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玲玲對這個替身有點不滿意。
導演在想什麼啊?動作難度那麼大,偏偏還找個女替身,又不是文替。再說,以她的操守,也從來用不着文替好嗎?
而且,找就找吧,好歹也得跟她有幾分相像啊。可你瞅瞅那替身的五官,分明跟她沒有半點相似的地方,後期再剪鏡頭都有些麻煩,身形骨架更是都不太相似。
——這哪裡是替身嗎?分明是投資商有意捧的。
不過話說回來,既然要捧人,幹嘛還要當個不露臉的替身啊。
莫非,是因爲覺得自己長得不漂亮?
她心思轉來轉去——嗯……這倒有可能。
而就在這時,只見工作人員正小心地調試着何青後腰上的鋼絲,而張導卻在一旁殷勤的遞上一杯熱水。
“來,何青大……啊姑娘,您喝,您喝,這裡山風大,可別凍着了。”
薛玲玲:……
她捏了捏鼻樑,覺得自己一定是腦子被驢踢了,出幻覺了。
而這時,一直小蜜蜂一樣忙來忙去的小助理在旁,一邊體貼的替她往後腰上貼暖寶寶,一邊低聲埋怨道:“莫名其妙的,幹嘛安排這樣一個替身呢?”
她跟着薛玲玲很有些年頭了,說話也隨意些:“我還以爲玲玲姐你可以稍微鬆口氣呢,可你看看人家……”
她有些挑剔的看了看何青白皙剔透的皮膚,到底留有一分理智,沒有當着薛玲玲的面給何青拉仇恨,只含糊道:“看她這麼年輕,肯定沒有吊威亞的經驗吧。到時候演砸了,生氣的還不是張導。”
張導一生氣,再聯想這是玲玲姐的替身……那不更得生氣嗎?
她滿腔愁緒,看何青也分外不順眼。
然而薛玲玲卻已經確認了剛纔那一幕並不是幻覺,此刻全沒注意到小助理的心思,一扭身擺脫小助理幫她整理衣襟的手,笑意盈盈的走上前去,對何青笑得萬分和氣。
“這位……何青姑娘是吧?真是不好意思,叫你受累了。這一場難度很大呢,多虧你來幫忙。”
她是實力派,此刻笑起來萬分誠懇,半點也挑不出刺來。
何青看看她,眼神從上到下打量了一下薛玲玲,這眼神……帶着某種莫名的挑剔,看的她心頭毛毛的,忍不住揪緊了衣襟上的帶子。
這個小姑娘……明明年齡很小,怎麼這目光看起來,這麼的……
她糾結半天,也形容不出其中的歲月感,只能略過不想。
不過好在那目光也就一閃而逝,何青很快便轉過視線,微微一笑:“沒什麼,剛好我也正想體驗體驗。”
哦~~
薛玲玲心中給自己點了一個贊。
看來自己想的沒錯!這個自己的武替,果然大有來頭對吧!不然的話,張導之前也不會那麼鄭重的告訴自己,人家只替這一場戲。
“何青姑娘。”
張導走了過來,看到薛玲玲,立刻笑道:“玲玲也在啊,剛好,把你的化妝師叫過來,給阿青姑娘也化化妝,好歹讓你們看的像一些。這樣,有時候露側臉什麼的,也不至於剪不出來。”
薛玲玲剛想應聲,卻見何青對張導笑了笑,拒絕道:“不用了。”
張導一愣。
薛玲玲也怔在當場。
她如今靠着幾部《鬼事》風頭正盛,隨身化妝師也是相當有水準的。怎麼眼前這女孩,這麼容易就拒絕了?難不成,她要素顏上鏡了?人的臉在鏡頭前,如果不做修飾的話,那那那……
就連張導也有些納悶。
然而何青卻已經撇下兩人,向懸崖邊走去。
……………………
“各組注意,攝像機就位——”
“Action !”
隨着張導舉着小喇叭喊出那句話,半空中交錯縱橫的索道上的攝像機,也紛紛被艱難的操控着,開始了動作。
而作爲本次場景中最重要的反派枯木道人,他的戲份大部分都在懸崖嶙峋的怪石當中,這被吊在空中的苦處,倒是不必承受。
也就是說,即將開拍的這個場景,是何青一人的獨角戲。
張導早前被何青震撼過一次,此刻眼見着她的動作即將開始,眼睛立刻瞪得滾圓。
因爲太用力,擡頭紋一下子起來不少,莫名有些滑稽。
而身上吊着鋼絲的何青,此刻站在崖邊,腳底順勢一蹬,整個人便立刻飛越這茫茫雲海,
操控威亞的工作人員打量着自己手上的東西,嘀咕道:“怎麼感覺沒什麼重量?不會是沒掛住吧……”
可再探頭一看,人明明在雲海中飛躍的很是自如呢。
他讚歎道:“天生是個武打的好苗子呀!半空中都能這麼穩住……”
何青穿着薛玲玲同款的寬袍大袖,此刻背影被烈烈狂風吹起,憑空顯出幾分蕭瑟與決絕。
她一身玄術師的制服,白底滾着金燦燦的邊,素淨又大氣,長長的頭髮一半被豎起,另一半則披散下來,頗有幾分古典美意。
風把那絲絲縷縷的青絲吹得飄揚起來。
“她”知道,此去將一去不回頭。
這是“她”犯下的錯,也必須用“她”的命來彌補。
玄術師的身軀在雲海中輾轉騰挪,做出各種各樣高難度的動作。這浩浩天風,彷彿根本沒有絲一毫的力氣,竟只能拂動她烏黑的長髮!
終於,在鏡頭的推進下,玄術師霍然轉過頭來!
她耳畔的髮絲拂在半邊臉頰上,脣邊猶帶着鮮紅的血跡,皮膚卻是雪白。眼神既壯烈,又決絕,帶着一生中最壯麗最璀璨的光芒。
如同永不凋零的星辰。
在後期製作中,這裡的鏡頭會被直接切換成薛玲玲的臉,這是毋庸置疑的。甚至薛玲玲私下練這個場景,已經算是爐火純青。
不過,那是之前。
現在,單純只是一個背影,薛玲玲心中就陡然升騰起了危機感。
然而,沒等她的戰意醞釀,等到鏡頭裡這張臉轉過來時,卻令在場所有關注着她的人,全都倒吸一口冷氣!!
!!!!!!!
薛玲玲瞪圓了眼睛!喉嚨裡咯吱作響,半響也沒能說出一句話。
良久,直到張導一聲“卡”喊出,她才彷彿脫力一般坐倒在地,整個人冷汗涔涔,早已沾溼了後背。
而這時,一旁的小助理戰戰兢兢的說道。
“玲……玲玲姐,那那個不是替身嗎?爲什麼會有着你的臉?”
她語無倫次,臉色煞白:“明明沒有化妝對嗎?我記得她沒有化妝!就這麼直接就拍了呀!爲什麼,爲什麼會有你的臉?!!”
薛玲玲摸着自己怦怦狂跳的心臟,半響也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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