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來客棧,玲瓏廂房,輕紗帷帳,如水般柔和清澈的女子靜默的躺着,牀沿邊卻趴了一人。言芷珊一行人回到客棧後,先讓林晨鐘回軍營,而自己準備等那女子醒來,將心中疑惑解除,再回去,只是沒想到,等着等着竟在不知不覺地趴在牀邊睡着了。
窗外夜風拂動,許是來自漠北的狂沙在咆哮。牀上原本沉寂睡眠的女子,水眸一動,蹙眉之際,頓然清醒,坐起身來。回神之際,瞥見身邊趴了一人。
他是誰?是他救了我嗎?凝望牀沿邊之人,身着夜狼軍服,他是夜狼士兵嗎?面若月華,如斯剔透細膩,好美的男子!女子莫名地驚歎道,撫了撫受了劍傷的胸口,移開視線,環顧四周,這是哪兒?刺殺失敗,她被關進大牢,好不容易趁着戒備鬆懈拼死逃出了大牢,她得趕回去覆命。
掀開被子,水伊兒小心翼翼地繞過牀邊沉睡的言芷珊,拖着疲憊的身子,輕盈下牀。
倏然,水伊兒跨步推開半掩的窗扉,縱身飛馳而去,留下悠遠而低淺的嗓音,輕聲縈繞,“公子,伊兒謝過你的救命之恩,若他日再遇,伊兒一定捨命報答你的救命之恩……”
忽而,芷珊似乎被窗外的風聲驚動,猝然甦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趴在牀沿許久,身子略有些僵硬與不適,緩緩起身之際,猛然間卻見牀上已空無一人。
言芷珊一陣錯愕,人呢?她怎麼走了?
該死,竟然大意地睡着了,連人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曉,芷珊微蹙着眉頭,無比懊惱。
遙望窗外,月色沉寂,卯時將至。未作遲疑,一抹輕盈的身子,踮腳劃過窗邊,凌雲漫步,掠過無數屋檐,最終英姿煞爽地落於軍營的一簾帳外。
由於剛招了新兵,物資儲備有限,一個狹小到二十幾平方米的營帳卻擠了十個大男人,每人一張毛毯鋪在地上打地鋪,爲了被幾個大男人擠在中間,芷珊選擇了最裡面的位置。而此刻看來這個決定似乎也不明智。爲了不把營裡的其他人給吵醒,芷珊故意放輕了腳步,一路躡手躡腳地往自己的那一塊兒地挪去。
“啊——娘——”突然一聲似哭喊般叫喚,將正要挪步的芷珊驚了一個寒戰,僵在原地,別過頭望向聲音的源頭,瞥見一個緊縮着身子,雙手死死地抱着被子的大男人,一臉夢囈樣兒。而那人,不正是白日裡讓她看走眼了的牛大黑嗎?可偏偏非常好運的,她正好和他分到了一個營帳,還有幸成了“鄰居”。
一頭黑線,芷珊小心翼翼地繞過牛大黑,靈巧地縮進了被子,矇頭就睡。
“呼——呼——”一陣陣呼嚕聲從身邊傳來,摩擦着芷珊耳際。有那麼一瞬間,她想拔劍架在那人脖子上,怒斥一聲,“安靜點,不然一劍斃了你!”
可是想歸想,事實是她一夜未眠。
當旭日破曉而出之際,駐兵的烽火臺響起晨初的鐘鳴。晨起操練,言芷珊黑着眼圈,手執一枝木槍跟隨大部隊,焉噠噠地“擺造型”,心中暗歎道,這軍營還真不是她待的地方……
“嚴兄弟,你怎麼有氣無力的,昨晚沒睡好?”一旁的牛大黑興致勃勃地揮舞着槍支,卻見芷珊一副很沒勁兒的樣子,不由狐疑道。
“還不都因爲你!”芷珊實在憋不住了,正愁氣沒處撒,“一晚上直打呼嚕!”
“啊——?我打呼嚕了啊?”牛大黑滿滿臉的詫異,黑臉竟有些羞澀,“實在對不住兄弟了,我也不知道我有着個毛病,吵着你了……”
“吵什麼吵,閉嘴!好好練!”突然傳來一訓練練兵的小將的訓斥聲。
牛大黑自覺地閉上了嘴,專心練習槍。
“你——沒吃飯嗎?有氣無力!使點勁兒!”又是一聲怒斥,那小將拽着腰,指着芷珊罵道。
芷珊饒是沒勁兒,一臉漠然,含糊着應聲,“是。”手上卻還是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
可,這看在那小將眼中卻成了十足的挑釁。
“你什麼態度!就你這身板兒,怕是娘們兒都比你力氣大,還上戰場?”那小將約摸二十出頭,年少爲將不免心高氣傲,色厲內荏道,“你不用練了,放下槍,即刻去伙頭營報到!”
伙頭營?要她去燒飯?
芷珊一頓,鳳眸踟躕,正要發話,卻有人比她反應更快,
“大哥,嚴兄弟是因爲昨夜被我打呼嚕吵着,一夜沒睡纔會沒精神的,求您別把他調走!”牛大黑黝黑的臉上寫滿了焦急與愧疚,一把丟掉槍支,拱手對着那小將領祈求道。
要知道對於軍人來說,伙頭軍是給人燒飯的,是最沒骨氣的。夜狼國以上陣殺敵爲至上的榮譽,若是隻能做個伙頭兵,豈不等於折了志氣?
“又是你,關你屁事!”大將領別過頭,瞥見那張黝黑華亮的臉不由的火大。
“求你了——”牛大黑就一個牛脾氣,不依不饒地哀求道。嗓門之大惹得身邊訓練的人都停了下來,轉過頭來看熱鬧。
“大黑,你不用替我求情,不就是伙頭兵嗎?在下樂意之至!”芷珊莞爾間從容一笑,朝着那小將俯首一聲謝道,“謝少將提拔!”繼而丟下木槍,昂首挺胸。瀟灑地從那小將身邊擦肩而過。面露狡黠,她正愁這軍營生活太苦逼,想換個輕鬆點,這不就來了……?
可她殊不知,這一舉動,使得身後百名在場的目睹經過的士兵瞠目結舌。
望着那抹瀟灑而去的而瘦削身影,那小將的臉瞬間黑得不能再黑,方纔他只是想挫挫他銳氣,沒想到他還真的……回頭一望,又是那一張黝黑無辜的臉,“你叫什麼名字?”
“啊——?”牛大黑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詫異迴應道,“回大哥,我叫牛大黑……”
“好,牛大黑是吧,多管閒事!訓練完後,單獨留下來,罰倒立一時辰!”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