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從敞開的窗戶吹了進來,將白色的紗簾吹拂起來,以一種淒冷的姿態吹到覃梓霖的身上,他蜷縮在角落,用嬰兒在母親肚子裡面的姿勢,據說,那是受到傷害身體下意識做出來的動作。
曾語柔手中的劍忽然間落地,砸在了腳背上,她吃痛的彎腰,一模,溼溼黏黏的,她也立刻聞到了血腥味,原來那把劍是真的。
“滾——”角落裡面的覃梓霖忽然發出一聲暴怒聲。
曾語柔下意識的一縮,想必這個時候的覃梓霖也是不願意讓別人看到他這個樣子的吧,所以會這麼的激動。
但是接着並不明亮的月光,曾語柔看到了覃梓霖臉上的表情,並不與他以前的冷漠桀驁一樣,更多的是……恐懼。
曾語柔不知道有什麼能夠讓覃梓霖害怕的,但她也覺得現在並不是什麼退縮的時刻,她覺得覃梓霖這樣,肯定是有原因的。
莫非是怕黑?
因爲忽然間停電,所以他在房間裡面縮成一團,而她也注意到,只要覃梓霖一回到別墅裡面,別墅裡面都是燈火通明的。
就算是在她房間裡面做那件事的時候,她有提過關燈,但是覃梓霖從未同意過。
這樣一綜合,就明顯看出來覃梓霖是因爲怕黑。
但是,覃梓霖接下來的行爲就讓曾語柔更加奇怪了。
他不斷的往角落裡面縮去,嘴上還反覆的說着“不要過來”、“滾開”這樣的話,就好像,黑暗中並不只有他一個人。
而曾語柔也發現了,覃梓霖根本沒有發現她進來這件事。
而後,曾語柔做了一件錯事,又或者,是做了一件改變她一生的動作。
她不顧腳上的傷口,幾步走到了覃梓霖身邊,蹲下,握住了他冰涼的手臂。
她的手觸碰到他的手臂的時候,後者有明顯的退縮,他深邃的眸子藉着月光落在了曾語柔身上,懷疑、抗拒、尷尬……這些情緒一股腦的涌上來。
如果曾語柔沒有猜錯的話,覃梓霖是有幽閉恐懼症,害怕黑暗害怕在獨立的空間裡面,剛纔忽然間的停電,就算是熟悉的空間也能讓他感到恐懼。
“覃梓霖,是我。”曾語柔將手心的溫度穿了過去,“只是停電了,很快就會來電的。”
那是在覃梓霖混亂的大腦中聽得清楚的一句話——覃梓霖,是我。
就像是一葉孤舟在茫茫大海中迷失了方向,卻忽然間看到了燈塔,指引着他往岸邊走去。
只是覃梓霖怎麼都沒有想到,他的燈塔,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出現,而且還是她,曾家的二小姐。
“滾!”覃梓霖還是這個字,但是已經比剛纔好了太多,或許這個時候纔是真的不願意別人見到他窘迫的一面。
畢竟高高在上的覃總裁怎麼能夠被人發現怕黑呢?
曾語柔並沒有強求,她知道覃梓霖這樣的人是將面子看得比生命還重要的,而且她在他眼中不過是個不足掛齒的,要是這樣的事情被她看到,以後他還怎麼樹立威嚴?
“好,我馬上就滾,我會讓物業的人馬上啓用備用電,會當這裡生命都沒有發生。”曾語柔收回了自己的手,卻不曾想原本沾在手上的血跡已經染在了覃梓霖白色的t恤上。
也就在曾語柔剛剛站起身的時候,房間裡面的燈忽然間又全部亮了起來,停電也只是夜晚中一個小小的插曲。
但是這個插曲,對於覃梓霖來說,卻是那麼的致命。
就在房間恢復了明亮之後,曾語柔下意識的低頭去看蹲在地上的覃梓霖,因爲有了燈光,曾語柔很容易在覃梓霖臉上看到了明顯的冷汗,那慌張的臉色在他臉上也顯得特別違和。
要是以前曾語柔不知道覃梓霖害怕什麼,那麼現在曾語柔知道了,覃梓霖怕黑!
但是覃梓霖也就只給了曾語柔這樣俯視一秒的機會,幾乎是她低頭的瞬間,覃梓霖就整理好了臉色,手扶着牆壁站了起來,他撐在牆上的手上還暴露着青筋。
那種強撐着的感覺,曾語柔只是沒有去拆穿。
曾語柔別開眼去,剛纔沒有燈看不仔細這個房間,現在才發現房間裡面因爲剛纔的失明已經被覃梓霖暴風般的毀壞了,辦公桌上的東西全數落在地上,櫃子上的瓷器也盡數落在地上。
就在覃梓霖站着的地方,還有幾塊青花瓷的碎片。
木製的地板上赫然的映出暗紅色的血漬,房間裡面也充斥着淡淡的血腥味,覃梓霖白色t恤上有幾處明顯的血跡,但是這些血明顯不是覃梓霖的。
而是曾語柔身上的,因爲剛纔劍落在地上而傷了腳,走進來的時候又被瓷片劃傷了腳,她一雙白皙的腳,這時候紅跡斑斑。
覃梓霖眉頭一皺,情況遠遠超出了他的預計。
但是更加讓他頭疼的是,別墅外面忽然來了幾輛警車,他站在窗口的位置,所以看得很清楚。
曾語柔也順着覃梓霖的目光看去,後悔自己的魯莽。
“我剛剛聽到響動,以爲來了賊,所以……我擔心你有危險,所以報了警……沒想到,只是停電了……”曾語柔也算是給了一個解釋。
她看着覃梓霖眉頭微皺的表情,就知道讓他不爽了。
可是她也只是因爲擔心嘛!
