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山裡的兩個月,是我最憂心,也最開心的日子。
能每時每刻和她待在一起,那種時光,我知道,不再會有。
我留戀那樣靜謐的時光,也留戀在玉府能偶爾見她一面的日子。
我怕再不走,就離不開了。
愛情是兩個人的事,而我,只是多餘的。
我不想再出現在她的生活裡,偏偏,命運總要違揹我的心意。
太子一直在搜尋我的蹤跡,被拂曉發現我在流火城周圍,硬生生將我帶進了城。
也給流火招來了橫禍。
大軍要攻城,因爲我在城裡。
拂曉不許我出去,眼看流火要遭殃,她卻及時趕來。
以雷霆萬鈞之勢,以從未見過的火器之威,逼退了太子大軍,還虜獲太子爲人質。
我和她誰都沒想到,太子竟是女兒身。
恍惚之間,她就想好了對付大荊的計策,以報昔日大荊皇帝誣陷將軍叛國之仇。
太子死了,大荊動亂,流火城自立爲流火國。
在慶賀當晚,焰火在流火國上空燃放。
她榮登爲流火國主,還邀我留下,做流火國的督御史,爲她分憂。
她的請求,我說不出不字,只能道一聲“好!”
我被拂曉灌醉了。
之後的事,我就不記得了。
隱約間,我聞到她的馨香,近在鼻端。
我知道,那是她。
即便醉了,我也能辯出,我面前的人,是她。
腦中上涌的酒氣,快要讓我的心緒沸騰。
那一刻,我不想再隱忍。
隱約有種感覺,我再不說出心底的話,這輩子都不能再說了。
我一直都有許多話,想對她說。
可最終,也只能凝成一句。
我剛張開口,就有一截指尖堵住。
再發不出聲音。
她不讓我開口。
也許,她早就知道。
她懂我的情,正如我一直的隱忍。
因爲,我和她都清楚,我們只能如此,做一對朋友。
或許當初,我若勇敢,不顧及危險尷尬的身份,向她表明愛意,誓死要與她一起,結局可能會不同。
但是沒有如果,沒有當初。
我做不到。
我的身份艱險,她的同樣。
當初的我,如何能將她拉入太子的視線?讓她和將軍府的處境更艱難?
我喜歡她,才說不出愛她,因爲那時的我,保護不了她。
這就是宿命。
我與她,今生註定,只能如此,在不近不遠的地方,遙遙望着她,看着她幸福。
我以爲她會就此幸福下去,可我怎麼也料想不到,不久之後,突然傳出她的惡訊。
她死了。
西狄舉行國喪,慕容竹還會爲了誰,舉行國喪?
答案昭然若揭。
流火國內都沉浸在悲痛中,她的父親同樣如此。
我不得不相信,這是事實。
她就這麼走了。
荒涼無人的小山上,我微微擡頭,望着眼前的蔥蔥綠綠繁複又荒涼的景緻。
終於明白,在這片天空之下,再不會有她的投影。
我多少次遙望向西方,以後,都不會有她。
她沉睡在我的心底,永遠都不會走了。
心情,忽而有些平靜。
也罷。
今後,再無百里扶蘇,只有徑山寺上無名的沙彌。
百里扶蘇已經死了。
和她一起死了。
將我藏在心底最深的話,一起帶走了。
師煙煙,你可知?
世上曾有一人,愛你。
窮盡一生地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