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兩人都不見了蹤跡,周圍的那些老人們才互相對望了幾眼,忍不住搖頭嘆了口氣,眼中有着無奈與同情。
送走了林聆,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雖然有路燈,但已經空無一人的小區裡面還是有些陰森,只有離方嵐新家不遠的轉角處的小賣部裡還亮着燈。想到冰箱裡面空無一物,方嵐決定先去買幾包泡麪以備不時之需。
店主是個五十多歲的老伯,自稱姓趙。灰白的頭髮,略胖的身形,臉色紅潤健康,聲音洪亮,看上去倒也十可的和藹可親。在方嵐選泡麪口味的時候,那老人也隨口與方嵐攀談了起來。
一聽說方嵐是新搬來13號401室的,老人的笑容不由斂了起來,神色凝重地說道:“小姑娘,你別怪我老頭多管閒事,住在這小區的人都有個習慣,過了晚上十一點,家住這13號裡的住戶,或是住在這13號附近的年紀大點的人要是回來晚了,寧可在外面住宿也不願回家,就連我這小賣部也都是在十點半或十點四十左右準時關門。
你也最好留個心,晚上千萬別在十一點後回家,十一點過後,門外若有動靜,就算有人敲門也千萬別開啊!”
“爲什麼?”方嵐不安地問着,傍晚時的恐怖感覺又纏住了她。
“唉,你也別問了。時候不早了,快回去吧,我也要關門了。對了,記住最重要的一點,千萬別走錯房間啊!要是進了那402室……”老漢頓了頓,嘆了口氣沒再說下去。
看着方嵐有些蒼白的臉色,心有不忍地道:“小姑娘啊,要是有地方住,還是別留在那裡了吧。那姓劉的一家真是沒天良啊,這種房子還賣人!”最後那句是趙老伯的自言自語。
方嵐臉色蒼白地拎着幾袋泡麪,站在13號門洞前,不知該前進還是後退,雖然樓道里有路燈不至於漆黑一片,但下午的陰風陣陣與趙老伯的話始終盤旋在腦中,拖住了她的腳步。
好不容易有了個家,她不想就這麼輕易放棄啊!方嵐咬了咬牙,安慰着自己,也許自己只是太累了,產生了幻覺,而那些老人也總愛疑神疑鬼地故弄玄虛,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鬼怪,人總是在自己嚇自己。晚上和林聆回來,還有送她回家時也沒有怪事發生啊,她只是這幾天累壞了而已。
而且,那趙老伯的話也很矛盾啊,她怎麼可能走錯房間跑到402號去呢,自己的家還會認錯嗎,何況她又沒鑰匙。想到這,方嵐更肯定自己只是在嚇自己,便深吸了口氣,鼓足勇氣走進了13號。
一路上還算無驚無險。在終於走到了四樓時,方嵐還是感覺到了樓下幾層所沒有的寒氣直直侵入她的肌膚,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而傍晚402室房門打開的那一幕又躍入她的腦海。雖然她沒有回頭看,不知爲什麼,她總覺得402室的門開了,這種感覺是那樣的真實而又強烈。
在這空無一人的樓道里,氣氛壓抑、恐怖而又安靜的令她想尖叫,但她唯一能做的是快點打開房門躲進家裡。好不容易顫抖着雙手打開了房門,她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也顧不上鐵門沒鎖就關上了大門。隨着門“砰”的一聲關緊,方嵐有如剛跑完一千五百米一般虛脫地撫着狂跳的心滑坐在了地上。
冷汗伴着止也止不住的淚水一起流了下來。剛纔在門外有着一種強烈的存在感讓她驚恐萬分的不敢回頭,也幸好她沒回頭,不然,她就會看見一隻蒼白而泛青的指甲尖長的女人的手(或可稱之爲爪子)從402室微開的門縫裡緩緩地伸出來,而那手的目標顯然就是方嵐。如果她當時回頭了,那她就再也沒有力氣也沒有機會開門或逃跑了。
好不容易穩定情緒的方嵐終於有力氣站了起來,並無意中看向廳裡的掛鐘,這時時針剛指向十一點整,而方嵐所不知道的是,房外的樓道里的路燈瞬時全部熄滅,再也無法亮起來了!
受了驚嚇的方嵐已經完全沒有剛搬完家的喜悅了,只是以最快的速度洗完澡,回到臥室後緊閉房門關燈上牀,並用被子把自己從頭到腳都蓋的嚴嚴實實的,生怕有一點肌膚露在外面。
她只想快點進入夢鄉,這樣可以讓她忘了那些不安。可是,雖然她很累,但卻無論如何也睡不着,只要一閉上眼睛,她就會看見402室那半開的房門。
方嵐就這樣躲在被窩裡,想快點睡着,但卻連眼睛也不敢閉上,腦海裡卻反覆地想着傍晚所發生的事以及趙老伯所說的話,越想越不安,也越想越害怕。
方嵐有些後悔沒有留下林聆來陪自己了,能多個人壯膽也好啊!也或許,她真的不應該考慮都不考慮一下就買下這所房子,就象林聆所說的那樣,這麼好的房子賣的卻這麼便宜,多多少少總是會有些問題的,她真的不該這麼急着決定啊!
