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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簾呼吸均勻了,玄燁卻不由得苦笑了笑,軟玉溫香在懷,卻是吃不到嘴裡的肥肉——而且他剛剛還答允了,不會召幸帶來的嬪妃,他自十二歲大婚以來,還曾嘗過這種壓抑着慾望的日子……真是自作自受啊!
側臉看着已經酣睡的可人兒,自從懷孕,真是越來越小孩子氣了!她這個樣子——應該是第一次懷孕吧,包括前世在內。玄燁這會兒甚至惡意地揣測,蘇蘇上一世的丈夫說不準是個那方面無能呢!不由地脣角得意地翹了起來,朕與蘇蘇纔好了一年半,她就懷上了——嗯,果然還是朕最厲害!——可惜蘇簾這會子已經睡着了,聽不到玄燁的心聲,否則肯定一腳把這個思想齷齪的色狼給踹下牀!
蘇簾睡得香甜,玄燁卻愈發有精神頭了,笑吟吟看着蘇簾那嬌柔的小臉蛋,如凝脂一般,兩腮透着新栗色;那微合的雙眸,纖長的睫毛在微淡的燭光之下彷彿透着金色的光芒,玄燁輕輕摟了蘇簾的肩膀,這個女人——是屬於他的,完完全全地屬於他了!!
接連過了好幾日,玄燁白天在這裡批摺子,晚上陪着蘇簾同牀共枕,純蓋被子聊天。玄燁很享受這種溫馨感,如果別總是夜夜心猿意馬就好了……
蘇簾最高興的事兒,自然是不必喝藥了,只不過每天的飲食裡多了早晨一碗珍珠燕窩,中午一盞紅棗阿膠,晚上則是一盅蜂蜜雪蛤,補得蘇簾的臉蛋飛速圓潤了起來……這點真叫人鬱悶!
這一日,趁着晨起清爽,玄燁又出九經三事門上朝了,蘇簾昨晚睡得太早,故而早上被他吵醒之後就再沒入睡,索性乾脆起來。用了早膳,便出去走動走動。
因澹寧殿附近一帶,被玄燁下旨禁止靠近,故而走出老遠。都沒怎麼看見有人,就是蘇簾屁股後頭總跟着一大羣人,玄燁甚至好親自囑咐葉嬤嬤,每次她出來遛彎,必須帶包括擡着轎攆太監在內,不低於十二號人隨行。葉嬤嬤自然無比恪守,甚至人數上往往有過之而無不及!被當成國寶大熊貓似的嚴密保護,還真不是叫人高興的事兒。
夏日暢春園的風景極佳,薔薇大朵大朵綻放,紅得似火焰燃燒。黃的明明灼灼,白的姣淨無暇,蝴蝶飛,蜜蜂鬧,當真一派融融。且悠閒坐在不遠處的飲芳亭中。享受着清晨的景緻。
剛坐了沒多一會兒,便見不遠處又幾個人漸漸靠近了,爲首之人,蘇簾一眼便瞧了出來,正是已經有兩年未見的貴人烏雅氏,她身後還跟着三四個宮女嬤嬤,沒有乘坐肩輿。只緩緩走在花叢中,偶爾順手摺一支盛開的薔薇,低頭大約再與隨行宮女閒聊。而後,她大約也是瞧見了亭子中的蘇簾,便遣了一個十八九歲的宮女過來。
“奴才蘭佩給蘇娘娘請安!”蘭佩站在亭子臺階之外,鄭重行了大禮。
這個宮女蘇簾認得。便是烏雅氏近身伺候的兩大宮女蘭佩、菊簪之一的蘭佩,似乎已經快二十了,是深得烏雅氏信任之人。
蘇簾擡了擡手,溫和着嗓音笑道:“起來吧。”
蘭佩面帶徐徐的笑容,輕聲請示道:“我家貴人想進亭中與娘娘敘敘話。只是不知方便與否……?”
蘭佩都如此客氣地詢問了,蘇簾自然不能不說不便,便擱下手中剛飲了一半的酥油奶茶,笑着應了。烏雅氏如此客氣,如此做足了禮數,的確叫人回絕不得。
待烏雅氏近了亭子,蘇簾也不便大咧咧地坐着,於是起身相迎。烏雅氏急忙加快了腳下的步伐,臉上帶着暖煦煦的微笑,上來拉了蘇簾的手,一同蹲身行了平禮,語出殷切地道:“許久未見妹妹了,如今見了,倒叫我有些生怯了呢!”
請了烏雅氏坐下,又叫四禧斟了一盞溫熱的酥油奶茶,蘇簾道:“也不知吳姐姐吃不吃得慣這個味兒。”
烏雅氏優雅地端起了那青花五彩耕織圖盞,輕輕抿了一口,便展開笑容道:“奶茶裡獨有一股香甜軟綿,似乎加了是西藏進貢的上等犛牛酥油。”
蘇簾不禁讚歎:“吳姐姐好靈敏的舌頭!”的確是犛牛酥油沒錯,此物比一般的酥油口感更佳,且溫熱滋補,滋潤腸胃,很適合孕婦食用。
烏雅氏抿嘴呵呵一笑:“也只不過是胡亂一猜,左右妹妹這裡的東西都是最好的,必然不是尋常的羊酥油。”
烏雅氏雖是在笑呵呵羨慕蘇簾的語氣,卻有一抹化不開的黯然之色,她擱下茶盞,低頭擦了擦脣角,“來了行宮七八日了,今兒才見着妹妹……想必是之前果真受着驚嚇了?”
