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回 大悲無聲

從沒有一夜像今夜一樣,比一輩子還漫長。

沈青顏終於再也沒有力氣多邁出一步,她扶着樹幹大口大口地喘氣,雨點拍在她背上的力量讓她一陣陣地腿軟。

“不跑了嗎小老鼠?”

沈青顏回頭,見牛沖天就站在她面前,魁梧的身材在黑暗之中如同一座難以翻越的高山。

“別跑了,再動彈你會死掉的。你死了紫宿大人可是要責備我的。”牛沖天怪笑着衝沈青顏走過來。沈青顏手裡已經沒有任何武器,甚至連站着都很艱難了。

這男人來了,所以二哥他果然……

沈青顏內心翻涌着,她不知道自己的眼淚是不是在往外奔涌,雨水佈滿了整個天地,哪裡有她那兩滴眼淚容身的地方呢?

無相山莊上上下下百餘人,是否已經只剩她一個了。

是真的只剩她一個了。

這就是事實,冰冷的感覺,渾身溼漉的感覺,血流不止的劇痛感,被背叛的心碎欲死的絕望都是真實的。

“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牛沖天見沈青顏雙眼發直自言自語說着什麼,驕傲地笑道:“已經害怕到神經錯亂了嗎?乖乖地跟我走吧!”牛沖天伸手要去抓沈青顏,突然手背上一陣劇痛,像是被鞭子抽到一般,驚得他立刻收手。

“什麼?”牛沖天還未反應過來臉頰上又被抽上一記,“啪”地一聲極爲清脆,牛沖天“哎喲”一聲捂住臉,手掌上立刻粘上了粘稠溫熱的液體。

流血了?牛沖天警惕地回頭,見沈青顏已經站到他身後了。

奇怪!牛沖天奇道,這丫頭分明已經沒有武器了,她的鞭子應該也落在無相山莊之內,那麼剛纔用的是什麼?牛沖天定睛一看,沈青顏手裡拿着的分明是一根樹枝!

“樹枝?”牛沖天難以置信,讓自己受傷的居然是一根小樹枝?

沈青顏舉起手裡已經裂開的樹枝對着牛沖天說:“無相劍法,最高境界,草木皆兵。”

“無相劍法?”牛沖天狐疑地看着沈青顏,剛纔還半死的她此刻竟毫無破綻,手裡只拿着一根樹枝竟叫囂起來,“哼,真是笑死人了,連你老爹都沒練成的無相劍法難道你能練成?剛纔是我一時大意才讓你得逞了,不過這次可就沒那麼幸運了。”牛沖天摁了摁脖子,發出“咔嗒咔嗒”的聲響,“紫宿大人說不要屍體,所以半死不活也應該能過關吧!看招!”

就在牛沖天向沈青顏筆直衝過去的時候一個白影躍進了他們之間,牛沖天還未看清來者何人那人就和沈青顏鬥了起來。

白影的快攻如暴雨之勢,沈青顏手中的樹枝只兩下就被削得粉碎,白影騰空而起一腳踢在沈青顏的肩膀之上,沈青顏被踢飛,身子撞到大樹上,軟軟地滑下,如爛泥摔進水坑裡。

“是你!”牛沖天用鼻子出氣,“你來做什麼,紫宿大人讓我來收拾她的。”

桃下看都不看牛沖天一眼,徑直向已經無法動彈的沈青顏走去:“這個任務本來就是我的,紫宿半路插一腿進來我還沒來得及找她算賬,你還得再往後排。”

“你這個目中無人的死小鬼……”牛沖天低聲罵道。雖然看她百般不爽,但是牛沖天還真不敢對她怎樣。牛沖天進入水鏡神教已經有好多年了,可是也是去年秋天開始才被升格爲神面之一,說起來這女人的頭銜是在他之上,佔着教主寵幸她更是肆無忌憚的很。

牛沖天知道紫宿也不喜歡她所以才藉口監視來攪局的,她早就是紫宿大人的眼中釘。“遲早要除掉你!”牛沖天心裡暗道。

沈青顏看桃下站在她身邊望着她,心中的滿腔憤怒蔓延到四肢百骸,被踢的肩膀已經動不了了,但她還是頑強地站了起來。

“殺人兇手……”沈青顏拾起地上的樹枝對着桃下,“我要爲我家人報仇……”連聲音都顫抖得不成樣子。

桃下背對着牛沖天,安靜地看着沈青顏。沈青顏告訴自己,一定是自己失血過多把視線都變得模糊一片的,不然她爲何會看見桃下露出那麼憂傷的表情,眼睛裡閃亮着奇怪的光,就好像流了淚一般。

沈青顏已經不想再想起這個女子對她說過的甜言蜜語了,也不想再去回想曾經爲了她多麼卑微多麼傾盡所有去愛她了,那些回憶再次燃燒只會讓沈青顏難堪到底。

“無法回頭……”桃下的五官繃緊,眉頭緊鎖下顎顫抖,扭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這就是我們的宿命。”

白光閃過,桃下的短刀插進了沈青顏的左胸膛。

沈青顏瞪大雙眼望着眼前的人,臉上沾着血的,昔日的愛人。

那血是誰的?沈青顏低頭,看見暗紅色的血從自己的胸膛中不斷地涌出。

“永別了。”桃下抽出刀,血飛濺三尺,沈青顏倒地,身下的雨水很快被血染紅了。

牛沖天看見桃下轉身走過來,她半邊身子全都是沈青顏的血,原本純白的衣服把那些血跡襯托得格外妖冶。

這個女人真狠。牛沖天心裡道,愛了自己這麼多年的人都可以說殺就殺,根本就沒人性嘛。難怪教主會讓她來辦這件事,潛入無相山莊三年卻一絲感情都沒有留在那裡。哼,最毒婦人心啊。

桃下正要走,一個稚嫩的童音從身邊的樹上傳來:“越紅蓮,無相劍譜呢?”

