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峰一聽,也是倒吸了一口涼氣:“看來蘇北根據地裡確實藏有保密局的臥底。那這到底是誰呢?誰會知道我從山東到蘇北,又從蘇北到上海了呢?”
“要不,你跟蘇北再聯繫一下,讓蘇北方面加大甄別力度。我們內部要是有這麼一個臥底的話,那不僅是我們上海地下黨組織,就連整個蘇北根據地的戰略部署也會完全被敵人掌握。”
“對,這個問題刻不容緩,還是得催一催蘇北方面,這個變色龍一天沒找到,危險就一直伴隨着我們。昱霖,我現在就去你的那家照相館,我要給蘇北發報。”
昱霖和明峰二人很快就來到了光影照相館,虎仔打開門,二人神情嚴肅地朝二樓跑去。虎仔和勝男望着他們,心裡有些納悶。
昱霖把電臺取出來,明峰坐在桌前,調好波段,見有信號傳來,立刻按動發報鍵,嫺熟地向蘇北發報:速查你處臥底變色龍。
發完報後,昱霖馬上把電臺收拾好。
“昱霖啊,根據朱弘達所透露出來的信息,我們切不可麻痹大意,特別是淑妍,現在既然譚敬廷已經懷疑內部有我們的臥底,那麼這段時間裡,淑妍萬萬不可立功心切,露出馬腳,適當靜默也許是躲避敵人懷疑的最好方式。”
昱霖點了點頭:“我會把你的意見轉達給淑妍的。”
“昱霖啊,看來你的老同學是我們目前最大的對手。”
“這真是我連做夢都沒想到了,想當初,我一直認爲,譚敬廷是我這輩子最知心的朋友,最值得尊敬的兄長。”
“人是會變的。你在對待譚敬廷的問題上,切忌感情用事,畢竟他現在跟我們是兩個陣營。”
“我知道。”昱霖心情有些沉重。
“我們走吧。”
昱霖和明峰二人下樓來,胖嬸正在做桂花糕。
“胖嬸,你又開始忙啦?”明峰笑着拿起一塊桂花糕,聞了聞:“真香。”
“小徐啊。”
“胖嬸。”徐明峰打斷了胖嬸:“胖嬸,你現在可千萬別叫我小徐,叫我老方吧。”
“你們呀,名字這麼多,我的腦子呀,根本轉不過這個彎來。”
明峰和昱霖相視一笑。
“要不,胖嬸,你就叫我大侄子吧。”明峰提議。
“行,這個記得住,以後不管你叫什麼名,我都叫你大侄子。”
“那就叫我二侄子吧。”昱霖在一旁打趣。
“就你最調皮。”胖嬸把麪粉塗在昱霖的鼻子上,引得大夥哈哈大笑。
“大侄子,你們再坐會兒,我把桂花糕上爐蒸幾分鐘就好。你們等着。”
說完,胖嬸拿着桂花糕走到廚房裡去了。
“哎,明峰,你那裡餘香茶行有沒有僱夥計啊?”
“還沒呢,就我一個光桿司令。現在剛開張,這做門面的事情還真不少。”明峰也覺得自己缺少人手:“不過僱傭外人當夥計總覺得不安全,畢竟這個茶行只是用來掩護身份的,讓一個外人待在身邊不合適。”
“要不,讓胖嬸到你那裡去幫忙吧,你如果有事情,也有個人可以照料鋪子,否則你經常把鋪子關門了,別的店家會嘀嘀咕咕,心裡有想法的。”
“昱霖,你提醒的對,我不能常常關門歇業,否則遲早會露出馬腳,被人發現,要不就跟胖嬸說說,讓她到我這裡來幫忙,可我怕把胖嬸和虎仔母子倆拆開,他們心裡……”
“沒關係的,我已經是大人了,不需要我娘照顧了,少爺說得對,任務要緊。”虎仔毫不含糊地迴應明峰。
明峰笑着摸了摸虎仔的腦袋:“虎仔已經成長爲一名優秀的革命戰士了。”
“那徐大哥什麼時候可以帶我上戰場,真刀真槍地跟敵人幹一場?”虎仔仰起頭,期盼地望着明峰。
“虎仔,你現在的工作要比上戰場更重要,更有價值,而且你的表現非常出色,上級領導對整個上海地下黨組織的表現都非常肯定,這裡面也有你虎仔的一份功勞。”
聽到明峰的鼓勵,虎仔精神爲之一振,笑着說道:“只要讓我跟着少爺幹,幹什麼我都樂意。”
胖嬸端着熱騰騰的桂花糕過來了。
“來,大家嘗一嘗,這桂花糕的味道怎麼樣?”
昱霖伸出手去,拿起一塊桂花糕放進嘴裡,燙的他齜牙咧嘴。
“慢點,還這麼急性子。”胖嬸嗔怪地望着昱霖。
“好吃,好吃。”昱霖一個勁地說道。
勝男也嚐了一口,只叫好吃,勝男拿了一塊給她的老爹嚐了嚐,柱子交口稱讚:“胖嬸,你的廚藝真的是沒話說了。”
“胖嬸,真是不錯,我好久沒吃到這麼好吃的點心了。”明峰嚐了嚐,連連點頭。
“那我待會兒多做一些給你帶走。”胖嬸見大傢伙都愛吃她的桂花糕,很是高興。
“娘,你就去徐大哥那兒幫忙吧,他那兒缺人手。”虎仔把昱霖的意思告訴了胖嬸。
“胖嬸,你可願意?”明峰望着胖嬸,問了一句。
“好啊,我去哪兒都成。”胖嬸爽快地答應了。
“胖嬸,你知道嗎?你的大侄子饞你的手藝,所以想要把你挖走。”昱霖摟住胖嬸,悄悄地在她耳邊說道。
“你呀,從小吃我做的飯,都吃了快三十年了,我也該給我的大侄子去做做飯,否則大家會覺得我偏心眼。”
大家一聽,哈哈大笑起來。
朱弘達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東廂房裡,想支起身子,突然覺得頭疼欲裂,他依稀記得自己昨天好像是跟西廂房的淑嫺夫婦喝酒來着,自己怎麼回屋的都記不起來了,只知道自己當時喝醉了,跟淑嫺夫婦二人嘮嘮叨叨講了好多話,具體講什麼卻一點印象也沒有。
朱弘達掙扎着從牀上站了起來,搖了搖頭,想要讓自己清醒清醒,便去浴室洗了把冷水浴。
從浴室出來,朱弘達穿戴整齊,然後去敲了敲西廂房的房門。
淑妍出來開了門,看見朱弘達站在門前:“弘達,你找我有事?”
