一步步走向擔架上的屍體。
查驗屍體這種精細活,農家六堂還真沒有多少比得上朱家,因爲朱家醫術可不俗。
看着農家的人在忙活,羅網千戶心中冷笑,再怎麼樣查驗,結果也是註定的。
眼前的這具屍體可是羅網精心準備的,本身是羅網牢房中一名劍客遊俠,死亡時間就在昨天。
武功跟墨無心伯仲之間,身高,身材,髮型,打扮也幾乎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容貌,但墨無心昨日來農家戴的本就是以此人樣貌爲藍本,羅網易容高手合力製作的人皮面具。
如此,兩人的樣貌就一模一樣了,根本難以分辨。
半盞茶後,朱家直起了身體,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怎麼樣,本官沒有騙人吧?”
春寒斷掌雖然是共工堂看家武功,但堂主都已經投靠羅網,武功自然也就泄露了出去。
羅網中人才濟濟,想要找到適合修煉春寒斷掌的人不過是小事一樁。
朱家頂着一張憂鬱愁悶的面具,搖頭嘆氣道:“他中的毒倒不是農家獨有的,但……”
“但的確中了春寒斷掌,胸前的綠色掌印不是僞裝。”
堂中衆人包括俠魁田光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一顆心漸漸沉了下去。
“如今事實俱在,你們農家該不該給一個交代?”
羅網千戶面無表情質問道。
“呸,憑什麼向農家要交代?”
“你們羅網還欠着一筆農家的血債沒有還呢?”
田虎惱羞成怒,出口啐罵道。
“這就是你們農家的態度嗎?”
“至於憑什麼……”
“自然是憑實力!”
田虎聞言大笑道:“哈哈哈,實力?”
“你們這羣人還不夠老子一個人砍的!”
這話的確是誇張了。
田虎如今的實力比起秦時後期可差了不少,也就是二流頂峰的樣子,不是一流高手。
聽到田虎狂妄的話,羅網千戶也不生氣,依舊面無表情,心平氣和。
“哼,是嗎?”
“我們的實力比起農家自然微不足道,不過羅網呢,秦國呢?”
“哪怕你們殺了我們,也別想隱瞞消息。”
“我們既然敢來,也早就做好了覺悟。”
“你們如今最好的辦法就是交出真兇,並且賠禮道歉。”
“否則農家千年傳承也許會毀在你們這一代不肖子孫手裡……”
面對壓迫威脅,田虎怒氣爆棚,頓時更虎了。
“別拿秦國來壓老子,老子不是秦國人,秦國的規矩管不到老子頭上。”
“羅網就更別拿出來說了,老子連秦國都不怕。”
“生死看澹,不服就幹!”
此事堂中農家不少人的確在琢磨着殺人滅口的可能性,田光都是如此,因此才任由田虎火上澆油。
但如果無法隱瞞消息還動手的話,那就徹底沒有了退路,必須硬剛到底了。
實際上田光挺想犧牲幾個人,但這種提議卻會大失人心。
下屬犯了錯,按照規矩處罰就是了,但就這麼交給外人,必定威信大損。
連自己的下屬都顧不住,這種的領導會有多少人擁護呢?
羅網千戶看見田虎的模樣,真是無語,有一種對牛彈琴的感覺。
這個蚩尤堂堂主田虎在江湖上剛闖出一些名聲,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單對單,老子也不一定輸給你,三名殺字級合力,必死無疑!
算了,懶得計較,反正他也無法做主。
“農家俠魁,你也是如此想的嗎?”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田光,田虎眼中有些躍躍欲試。
就在田光下定決心,哪怕鬧着巨大風險,也要維持住自身威信時,共工堂總管回來了。
“稟報俠魁,屬下已經查清楚了。”
“他們待在四季鎮酒樓裡一直喝酒,喝得酩酊大醉,中途沒有消失過。”
田光聞言眸光一亮,看向羅網千戶沉聲道:“閣下,我想這其中有誤會。”
“春寒斷掌雖然是共工堂的看家武功,但並不代表只有農家弟子會。”
羅網千戶不置可否,轉頭看向共工堂總管:“剛纔這位說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田光聞言便解釋了一番,然後再讓共工堂總管把後續事情講清楚。
羅網千戶沉吟片刻後沉聲道:“你們農家能有這樣積極自查的態度是值得肯定的,也挺有誠意。”
“也許是真的有人嫁禍給你們農家,以此挑撥羅網和農家的關係。”
“不過你們農家的嫌疑依舊很多,本官不可能因爲言語就完全相信。”
“這樣吧,給你們農家三天時間調查。”
“本官想來春寒斷掌這樣的看家武功,就算有外傳,傳的人也不會有很多吧?”
“不知俠魁意下如何?”
能夠暫時避免撕破臉皮,爭取時間,田光自然不可能拒絕,不過對時間有所異議。
兩人脣槍舌劍,你來我來,最終把時間延長到了五天的時間。
“好,就這樣說定了。”
“五天後如果找不到真兇,那麼這筆賬就要算在嫌疑最大的頭上。”
“到時候別說冤枉,以我的權限頂多只能拖五天。”
“總部來人突然身亡,怎麼樣都是要給一個交代的。”
“告辭了。”
“我們走。”
羅網千戶轉身向外走去,其他人跟上去,最後兩人擡起擔架也跟着離開。
等到人離開後,田勐主動開口道:“俠魁,我認爲我們應該做兩手準備。”
“一手查探,一手應對開戰。”
田光微微頷首表示認同,隨後看向朱仲,沉聲命令道:“朱仲。”
“俠魁,屬下在。”
朱仲連忙起身離桉,抱拳一禮。
“這件事是你共工堂的事情,本應該由你這個堂主全權處理,然事關重大,時間緊迫。”
“所有由你爲主,諸位堂主爲輔,立即着手開始調查。”
“屬下遵命!”
“調查過程中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儘管開口。”
“多謝俠魁。”
“散會。”
隨後其他五堂堂主跟隨朱仲去了共工堂的地盤,五堂堂主則回各堂口理事。
想要調查出真相本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再加上一位主調查人,一位副調查人以及暗中的羅網暗子從中作梗,更是不可能成功。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四天時間過去,農家中人絞盡了腦汁,動用了不少人力物力,也沒有發現所謂的真兇。
好在農家衆人已經有心理準備,等到第五天傍晚還一起開了一個會,討論了不少事情。
最戲劇的一件事就是農家衆人準備把帽子扣在羅網頭上,說羅網自導自演。
這並不是農家衆人發現了什麼,而是衆人商量過後覺得最好的應對方式。
到時候傳出去,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就看哪邊更得人心了。
在山東六國,農家自認爲肯定比羅網,比秦國得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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