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思雖然十分不願意這個時候被打擾,但是仍舊識得大體,急忙補充說,“皇上今夜就不必擔心我了,來日方長,安慰年貴妃要緊。”
胤禛不捨地鬆了手,匆匆忙忙去往景仁宮,身後的寄思也已穿戴整齊,望着他走遠的身影,顧慮要不要趕去景仁宮探望。最後想到連太后都驚動了,自己若不去豈不是太不懂禮數,於是讓初問簡單地替她收拾一番後,也跟着趕往景仁宮。
太醫院的院史正在寢殿裡緊急救治,所有人都在外廂等候。太后烏雅氏急得坐不住,一直由孝容姑姑摻扶着,目不斜視地望着彩珠簾箔的盡頭處,那裡隱約能看見院史慌亂不安。院史本是深諳醫術,是太醫院中醫術最爲高明的御醫,若連他替年月荷診治都慌亂不安,那豈不是很嚴重。
憂心忡忡的太后命人傳話,無論如何都要保住年貴妃肚子裡的孩子,否則削了他的院史之位。說完這番話,太后烏雅氏不由瞥一眼身旁陪同的烏喇那拉氏,她是心知肚明這院史正是皇后孃家的人,若要出什麼差池,必也與皇后有關。
胤禛也是憂心忡忡,年貴妃腹中孩兒必定是他的親骨肉,將宮人們都招來,一一審問到底是誰那麼不小心將食油漏灑在石臺上。
宮人們一個個低低地跪伏在地,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胤禛望着掌事的宮女金蘇,森冷責問,“金蘇,你是景仁宮的掌事宮女,你告訴朕,是誰這麼不小心侍候主子?”
金蘇跪在最前頭,她是自康熙當政時就在宮中侍候主子的老奴才了,自比其他的宮人鎮定,垂着頭面不改色地回稟道,“回皇上話,那奴才已經被奴婢關押在景仁宮的倉房,由專人看守着。”
胤禛輕哼,“將那奴才拖出去賜杖刑。”
金蘇低低地垂着頭,如實稟報道,“皇上,娘娘暈闕前囑咐過奴婢,一定要等她醒來,由她親自審問這奴才。”
一旁的烏喇那拉氏緩緩上前兩步,手裡輕捏一方手絹在鼻前拭了拭,“皇上,既然妹妹暈倒前有所吩咐,不如由皇上親自替妹妹主持,審問這奴才究竟是真的因爲疏忽了才導致妹妹滑倒,還是另有陰謀。”
胤禛陰沉着臉,“把這奴才帶上來。”
待那太監被帶入堂中,雍正、太后與一干妃嬪都已入座。烏喇那拉氏別有深意地望了一眼角落裡的寄思,眼裡流離明滅的恨意稍縱即逝,旋即將目光落在跪地的太監身上,不急不徐地問道,“平日裡不懂得如何侍候主子嗎?怎會將油漬漏灑在主子必經之路的石臺上,到底是疏忽而至,還是另有陰謀?”
胤禛陰冷地盯着那太監,也道,“如實道來。”
這
太監早已被懾伏,跪在地上低低地垂着頭,“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夜裡的時候,娘娘正好說有些餓了,想嘗一嘗奴才做的拔絲核桃。配巧,小廚房的食油剛好用盡。奴才只好去御膳房,本想去稟報娘娘要晚些才能奉上,不料一着急就把油漏灑在石臺上。也是奴才太笨拙,害娘娘親自來催促,害娘娘不慎滑倒……”說到最後,這太監泣不成聲。
胤禛一臉陰沉,推敲太監的這番話,不由怒道,“月荷一向是個穩重的人,怎會饞到親自去小廚房催促。”
烏喇那拉氏附和道,“是啊,妹妹雖是懷孕之人,飲食習慣雖有所變化,但也不至於親自去小廚房催促。你如實道來,是不是早有預謀,算計好石臺是妹妹的必經之路,所以故意將油漬灑漏在此,從而加害妹妹腹中的龍子。你背後是不是還有指使之人?”
