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莘沒有應聲。燕雲澈緩緩放下了按在趙莘後背的手,但沒有立即放人的意思。這讓趙芷萱十分不快,忍不住出言教訓,“四妹,姑母待你不薄,你可不能對她不敬呀!”
墨舞更是皺起眉頭連連催促,“賢妃娘娘還等着呢,還請趙四小姐快着點!”
才當上皇后義女,就開始擺譜了,也不想想那義女是怎麼得來的?再說了,一年後能不能嫁進世子府還兩說呢!德性!
燕雲澈淡淡地哦了一聲,“賢妃娘娘不是病着嗎?連賞花宴都不能來陪老祖宗,卻對趙家的小輩如此關心……莫不是在她的心裡,趙家人比老祖宗還重要?”
要論起不敬,誰敵得過趙賢妃?爲了明哲保身,竟敢託病不來太后駕前侍奉!現在紛爭剛平息,就急着來找麻煩了,居然還派了這麼個不懂事的宮人來他手上搶人。就別怪他不客氣!
墨舞嚇得不輕,急忙躬身答道:“娘娘絕沒有這樣的意思,小王爺誤會了。”
趙芷萱也賠着笑臉道,“誤會誤會。”
背對着她們坐着的趙莘,輕輕一笑,招惹她也就算了,偏是不長眼去招燕世子。真是活該!不過,趙賢妃那裡還是要去一趟的,現在還不到與她正面交鋒的時候。
趙莘站起身來,轉身說道:“小王爺在跟墨舞姑姑玩笑呢,姑姑別被他嚇着了。”
一句話,解了墨舞的尷尬,更透露出她與燕世子的關係不一般。墨舞是個多伶俐的人?急忙上來扶趙莘。
“要我陪你嗎?”燕雲澈輕輕一笑,握住趙莘的手腕不肯放。
趙芷萱與墨舞都驚得住了!誰不知道燕世子自從殘廢了之後就沒有真正笑過,即便是對着皇上那笑也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可是今日,他竟對着趙莘笑了,他們纔剛相識而已!
“多謝小王爺,不必了。”趙莘急忙抽回手。
這傢伙絕對是故意的!他握腕不過是爲了搭脈,看看她的氣血是否已經恢復通暢,偏要弄得如此曖昧,無非是爲了看她的窘態!看一個堅毅女子的窘態,就這麼有趣嗎?
“那便小心。”燕雲澈收了手,卻故作一往深情地將戲演到底。
“好。”趙莘屈了半禮,隨着墨舞離開。
雖說那燕雲澈是存心逗弄她,但也是爲了讓旁人知道她在他心中的分量,不敢輕易欺負她。不過,趙莘並不想領這份情,敢欺負她?她就狠狠地還回去!
“妹妹小心啊。”趙芷萱也“好心”過來攙扶趙莘,可她不過是想借機泄怒罷了。
趙莘心裡清楚,並不戳破,此時的她雖是一個孤零零的瞎子,卻什麼都不怕。因爲方纔燕雲澈覆掌在她背心,是想用內力爲她逼出蠱毒,雖然反逼得蠱毒鑽得更深,但爲了保她性命,燕雲澈不惜傳了一點內力給她,助她打通自己的七筋八脈。
這可比她自己修行一年半載都有用,此時的她通體舒泰,神清氣爽。
“趙莘到底是罪臣之女,不敢勞煩姑姑,姑姑帶路即可。”趙芷萱不是想找她算賬,趙莘就給她這個機會。
“也罷。”墨舞並未客氣,燕世子又不在,還需要虛僞的殷勤嗎?她堂堂正六品的女官,那是伺候賢妃娘娘的,怎麼能服侍一個無品無級的瞎子?
“趙莘,你別得意!”墨舞剛上前,趙芷萱就迫不急待地露出了真面目,把早就暗暗攥着手裡的一根簪子狠狠朝趙莘的後背戳了過去!
剛纔後背不是被小王爺愛撫過嗎?她現在就要把那裡戳個稀巴爛!
“姐姐說什麼?”趙莘彷彿不經意的一個轉身,手指極快速地彈到了趙芷萱手腕的穴道上。她的內力雖然還很弱,但也足以令趙莘掉落手中的簪子!
叮噹一聲!
墨舞帶去的宮女立即看到那隻精巧的金簪落到地上,逼尖的一頭在陽光下閃着冷芒。趙莘楚楚可憐的哀求聲隨之響起,“姐姐何必苦苦相逼?我不過求個溫飽,求條活路,難道這也有錯嗎?”
“好大的膽子!竟敢撞落我的金釵?”已經拼命壓抑了一日怒火的趙芷萱勃然大怒,揚手就要朝趙莘打了下去。
“我沒有啊……姐姐!”趙莘一邊說一邊將臉微微側了角度。到底是瞎了眼睛,諸多不便,這一掌是躲過去了,可左臉還是被趙芷萱未斷的指甲給颳了一下。
不過,那趙芷萱更慘,這一掌實在用力太猛,又扇了個空,一個沒收住差點摔到地上!
墨舞與宮女們都嚇了一跳,萬沒想到趙三小姐竟敢在宮裡面打人!可是一瞧四下沒人,一個個裝出手足無措的樣子,就是不去勸阻。同時罪臣之女,她們就要爲奴爲婢,而趙莘卻能福星高照,當上皇后義女!這種小賤貨可不就該打嗎?