時間早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了,整個房間裡都安靜的可怕,安靜的令人窒息,她唯一能聽見的是自己小心翼翼地壓抑着的呼吸聲。突然,一種鐵門開啓的長長的“吱扭”聲從大門外傳來。雖然方嵐在自己的臥室裡,也關閉了房門,並用被子悶住了頭,但在這靜寂的夜裡,那聲音卻格外的清晰、刺耳而又滲人。
方嵐頓時全身一僵,如果她沒聽錯的話,這是她家的鐵門打開的聲音。但這麼晚了,會是誰?突然,趙老伯的話又浮現在她的腦中“十一點過後,門外若有動靜,就算有人敲門也千萬別開啊”,不錯,不能出去!方嵐做了好幾個深呼吸,努力地想平撫自己快要跳出喉嚨的心臟。
“叩、叩、叩”一陣冰冷、毫無溫度的規則的敲門聲瞬間擊碎了方嵐之前所做的所有的心理建設。她驚恐地睜大眼睛,瞳孔急速的收縮着,此刻的敲門聲有如死神的催魂曲般讓她幾乎崩潰。
冷汗沿着額頭緩緩地流下,身體無法剋制地抖得有如秋風中的殘葉,她甚至可以聽見自己牙齒打戰時彼此碰撞的“得得”聲以及自己的急促的心跳聲。
門外的敲門聲還在有規則地繼續着,敲門的人(也許不是人)似乎很有耐心並不打算離去。方嵐顫抖地用那已經浸透冷汗的手捂住自己微微抖動着的雙脣,以防止自己發出聲音,因恐懼而莫明涌出的淚水早已爬滿她蒼白的臉蛋兒。
“有鬼!”她的腦海中猛地浮現出這兩個讓人驚恐萬狀的字。畢竟,在這夜深人寂的夜裡,有誰會來敲她這個新搬住戶的房門?先別說她在這一個熟人都沒有了,就算是朋友,也只有林聆知道她新家的地址啊,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不可能是林聆了。而如果是小偷或強盜的話,根本不可能這麼“禮貌”地來敲門了。也不可能會有人搞這麼低級的惡作劇來捉弄她啊!
不知過了多久,敲門聲終於停了下來,方嵐躲在被子裡依舊一動也不敢動,她生怕自己發出一點聲音,到時候又把門外那不知是人是鬼的“東西”給引回來。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門外還是沒有一點動靜。在確定那敲門聲沒有再響起後,全身都已被冷汗浸溼了的方嵐,才鼓足勇氣悄悄地拉開被子的一角,害怕地偷偷張望着。
雖然她很怕自己會因此看到一些不該看到的“東西”,但沒有親自確認自己是否安全,她也不能安心啊!屋裡昏暗一片,只有從窗外投進的慘淡的月光給房間蒙上了一層詭異的陰藍。
她微微顫抖的手摸索着打開了牀頭燈,剎時,明亮的燈光掃去了一室的闔暗,也讓她稍微地掃去了心中的恐懼與不安。方嵐小心地用力撐起自己虛軟的身體靠在牀頭擁被而坐,適才所受的驚嚇讓她再也忍不住地將臉埋入膝蓋輕聲哭泣着。
突然,震耳欲聾的電話鈴聲猛然響起,方嵐被這劃破夜空的突兀的巨響嚇得大叫出聲,她蒼白着臉象看着怪獸一般驚恐地看着那響個不停的電話。此時牀頭的鬧鐘顯示着兩點三十分,她不知道這麼晚了,會有誰打電話給她,但那鈴聲顯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又過了片刻,方嵐才戰戰兢兢地哆嗦着拿起了電話移向耳邊,她只“喂”了一聲,便立刻驚聲哭叫着將電話扔向最遠的地方。那電話裡沒有人說話,只有寒透人心的尖銳刺耳的悽慘的笑聲,唯一能確定的是那應該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而與此同時門外又傳來了敲門聲,只是這次不再是規則的輕擊,而是那有如怪獸要破門而入般用盡全力的雜亂而又激烈的巨響着的“砰砰”聲。
“走開,走開,求求你,快走開,不要纏着我!””方嵐再也忍不住了,她無法控制地伸手抓起枕頭用力扔向臥室的房門,然後雙手用力地捂住了耳朵,幾近崩潰與絕望地尖叫着慟哭出聲。
而回應她的還是幾乎瘋狂的巨大的敲門聲以及鐵門來回撞擊大門與牆壁的“哐啷”巨響,而電話裡的可怕淒厲的笑聲也從門外陰惻惻地滲進來,那根本就不象是人所發出的聲波。所有的這些恐怖的聲響交織着方嵐的哭泣聲,就這樣,持續了一夜……
清晨五點多鐘,當第一絲曙光從窗外照進來時,周圍的一切終於平靜了下來。心力交瘁的方嵐隱約聽見門外傳來一聲巨大的關門聲,而那聲音似乎是從402室傳來的。經歷瞭如此驚心動魄的恐怖的一夜,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一些的方嵐再也支撐不住地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