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彈的溫度，穿過這冰冷的夜色，在這光影綽約之間，精準無誤的穿過了沈清蕭的心膛，血從心膛處濺了出來。
在這一刻，他忽然停止下了腳步。
隨着這一生槍響聲乍起又停頓下來的寂靜，隨後是沈清影失聲痛哭而起的一聲叫聲，“哥哥……”
在這一刻，沈清蕭原本抓着沈清影的手也鬆開了，一下子難以抵擋住這一顆子彈的威力，整個人傾倒了下去。
忽如其來的這一發子彈穿過的胸膛，準確無誤的打入了心口，沈清蕭倒在地不斷的口吐鮮血，鼻口處沾滿了鮮血，根本無暇應答沈清影此刻的哭喊。
只顫顫巍巍的將手給伸出來，可是，卻是連想要觸碰一下沈清影臉頰的力氣都沒有。
“誰，到底是誰？”沈清影跪在了沈清蕭的身邊，失聲的朝着這周邊的漆黑大聲的呼喊着，緊緊的將沈清蕭抱了起來，緊緊的捂住了他的頭，將手捧在他的下顎處，承接住了他此刻的鮮血。
“我……我帶你去找醫生，哥哥你千萬要撐住，千萬要撐住啊！”她一邊哭着說，一邊想要憑藉着自己的力道將他給拉起來。
但是，任憑她怎麼用力，沈清蕭都還是在原地，“清……清影，別，別白費……力氣了。”他無聲的說着，但是每開口一句話，從胸腔肺腑裡嗆上來的鮮血都汩汩流出。
沈清影拖不動他，嚎啕大哭了起來，“不，不要說話，不會有事的，我們多少風雨都撐過來了，不要在這個時候出事，真的不要，我只剩下你一個親人了，哥哥，你不要狠心離開我……”
光影綽約，在這深夜之中寒氣逼人，卻止不住這眼淚的溫熱，不斷滴落，滴淌在沈清蕭的臉面上，和着他的血一併蜿蜒流下。
不遠處，皮鞋“啪嗒”的聲音一步步的傳了過來，在這長街的光影襯托下，這一身軍裝的靳少寒顯得格外的冷清。
他手中的槍口餘溫已經散盡，但看着這眼前沈清影抱着沈清蕭痛苦的情景，就連他都愣住了，“怎麼可能？”
剛纔開的那一槍，打的是沈清蕭？
他只聽到了沈清影那驚惶尖叫的聲音，一路趕過來，遠遠的看到了有人抓着沈清影的手，情急之下將這一槍開過去，卻沒想到……
這個人，是沈清蕭。
沈清影彷彿失了魂魄一般，緊緊的抱着這個渾身是血的兄長，眼淚止不住的流，“哥哥，是我不好，我不應該要你和我重返督軍府，我聽你的話一起離開的話，也不會這樣，都是我害了你……”
她一心只想幫着哥哥回到督軍府見靳少寒，現在卻成了這樣的局面。
聽着她說的這些話，靳少寒拿着槍的手也垂了下去，緊蹙的眉心此刻分不清楚是懊悔還是沉重，但是他知道……沈清蕭在清影心裡的地位的。
此時此刻，他竟然連開口說一句話的資格都沒有，“清影……”他叫着，沈清影卻一句話也沒回他。
只有沈清蕭，在剛
纔不斷的口吐鮮血下，此刻逐漸的平穩了下來，但是，氣息卻倍加的紊亂了，“清影，不……不怪你。”
他終於將手擡起來，艱難的觸摸上了她的容顏，“我很開心……今生，能有你這樣的妹妹，是……是我，三生……有幸。”
氣若游絲，說出的話斷斷續續，在這被鮮血沾染的顏面上，努力的想要扯出一抹笑容，但是卻徒勞無功。
沈清蕭的手上都是血，撫摸上她的容顏的時候，盡也沾染上了血跡。
沈清影努力的搖着頭，“哥哥，是我三生有幸纔對，有你這樣的兄長，我此生足矣，此生足矣……”她說着，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哭了起來。
哭聲傳遍了這周圍，一片死寂之中，卻帶着錐人心肺的痛。
“告，告訴子卿，我……我沒有錯出，對不起金陵堂……的，的……”沈清蕭無壓力的說着，卻是話說到最後的那一刻，手上也再沒有力氣支撐下去，話語也沒說完，聲音戛然而止。
帶着血的手從清影的臉面上滑落下去，劃開了一抹嬌豔的顏色，卻從此相決絕。
“哥哥……”沈清影一聲絕嘯，響徹了這片夜空，連哭都沒有了力氣，只能任憑着心裡的悲傷化成這嘶鳴之聲，淒厲人心。
靳少寒的心也在這一刻冷卻了下來，她哭得越是撕心裂肺，他的心就越是冰涼的，手上的槍在這一刻也無力的掉落在了地上。