角落裡的寄思查覺到烏喇那拉氏時不時地睨自己一眼,那目光明顯不懷好意。一股不詳之感油然而升,她似乎真正的嗅到了陰謀的氣息,卻又什麼也不能做,什麼也不能說,只好泰然自若地坐在角落處,靜觀其變。雖然心有不詳預感,但這次年月荷滑倒事件總不至於被栽贓到自己身上,不由在心裡嘆息,這些宮裡的奴才命運比他們還要慘,總是被當槍使,死得何其卑微,何其可憐。跪地的這太監,命不久矣。
“還不快如實招來。”面對烏喇那拉氏的bi問,這太監依舊堅持自己沒有任何陰謀,當真是一不當心而犯下大錯,只求速死。
烏喇那拉氏望了望太后烏雅氏,又望了望胤禛,“皇上,您看……”
胤禛也覺得頗有蹊蹺,思慮片刻後不輕不重地拍一下扶在手下的柄手。這一輕輕的動作既已驚得殿下的奴才驚悸顫抖,“若說實話,還能留你一命。”這太監早已冷汗直冒,結結巴巴地說道,“奴才……奴才……”
烏喇那拉氏催促道,“還不快說。”
“奴才,奴才是受,受辰嬪娘娘指使的。”
這一語驚得在場的所有人都俱是一驚,尤其是胤禛,惱怒地拍響柄手,“休得胡說。辰嬪也是你能隨便誣陷的嗎?若要朕知道你信口雌黃,賜你凌遲之罪。”所有人都驚訝這奴才的話,反倒是寄思一人不驚不慌,這樣的結局在自己的意料之中。雖然她不肯定禍事會這麼快就上了身,但也料到日後必定會遭人陷害。能讓她直面禍事,並有了些許頭緒,反倒是好事,總比不明不白就被陷害的好。
始終默不做聲的太后烏雅氏緊蹙眉頭,“皇帝,你讓他說下去。”那奴才得以允許,繼續補充,“幾日前辰嬪娘娘找到奴才,給了奴才一大筆錢財,只要奴才能害得年貴妃腹中胎兒不保,還
會再給奴才另一筆錢財。奴才一時起了貪念,才……”
“毒害皇嗣是死罪,你就不怕有錢沒處花嗎?”胤禛怒道。
“奴才死不足惜,只想託人將錢財捎給鄉下老家病重纏身的母親。”這太監的理由看似天衣無縫,似乎是提前就準備好的。
胤禛始終是信任寄思的,又氣怒道,“你這狗奴才,可知道誣陷主子是何罪,再敢胡說八道就撕爛你這張狗嘴。”
這太監早已被嚇得臉冒冷汗,“奴才不敢胡說,奴才還留了辰嬪娘娘賞賜的珠寶爲憑證。”待太監道出實情,胤禛又差人去將那憑證取來,只見是一袋用碎花布匹包裹好的珠寶,裡面珠釵成堆,尤其刺目的是那一對金鑲九龍戲珠鐲。胤禛一眼便認出,那是他封寄思爲四品嬪妃時讓蘇培盛賜給她的,但他仍舊不相信是寄思所爲,“你不但信口雌黃,還敢盜取後宮主子的財物,實在是罪該萬死。”
“皇上,奴才所言句句屬實,確實是辰嬪娘娘用這些財物收買了奴才,奴才句句實言啊。”
胤禛握緊扶手,深深皺眉,“那你到是告訴朕,幾日前辰嬪收買於你,具體是哪一日,在什麼地方將這些財物交給你的,都一五一十的給朕說清楚,若是對不上,小心你的狗腦袋。”
這太監是想也不想一下,脫口而出,“就是五日前,奴才正巧撞見辰嬪娘娘從坤寧宮出來,將奴才半路截下。奴才奉命去往長chungong,辰嬪娘娘還特地命人關閉了宮門,用金銀誘惑奴才,正好奴才家裡的母親缺錢看大夫,就答應了辰嬪娘娘的勾當,才加害於貴妃娘娘的。而且……而且……”
“說。”胤禛一臉鐵青,那太監嚇得顫抖不止,“而且今夜辰嬪娘娘去乾清宮前,還傳喚了奴才,要奴才想辦法快點動手。於是奴才就藉機將油漬灑在主子必經之路,害主子摔倒……”
“你說的,可是真?”胤禛的威嚴迫得那太監臉色蒼白,不由點點頭確認,胤禛加重了語氣又問,“朕再問你一遍,你所說的可是事實?”那太監有些怯弱,跪地的身影縮成一團,卻硬着頭皮點頭,“奴才句句屬實。”
胤禛倒吸一口冷氣,“金蘇,先把這狗奴才關在景仁宮。”
烏喇那拉氏見胤禛發落了這太監,卻遲遲不對寄思作任何懲罰,不由小心翼翼問道,“皇上,那辰嬪妹妹她……”胤禛陰冷地瞥了她一眼,她立即憂心忡忡地解釋道,“皇上,臣妾的意思是辰嬪妹妹本是心地善良的人,斷然不會做出加害月荷的事,還望皇上明查,還辰嬪妹妹一個清白。”這時寄思身邊的宮女初問立即解釋她家主子是清白的,根本就沒有指使過個太監來加害年貴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