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着父親一聲接着一聲的嘆氣,緊鎖的眉頭惆悵濃的化不開,又聽他提起厲景年來,顧西心裡酸澀的更厲害了,嗚咽似的應了一聲,“我們已經見過了。”
“見過了?”顧思安拔高了聲音,見女兒一臉的愴然,聲音又急轉着低了下去,“那他…沒有說什麼?”
顧西搖頭,“沒有。”
“這樣啊…”
顧思安沉默了許久,說了這麼一句,又擰着眉頭思考,竟似一副滿腹心事又難以啓齒的模樣。
顧西覺得奇怪,問:“爸,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顧思安擡頭看她,幾次動了動脣,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不停的搖頭嘆息。
“怎麼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顧西追着問,顧思安還是不說話,低着頭悶了很久,纔開口說話,“你告訴爸,當年到底爲什麼一聲不響的突然就離開?”
這個問題…多年來何嘗不是一直糾纏着顧西,到底爲什麼離開?
因爲,別無選擇。
她做不到一個人獨自幸福!
她不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父親和最好的朋友深陷痛苦之中,而她卻和厲景年甜甜膩膩的在一起,她真的做不到!
顧西久久不說話,顧思安看着女兒,終是直言,“是不是季非凡威脅你了?”
他了解自己的女兒,這麼一個看似無情其實專情的女人,從小到大從來沒有違背過他這個父親,只有在厲景年身上,一次一次的堅持。
這也是當初他會鬆口的原因。
最後她的離開,一定也是…迫不得已!
想來總不過是季非凡又使了一些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
顧西抱着抱枕的手輕輕顫了顫,並不明顯的動作,顧思安看得分明,嘆息道:“我就知道,可你…怎麼這麼傻?你知不知道厲景年他,他…唉!”
“他怎麼了?”
顧思安只是嘆息。
“去見他一面吧!顧西,這是你欠厲景年的,去吧!”
顧思安離開了,他的到來帶給顧西的震撼卻遲遲沒有散去
,她不明白到底爲何父親一直在嘆氣,還非要她去見一見厲景年,聯想起陳靜姝的那句話,你欠了誰,誰又欠了你。
她慢慢覺得不安,到底在她離開之後發生了什麼?
既然陳靜姝去了美國,是不是季非凡遵守了和她的約定,好好的照顧着周嶺。
還有…厲景年,他真的恨毒了她嗎?
這些問題一個接一個在顧西腦子裡翻滾着,纏的她頭痛欲裂,苦思之下卻依舊沒有任何結果,畢竟,她遠在法國巴黎,懷揣着對厲景年的虧欠,安份的履行着和季非凡的約定,並且堅信着,季非凡也會兌現他的承諾,給予周嶺幸福。
莫非,真的是出了什麼意想不到的變故?
越想,顧西越坐不住。
她調出保存在手機裡的通訊錄,找到周嶺的名字,用座機撥了過去,鈴聲響了很久始終沒人接聽,又撥了一遍,總算是通了。
“哪位?”
竟然是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顧西一愣,“這不是周嶺的手機嗎,你是誰?”
“哦,我是周嶺的先生,你是周嶺的朋友吧,她現在在廚房做飯,需要我幫你叫她嗎?”
很彬彬有禮的聲音,顧西卻…怔住。
周嶺的先生?!!
爲什麼這個聲音聽着一點都不像季非凡?
“誰的電話?”
聽筒裡傳出周嶺的聲音,“好像是你的朋友。”跟着就是一串電波的雜音,應該是手機到了周嶺手裡,隨後她就聽到一串壓抑的呼吸聲。
“顧西?!!”
周嶺的聲音半驚半喜,多了些情緒,也沒了從前的爽邁。
“是我。”
“你,回國了?”
“嗯。”
“那好,我們見個面吧,憶昔茶樓怎麼樣?”
“好。”
一通簡短的電話,淡淡的疏離流淌着。
顧西心頭澀澀的,五味雜成,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更多一些,只是覺得那麼難受。
她和周嶺,曾經親密無間的朋友,難道也回不去了嗎?
黃昏的憶昔
茶樓,佇立在高樓林立之間,更像是一個遲暮的老人,看遍歲月滄桑。
顧西在門口駐足,默了良久才進去,裡面的一切依舊是三年前的模樣,古老而靜謐的,二樓靠窗的位置是她和周嶺最喜歡的,能看見古老的運河緩緩流淌,生命不息。
周嶺隨後過來,穿着羊絨大衣,燙了捲髮,踩着一雙皮靴,是精緻的,更多了幾分成熟的韻味,只是細細辨去,眼角依稀可見幾絲紋路。
畢竟是三十出頭的人,保養的再好,也不復當年的青春無敵。
“顧西,你還和當年一個模樣。”
淡淡的一句話,周嶺的語調很平,顧西聽不出是褒讚亦或是…諷刺。
只是覺得陌生,很陌生。
周嶺坐下,招來服務員要了一壺龍井,幾樣小吃,都是以前兩人經常點的那幾樣,東西很快送上來,周嶺顧自吃着,剝了一堆的堅果殼,挑眉看顧西。
“怎麼,吃了三年洋墨水,口味變了?”
周嶺…變得很尖銳,整個人像是長着刺的刺蝟,一句句話都狠狠的刺向顧西。
顧西默了默,心…拔涼拔涼的。
“爲什麼?”
周嶺一把甩掉手裡的小核桃,聲音尖利,“爲什麼?你竟然問我爲什麼?顧西,當初我有沒有叫你別走,可你呢,走的義無反顧,整整三年沒有一點音訊,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說到激動處,她的雙肩抽搐着,眼眶泛紅。
顧西看着她,等着她繼續說下去。
周嶺穩了穩情緒,兩隻手死死握在一起,“你知不知道,因爲你我沒了孩子,季非凡…季非凡也廢了一隻手。”
一顆心狠狠墜到地上,摔的四分五裂,這樣的事實…讓顧西難以接受,如果她的離開依舊沒能給周嶺帶來幸福,那她的犧牲…又有什麼意義?
“怎麼會?”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可週嶺笑的那麼蒼白,連眼神都是冰冷的。
那一段被時光掩埋的過往,註定…是千瘡百孔,鮮血淋淋的。
如果可以,周嶺永遠不想再提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