“姐姐……?”趙莘已經捂着左臉哭了起來,“我做錯了什麼?”
“我打你,你就得受着!居然還敢躲?”趙芷萱自覺叫人瞧了笑話,格外氣惱,第二個巴掌又扇了過來。
“住手!何人敢在宮裡放肆?”一聲威儀的聲音過後,是一串沉穩的腳步聲。除了趙莘,衆人都看清來人是太后宮中的宮正,心中惴惴,慌忙行禮道:“見過韓尚宮!”
趙芷萱心中一凜,忙不迭地解釋道:“韓尚宮,我是在與四妹玩笑……”
“趙三小姐!”韓尚宮是當年隨太后入宮的陪嫁,在宮中地位超然,就連當今聖上都把她尊爲半個母親。她陪太后走過太多的血雨腥風,目光何其老辣!趙莘被刮傷的臉,還有趙芷萱極力掩藏的斷甲,都被她看在眼裡。
有這樣玩笑的嗎?宮中的主子都輕易不打奴才的臉,這個趙芷萱實在太放肆了!
“太后最近睡得不大踏實,聽說你的繡工不錯,想讓你爲她繡一幅經幡祈福,不知你可方便?”韓尚宮的話說得雖然客氣,但語調冰寒,眉眼中甚至帶着慍怒。
“韓尚宮太客氣了,能爲太后效力是芷萱幾世修來的福分,芷萱一定竭盡心力讓太后滿意!”趙芷萱又悔又怒,卻不敢表露出半分不滿,臉上全是笑容。
繡給太后的經幡怎敢馬虎?沒有幾個月的時間,絕完不成。這分明是韓尚宮借太后的口警示她!
韓尚宮面無表情,“那便回去準備吧,快些把樣稿交上,太后滿意了再行繡幡。”
趙芷萱連忙答“是。”不敢再說一個字,老老實實地走了。心裡卻將趙莘恨之入骨!趙莘,你等着!你給我好好等着!
墨舞等人怕極了,心想收拾完趙芷萱該輪着她們,可韓尚宮只是敲打一番就走了。她本是路過,若非趙芷萱鬧得太過分,她也不會插手。至於趙莘,她根本沒有半點同情。在皇宮裡軟弱就活該被欺負,要怨就該怨自己!
“韓尚宮慢走!”逃過一劫的墨舞,將所有的驚嚇與委屈都算到了趙莘的頭上。明裡不便動手,暗地裡使絆子卻是最擅長的,回去這一路讓個瞎子吃點苦頭實在容易得很。
趙莘這一路走得磕磕碰碰,不是險些從臺階上摔下來,就是差點扭了腳。若不是怕賢妃等得急,墨舞恨不得直接把她推進水塘裡,淹個半日纔好!
一進賢妃的宮邸,墨舞就在底下狠狠絆了一腳,瞧見趙莘整個人都撲了出去,心裡那叫一個樂,就等着看她摔個狗啃泥。偏是趙莘運氣好,被一個力氣大的宮娥給拉住了。
“快些進去吧,娘娘都催問好幾次了!”那宮娥名叫墨傾,資歷甚深,做事更是幹練周全,就因不及墨舞會奉迎拍馬,到頭來只能給墨舞當副手。
墨舞本還要埋汰幾句,眼看趙莘就要摔了她扶什麼扶?手癢嘛不是!不過一聽賢妃催了幾次,就不敢耽誤了,忙帶了趙莘進去。趁着趙莘向賢妃行禮的時候,忙添油加醋把一路上發生的事情都講了一遍。
“趙四小姐不像那樣的人……”墨傾只不過看趙莘實在可憐,想替她說句好話,就被墨舞狠狠一瞪,“你也跟着一起去了?你怎麼知道她不是?”
墨傾不再出聲,賢妃對她不及對墨舞信任,她根本犯不着爲個不相干的趙莘出頭。
趙賢妃並無一絲病態,慵懶地品着茶聽完了墨舞的彙報,才幽冷地看向了趙莘。趙莘今日的表現太過搶眼了,她都快鬧不清究竟是趙莘的本事大,還是運氣好了!
趙賢妃將茶盞一放,並不叫趙莘起來,聲音更是冷冰,“你可知道本宮爲何宣你前來?”
趙莘仍是屈禮蹲着,身子有點微微搖晃,“趙莘不知,還請賢妃娘娘明示。”
趙賢妃淡淡一勾嘴角,“賜茶吧。”
趙莘努力穩住身子,高舉雙手去接,墨舞塞給她的卻不是一杯茶,而是一個薄胎的茶杯。趙莘正是疑惑的時候,墨舞已經拎着一壺水過來了。二話不說,提壺就倒!
滾沸的茶水撲入杯中的一剎,趙莘的手指一陣痛麻,恨不能立即將那杯茶給扔掉!趙賢妃卻是聲音一凜,“拿穩了!”
趙莘只得咬牙苦撐,趙賢妃的聲音卻越發陰冷,“很燙是嗎?是不是很想把杯子給扔了?”
趙莘當然想,卻不能那樣回答,唯有忍。偏偏那墨舞心眼極壞,故意將杯子倒得滿滿的,只要趙莘稍稍一傾,滾燙的茶水就會溢出來燙傷她的手!
“可是你知道,若是沒有這杯子,那沸水直接澆到你的手上,會怎樣嗎?”趙賢妃一把奪過墨舞手上的茶壺,就要朝趙莘的手指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