他緩緩的朝着沈清影的身邊蹲了下去，伸出手來搭在了她的雙肩上，“清影，對不起，我，我不知道……”
沈清影在他的話還沒說完的時候擡眸起來，一雙淚眼看着此刻在自己身邊再熟悉不過的男人了，第一次……靳少寒的心這樣跟着她一起疼。
第一次知道，原來一個人，還能傷心到這種程度，感覺連靈魂都一同隨之死去了的樣子。
“你告訴我，哥哥沒死的，對不對？”沈清影看着靳少寒，扯開了一抹自欺欺人的笑顏，誰都期滿不了，那兩行眼淚止不住不的流下。
“清影，對不起……”靳少寒只有這一句，他將這個女子的頭輕輕一攬，攬在了自己的懷中，心裡在她的這一句問話之中也隨之顫抖。
“爲什麼會死，爲什麼要說對不起？”沈清影喃喃的說着，整個身子在這時候僵硬得就連靳少寒都感到害怕。
她擡起頭來看着靳少寒，眼眸之中的悲傷逐漸的淪爲了仇恨的感覺，“那一槍，是你開的，對不對？”
靳少寒沉默了下去，他知道自己抵賴不了。
沈清影死命的想要掙脫開他的懷抱，“你爲什麼非要這麼狠心，你不肯替他作證就算了，你爲什麼還要殺了他？你明明知道我只剩下這麼一個親人，我只有這麼一個哥哥，你爲什麼還非得連他也容不下，爲什麼啊？”
她掙脫不開靳少寒的懷抱，只能夠捶打着他的胸膛，此刻她盡極的瘋狂。
靳少寒不肯放手，“清影，哪怕你把我打死我也絕無怨言，
但是你不要這樣，你不要這樣。”
他是真的擔心清影會出什麼問題，她現在這情況看起來不大對勁，悲傷是可以毀掉一個人的，他最擔心的就是這一點。
“你走開，你爲什麼還要再回來，爲什麼還要再相逢？”沈清影厲聲的質問着，臉上還有剛纔沈清蕭撫摸的時候留下的血跡，此刻看上去要多猙獰就有多猙獰。
“你毀我的一切還不夠嗎？爲什麼……爲什麼現在連我最重要的人你也要毀掉？”她質問着，每一句質問靳少寒都無法回答。
只能夠任憑着她敲打着自己。
“我只想這輩子與你都不要相遇，我最後悔的事情就是遇到你靳少寒……”她奮力的推開着他，卻是一個重心不穩朝着身後跌倒下去。
“清影，我帶你回去，你怎麼懲罰我都行，你不要這樣。”靳少寒想要過去攙扶起她。
但是，沈清影卻是連讓他冷打破自己一下都不許，硬是爬到了躺着的沈清蕭跟前，“哥哥，不要怕，清影不會放下你自己一個人在這裡的，金陵太大，太冷……容不下我們，根本這裡就不是我們該來的地方，我們回家，回郢城去，好不好？”
“我知道的，你其實心裡最想歸去的地方，還是當年的家，我知道的，我也是，我也好想好想以前，我們一起回去，不要再讓任何人打擾到……”
“哥哥，你不要再睡着了，我真的……我真的好愛你，我不要你死，你死了……就真的只剩下我一個人在這世上，孤苦伶仃了。”
“哥哥……”
“哥哥……”
哭泣的聲音，這一句句的叫喚，在她拼盡了全力之下，一點一點的挪動着沈清蕭的身體，在這冰冷的寒夜之中，她的人、她的心也一併冰涼了起來。
“哥哥，這輩子能當你的妹妹，是我三生有幸，下輩子……換我來保護你，我來保護你……”喃喃的聲音，隨着她將沈清蕭的身體給拖動，從這地上蜿蜒開了一道血跡。
斑駁的血跡，在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下起了濃濃的雪，她擡起頭來，看着這雪覆蓋在兄長的身上，她將自己的外衣脫了下來，罩在兄長的身體上。
“年關近了，我們回郢城去，一起過年，回到小時候的光景……”她扯開了一抹笑，但是更多的，卻是淚水模糊了她的眼睛。
她用力的拖拽着，力道一個撐不住，整個人朝着前方趔趄而去，摔破了手心的皮肉，模糊了一片。
靳少寒心疼不已，追趕了上去，“清影，你殺了我吧，我寧可讓你親手殺了我，也不願意見到你這樣的。”
他說着，將剛纔掉落在地上的那把手槍塞到了沈清影的手中，拉着她的手，將槍口牴觸在自己的心口處。
沈清影看着這個自己曾經深深愛過的男人，此刻是這樣的撕心裂肺。
在這一刻，她緊緊的攥住了手中的槍，心碎成片，卻抵擋不住此刻的恨意，“靳少寒，你還我清蕭哥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