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屋外燭火徹夜點明,照亮了整條迴廊,偶爾燈籠會隨着驟起的風搖搖晃晃,窗戶也會時不時的發出支支吾吾的聲響。沙塵在地上打着卷,掀起泛黃枯葉,悽然飛旋。
每每入夜,偌大的寢殿,雕花牀榻上的諾梵總會被噩夢驚醒,饒是冰天雪地的北宸,他的額上依然汗水涔涔。
撫着前額,略微凌亂的青絲垂下,遮住了深沉的眸眼,他牽出苦澀的笑:自從小禾死後,沒有一晚能睡得安穩。只要一閉上眼睛,腦海就會浮現當時的情景,她就死在他的懷中,他卻無能爲力……
夜闌珊,獨處的他總會對這錐心之痛記憶猶新,伸手覆上胸口,心還在跳動,每一下都能牽扯出血淋淋的傷來,他甚至想將手伸入心臟,只要沒心,或許就不會痛了。
小禾,我的小禾……沒有你的日子,你可知我的痛苦?
他在笑,笑比哭還要難看,這輩子他揹負的太多太多,以至於心愛的女人死在懷裡都無法追隨而去。因不被允許,連死的資格都讓剝奪了去,池小禾,你於心何忍?
起初小禾死的那幾天,諾梵處於極度消沉狀態,誰勸誰倒黴。後來,重新收拾心情,當他出現時,大家覺得這是希望的象徵。豈知,他竟是沒日沒夜的忙於國事,幾乎達到廢寢忘食的地步。所以,日漸消瘦在所難免,衆人開始着急了,紛紛商議着該如何勸解。
又是夜,大雪紛飛,雪花簌簌飛舞着,幾片隨風瓢潑入屋。
帶着一身酒氣的諾梵打開房門,他踉踉蹌蹌的往裡屋走去。今日北宸王朝建立,普天同慶,是以難免高興而喝多了酒。可,大家心裡清楚,他只是借酒消愁,愁上心頭。
酒精作祟,腳步一個趔趄,他整個人撲通摔倒在地上。
隱隱約約,眼前晃過一道身影,那女子緩緩蹲下,脣畔輕啓“別再折磨自己了……”
聞言,諾梵揮開她的手,但當他仰起臉看到女子容貌時,竟是怔愣在原地,甚至忘了呼吸。
“小禾,小禾,是你嗎?”猛地,將女子擁入懷
女子輕撫着他,嘴角輕揚,聲音柔柔的,很是溫和“皇上……”
然,皇上這兩個字猶如晴天霹靂,讓他如夢初醒,狠狠的推開女子,怒吼“滾,你不是我的小禾……”
女子詫異,她明明長得跟池小禾一模一樣,爲何他卻如此堅定的認爲她不是池小禾?
“馬上滾出去!”諾梵惡言相向,他們以爲隨便找個長得一樣的女人,那就是他的小禾嗎?他的小禾,無可替代。
皇上憤怒,女子滿臉委屈,也不敢造次,最後默默的退出寢殿。
寢殿外的人微微嘆息,如果這都無法讓其走出池小禾已死的陰影,那便真的無計可施了。
此時,諾梵就躺在地上,後背所透出的溫度是冰冷的,有溫熱的淚水模糊了他的雙眸。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這一刻也請允許讓他祭奠他心愛的女子,好好的放縱一回。
夜漸深,雪還在下着,守夜的侍衛來來回回的巡邏,腳步很輕,深怕驚動寢殿裡的人。
而諾梵依然躺在地上,腦袋昏昏沉沉的,混沌之中,是殘缺不全的畫面,零碎不成章。
身體很沉重,好似不是他的一樣,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處,只知這個地方很陌生,也很……奇怪。
有着與他的世界截然相反的陳設,簡單素雅,卻無不透着新奇。
諾梵一眼就瞥見書桌上的照片,他大步流星過去,拿起來端詳了下。
照片裡的人不正是他的皇祖母嗎?不,是長得與皇祖母一模一樣的女子,她的身旁有個可愛的小女孩。諾梵敢肯定,這女子就是小禾的奶奶,那,這個小女孩……無疑便是他的小禾,雖然長相併不相似,但他篤定,這就是真正的小禾。
指腹輕輕的摩挲着照片裡的小女孩,諾梵臉上閃過難得的笑容,是繼她離開之後的第一抹微笑。
須臾,環顧四周,他的小禾是否回到屬於她的世界呢?這是她的廂房?
深深的,他深深的呼吸着這片空氣,想從異世中尋找一絲慰藉。或許他無意間闖入了時空,亦或闖入了夢境,才能站在這個地方,感受小禾存在的氣息。
戀戀不捨的,他抱着照片躺在牀上,許久許久,腦海中迴盪着的只有彼此的過往……
迷迷糊糊,諾梵疲憊得無法睜眼,卻感覺有一雙溫暖的纖手,輕撫着他的臉頰,耳邊迴響着飄渺的聲音,很像小禾的聲音。
眼淚,從眼縫裡滲出。小禾,你還會回來嗎?還能再回到我身邊嗎?
再次醒來,宿醉之後便是頭疼欲裂,諾梵隱約記得,昨晚似乎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他夢見了另一個世界,同時也有了盼念,興許總有一天,小禾還會回來。那,他必須好好地活下去,活着等待重逢的一天。
爾後,諾梵振作起來,也不再折磨自己了,儘管夜深人靜的時候不免感傷和心痛,他卻享受這種疼痛,只有這樣才能真實的感受自己的存在。因着有所盼望,人生纔有了繼續的意義。
諾梵始終抱有一線希望,不管時光過去多久,他的小禾還會回到他的身邊……
【始終想提及一下小禾離開那幾年,諾梵曾深深的深深的痛苦過一段很長很長的時間,所以閒時便寫了個他的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