“紫宿大人!”牛沖天喊道。

“無相劍譜?是你的人搶了我的任務,你還向我要劍譜?”沈桃下是沈青顏爲她起的名字,而紫宿卻是喚她越紅蓮。

“哎呀呀,不要裝傻了越紅蓮,你和那沈青顏每日纏綿,她可能會不告訴無相劍譜的真實所在嗎?”紫宿穿着黑色的斗篷,黑色的草帽罩住她小小的腦袋,笑眯眯地說道。

“根本就沒有什麼無相劍譜,有也不在無相山莊,這點沈青傑告訴你了吧。”越紅蓮對紫宿不作理會,自顧自地往前走去。紫宿從樹上跳下來擋到了她的面前。

“你的左手怎麼了?”紫宿狡猾的目光落在越紅蓮滿是鮮血的手上。

“沈青顏的血。”越紅蓮的臉上看不見表情。

“哦?你明明是用右手持刀,怎麼反而左手都是血呢?”

越紅蓮冷哼一聲不再與她糾纏,從她身邊擦身而過。

“越紅蓮,我聽說無相劍譜根本就不是劍譜,它不是有形的東西,就如同劍法本身的奧秘一般,對不對?”

越紅蓮沒理會她繼續往前走去,直到消失在黑夜之中。

“真是讓人不快的女人!”牛沖天站到紫宿身邊,“總有一天要她好看!”

紫宿斜着眼望向越紅蓮消失的地方,沉着聲音說:“不可貿然行動,越紅蓮有教主撐腰,若是輕易動她吃虧的肯定是我們。”

“唔。”牛沖天問道,“那紫宿大人,沈青顏怎麼辦?”

紫宿望了一眼沈青顏的屍體說:“死人的血我沒興趣,隨便怎麼處理都好。我現在的興趣全都轉移到了越紅蓮身上。”紫宿陰沉地笑着,鮮紅的舌舔了舔嘴脣,“總有一天要好好嚐嚐這個高傲又狡猾的女人的血,看看味道是不是特別鮮美。”

彷彿被無數個夢包圍,又好像夢見了死去的親人,踩在軟綿綿的的花叢間,美麗燦爛的陌生所在是那麼的美麗迷人。

“四小姐。”前面那個人是誰?走近再走近,那是桃下。

“四小姐。”桃下單膝跪在地上,望着她笑,美麗又溫柔的眼睛像是會說話,“你可來了,桃下萬分思念你。”

“桃下……”她的心軟了下去,和腳下的花叢一樣。桃下拉着她的手臂把她一同拉倒,兩個人在充滿着花香的樂園中纏綿着。

“不行啊……桃下……放過我……”沈青顏感覺到桃下的吻在她私密之處挑逗着,輕輕地掠過空虛的要害,時不時用舌尖點着小核。沈青顏渾身戰慄,酥麻又快樂的感覺在持續蔓延着。

突然桃下狠狠咬了下去,沈青顏忍不住叫尖叫,劇痛讓她想要推開身下的桃下,可是不知何處冒出的樹藤像有生命一般糾纏上她的雙手和雙腿,完全固定住她的身子。

“怎麼了沈青顏。”桃下邪惡地笑着,舌頭在沈青顏的小腹上來來回回的舔舐,“你不是最愛我了嗎?你不是可以跪着伺候我嗎?這麼一點點小小的懲罰都不能忍受嗎?”桃下雙手輕輕一推,樹藤就把沈青顏的雙腿分開到令她無法接受的程度。

“住手……”沈青顏一邊被疼痛折磨着,一邊卻又陷入奇怪的快-感之中,甚至那快感超越了疼痛,讓她快要到達頂峰了。

“嗚……”當桃下進入到沈青顏身體之中時沈青顏開始哭泣,嗚咽的聲音和下身被撞擊時發出的淫-靡之聲融合在一起,不堪入耳。

“我恨你……恨你!”

“爲什麼?我那麼愛你……”

“我恨你!”

“你說過愛我的。”

“我已經不愛你了!”

“你說愛我,我記一輩子……不敢忘記。”桃下的笑容,溫柔的笑,狠毒的笑,還有那面無表情陌生的臉全部摻雜在一起,花園破碎了,所有的燦爛美麗和芬芳全數如鏡子一般脆弱地碎了一地,天空被撕裂開,露出鮮紅的傷口,鮮血傾瀉而下把沈青顏整個人都染紅了。

桃下站在不着寸縷的沈青顏面前,渾身是血,持着兩把短刀。

“永別了。”說完,一刀刺下。

沈青顏雙眼猛地睜開!

還是雨,這場雨還沒有停。

沈青顏躺在地上,身體麻木沒有一點知覺。

死了嗎?還是沒死?沈青顏吃力地把目光移向自己的胸口,那裡的確有個傷口,可是奇蹟一般,沒有傷到心臟麼?

沈青顏試着動彈,可是無論如何這副身子就像是別人的,怎麼都不聽她的命令。

真是……太可惡了……

沈青顏的眼淚順着眼角往下淌,把混在臉上的泥水衝出一條潔白的小溝。

爲什麼我還活着,爲什麼……

全家人都死了,最愛的人背叛了她,還有什麼理由可以活下去呢?

沈青顏躺在泥潭裡大哭,清秀的面部全數扭曲,卻無法發出一絲聲音。

大悲無聲。

作者有話要說:週末來更新了,下回更新應該是週一的老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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