忽然間,曾語柔想到了剛纔情急說出來的話,她怎麼可能擔心覃梓霖!她是爲了自己的安危着想,一定是這樣!
覃梓霖聽着曾語柔的解釋,看着她還在出血的腳,心裡也不知道是hi火氣還是別的什麼。
“自己處理傷口,我去收拾你弄出來的爛攤子。”說完,覃梓霖就往外面走去,小心的越過了地上的瓷片。
這麼快速的轉變,讓曾語柔愕然,明明前幾秒鐘還是那麼虛弱的人,怎麼電一來了,整個人就完全不一樣了,示個弱也不會有人將他當成膽小鬼啊!
只見覃梓霖走了兩步,又折了回來,手一揮,就將身上帶血的t恤脫了下來,在衣帽間裡面拿了一件新的t恤穿上,再往外面走去。
曾語柔是等到覃梓霖走了之後才放鬆了下來,也就是在放鬆了之後才發現腳上的傷口是多麼的痛,她根本站不住,都不知道她剛纔是怎麼支撐着走到覃梓霖身邊的!
而且她還在問自己,怎麼剛纔那種情況下覃梓霖說了“滾”之後並沒有立刻離開。
無需想太多,腳上的傷口讓她不得不停下來去想怎麼安然無恙的回到二樓,然後止血。
她在房間裡面瞄了一眼,也不期望有藥箱了,但是意外的在書桌後面的櫃子上面,看到了一個藥箱,那簡直太幸運了!
曾語柔用着她沒有受傷的腳支撐着自己走過去,順利的拿到了藥箱,然後在書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原諒她現在根本沒有走下去的力氣,就算待會覃梓霖罵她也好,責備也好,也得等她傷好了再說,而且她的傷多少是和覃梓霖有關係的。
曾語柔打開藥箱,裡面的簡單處理傷口的東西很是齊全,齊全的讓曾語柔以爲覃梓霖是經常受傷的人。
但是她真的是在覃梓霖的背上看到一些傷口,那是與他帥氣朗逸的臉龐那麼不相符的傷口,她撫上他的背的時候,都會心頭一震。
她沒有去問過他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雖然好奇,但並不代表曾語柔就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他們還沒有熟到那種地步。
也就是短短五六分鐘的時間,覃梓霖去而復返,樓下的那些警車也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原本就是一場小意外,現在更是解決了。
覃梓霖見到曾語柔還在三樓的時候,表情並沒有想象中的差,也沒有立刻將她趕出去。
只是看到一室的狼藉,他眼中有些戾氣,並不針對曾語柔。
他看着曾語柔用着並不熟練的處理手法處理腳上的傷口,奈何他是個事事要求完美的人,實在是看不慣曾語柔笨手笨腳,三兩步上前,拿過了她手中的消毒水。
曾語柔愣愣的看着覃梓霖,他這是要趕她走的意思?
但是覃梓霖只是彎着腰,將她的腳拉直放在椅子的扶手上,曾語柔本能的往後一倒,靠在了椅背上。
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覃梓霖就將消毒水倒在了她的腳背上。
火辣辣的感覺瞬間侵襲曾語柔的神經,那感覺,不能再酸爽了!
她緊緊的握住椅子的扶手,牙齒咬着下脣。
好在傷口並不是很深,那把劍落地的時候只是劍刃劃過了腳背,若是直直的掉下去,以那把劍的威力,曾語柔的腳也就廢了,瓷片劃過的,也都只是皮外傷,只要消毒包紮好就無礙了。
曾語柔靠在椅背上,看着覃梓霖動作熟練的幫她包紮傷口,忽然間就問出了口:“你身上的傷,也是自己包紮的嗎?”
曾語柔很明顯的感覺到覃梓霖的手頓了一下,她看只看到了覃梓霖修長的睫毛,並未看到他垂下的眼皮底下的眼睛,隱藏着怎樣一副心事。
再擡頭的時候,覃梓霖已經幫曾語柔包紮好:“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如果我不瞭解你,怎麼可能愛上你。”不愛上你,又怎麼才能離開你呢?
覃梓霖今晚上已經受了不小的刺激,結果曾語柔現在還跟他說這件事,倒也真的挺煩躁。
“我走了。”覃梓霖早在停電的時候就想離開這裡,若不是剛纔想着樓上還有人,打發了警方的人他就走了,還會上來嗎?
“啊?”這就走了?“可是,我怎麼辦?”曾語柔指的是她的腳,這樣還能指望安然無恙的下樓嗎?
覃梓霖眉頭微皺,看着坐在自己椅子上的曾語柔,一時語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