“淑嫺,歐陽在不在?”朱弘達朝屋裡望了望。
“一早就走了。”
“我昨天喝醉了,也不知道怎麼回去的。”朱弘達想起昨天的醉態,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你呀,酒量也就這麼點,還喝那麼多,喝得爛醉如泥,是我和歐陽把你送回東廂房的。”
“真是不好意思,那我,我昨天有沒有胡說八道什麼呀?”朱弘達怕自己酒後失言,連忙向淑妍求證。
淑妍知道朱弘達有些後怕,怕自己酒後胡言亂語,說了不該說的話,這可是犯了保密局的大忌。
“你能說什麼?還不是在我們面前吹噓你的豐功偉績?”臉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那可不是吹,是我的奮鬥史。我真沒說些其他什麼不該說的話?”朱弘達還是有些不放心。
“什麼話是你不該說的?”淑妍反問道。
“就是站裡發生的那些事,我沒多嘴多舌吧?”
“站裡的那些個事,不都擺在檯面上嗎?有什麼可說的?”淑妍不以爲然地回答朱弘達。
“是是是,站裡是沒什麼可說的事。“朱弘達聽淑妍這麼一說,放下心來:”淑嫺,從今天開始,我接你上下班。”
淑妍呆呆地望着朱弘達:“你說什麼?”
“淑嫺,八點半司機來接我,今後我們一同上下班。”朱弘達向淑妍獻殷勤。
“弘達,沒這必要,這是你站長的專車,我坐着去上班不合適。”淑妍趕緊拒絕。
朱弘達知道淑妍怕流言蜚語,便拿出站長的威風來:“有什麼不合適的,我說合適就合適。”
“弘達,你反正是站長,別人也不能拿你怎麼樣,可我只是個小小的機要秘書,你沒發現,最近你跟我走得近了些,站裡對我指指點點的人在增多嗎?”
“他們愛指指點點,就讓他們指去,你何必在乎這些?”
“弘達,我是有夫之婦,我不得不顧及我和我家人的臉面。我還是自己坐黃包車去上班,你還是自己乘小汽車走吧。”淑妍依然堅持己見。
“那就今天一次行不行?就一次。”朱弘達懇求淑妍。
“那好,就一次,說好了,就這一次。”淑妍見朱弘達死纏爛打,只得應承下來。
朱弘達臉上露出笑容:“那淑嫺,我看時間差不多了,你整理一下,我等你。”
淑妍被朱弘達糾纏得吃不消,只得回屋換好衣裳,塗了塗口紅,跟朱弘達一起出門。
剛走出吉祥裡18號,就看見薛太太迎面走來,淑妍連忙點頭跟薛太太打了個招呼。薛太太看見朱弘達跟淑妍兩人有說有笑地走出弄堂口,一起鑽進小汽車裡,眼裡投來鄙視的一瞥。
“又勾搭上了。真是賊心不死。”薛太太朝地上啐了一口痰。
薛太太跑進杜太太的客堂間,把剛纔看到的一幕跟杜太太仔仔細細地描繪了一番。
“唉,小寶姆媽,現在東廂房是有權有勢,人家想哪能就哪能,阿拉管啥閒事啦?”
“講是格能講,不過,看勿過去呀,儂講格個歐陽太太,也真是呃,小毛頭養出來沒多少晨光就送給親眷去帶,伊呀,肯定是怕餵奶影響身材,所以才嘎狠心呃,格能嘛,伊就方便跟誒個姓沈呃眉來眼去了呀。”
“我倒覺得歐陽太太是沒辦法,儂想呀,格個沈先生現在是做大官呃,伊力聲不要忒大哦,伊想要得啥得不到啊,歐陽太太又長得嘎漂亮,伊肯定是會的打歐陽太太主意呃呀,格就叫‘近水樓臺先得月‘,再講了,歐陽先生是個小記者呀,手臂膊哪能擰得過大腿啦?”
“格能講,歐陽先生曉得自己太太跟格個姓沈呃搞七捻三,居然還忍氣吞聲,甘心當烏龜王八蛋?”薛太太覺得歐陽銳太窩囊。
“曉得勿曉得,我也勿清爽,我也勿好瞎講。不過,我覺得迭能下去,歐陽先生跟歐陽太太遲早是要分開呃。”杜太太爲歐陽夫婦的前景擔心起來。
“要是格能呃閒話,伊拉呃小毛頭就要吃苦頭嘍。現在迭個世道啊,是笑貧不笑娼,女人只要能攀高枝,啥個面孔都可以勿要。“
“小寶姆媽,儂就勿要爲人家操心來,還是過好自家呃日腳伐。”杜太太橫了薛太太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