“那倒沒有——”蘇簾忙回答道,“我已經不在意了。”瑚常在那種人,蘇簾自然不甚在意,但是承露軒中養胎的衛氏,蘇簾到底心裡還是不怎麼舒服。
烏雅氏輕輕笑了笑,語調淡然溫和:“不過是個跳樑小醜罷了,妹妹的確無需在意。”
這樣的語氣,所指必然是衛氏,而非瑚常在。
“我聽說,衛氏好像是住在佟貴妃的景仁宮?”蘇簾問道。
烏雅氏抿嘴:“可不是麼?咱們的貴妃娘娘,可是賢惠着呢!”這話裡,蘇簾生生是聽出了諷刺的意味,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耳朵挑刺的緣故。
既提到佟貴妃,蘇簾便想到了烏雅氏之前生的四阿哥胤禛正養在她膝下呢,便詢問道:“四阿哥如今可好?”
烏雅氏不禁動容,眼中似乎有壓抑不住的苦澀,她的喉嚨如被遏制住了,良久都發不出聲音來。亭中微風輕輕,花香柔柔,烏雅氏眸子顫動着道:“我也想知道,四阿哥好不好。”這話生生帶了幾分哽咽的意味,烏雅氏眼眸有些溼潤,似乎在極力忍耐着什麼。
蘇簾突然覺得,她不該問這樣話——想必是刺中了她的痛處了吧。
烏雅氏急忙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淚,勉強笑道:“我失態了,叫妹妹看笑話了。”
蘇簾忙道:“是我不好,不該說這個的。”
“沒什麼!”烏雅氏立刻又是一副淡然的模樣,“宮裡的女人都是這麼過來的,熬一熬就是了。我只盼着,四阿哥大一些的時候,能有人告訴他,我纔是他的生母!”後半句的語氣,藏着幾許不甘。
蘇簾輕輕搖着團扇,道:“吳姐姐本就是四阿哥的生母,是誰都改變不了的事實。”
烏雅氏苦笑了笑:“再過幾個月,四阿哥滿週歲便該上玉牒了,到時候他玉牒上記載的生母,還不知道是不是我呢!”
“姐姐說笑了!”蘇簾覺得,玄燁還不至於把她生的四阿哥記在佟貴妃名下,“是姐姐生了四阿哥,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兒啊。”每次與他私底下提及佟貴妃,玄燁只有不耐之色,除了顧念母家情分,蘇簾還真看不出她對佟貴妃有一絲一毫的真情,所以烏雅氏的擔憂完全是多餘的!
烏雅氏無力地笑了笑:“承妹妹這番安慰了,只是你也是曉得的,佟貴妃進宮這麼些年,她想要什麼是得不到的?她想要我的四阿哥,皇上便下旨把纔剛出生三日的孩子從我身邊抱走了!”說着,她眼中又是忍不住溼潤之意,“她不願我住在景仁宮,我便還沒做完月子就被攆去永和宮了!之前,我不過偷偷去瞧了一眼四阿哥,就被她安排着伴駕來了!如今,宮裡那麼熱,也不知道胤禛那麼小的孩子受不受得了!”
最後一句話說話,烏雅氏再也忍不住,淚流滿面,低低哭泣起來。
烏雅氏這一哭,蘇簾倒是不知所措了,雖然她和烏雅氏沒什麼情分,但是把人惹哭了,蘇簾着實有些過意不去,不曉得該如何安慰,便急忙遞了帕子上前。
穿着碧藍色菊紋宮裝的宮女菊簪忙安慰着:“貴人別哭了,能來伴駕是天大的福氣呀!”
烏雅氏忙用蘇簾遞給的絹帕擦着淚,一邊流着淚,一邊微笑道:“是我口不擇言了!能來行宮,是莫大的福氣!剛纔的渾話,妹妹就只當沒聽見,請千萬不要與旁人提起!”
蘇簾忙點了點頭,那些話雖然是肺腑之言,只是到底是對佟貴妃的怨言,的確不宜傳揚出去,要是傳進宮裡,傳到佟貴妃耳朵裡,只怕她的日子要難過了,“姐姐也別太傷心了,雖則我幫不上什麼忙,但是四阿哥不會記於佟貴妃名下的,這點請儘管安心。”
烏雅氏微微驚喜,問道:“可是皇上對妹妹說過這番的話?”
“這個……雖未說過,但是——”蘇簾低頭斟酌着話語,“但是因瑚常在和衛氏這兩個有失禮儀之人都是佟貴妃安排伴駕的,皇上已經有些怨言了,故而我猜想,皇上應該不會把四阿哥記在她名下。”
烏雅氏露出微笑,道:“原來我是託了妹妹的福了!”說着她急忙起身,福了一福,“多謝妹妹了!”
蘇簾見她忽然行了禮,只好忙起身來還禮:“是在折煞了,我也並沒有做什麼。”
烏雅氏敦和地微笑着,看了一眼外頭已經高升的紅日,道:“時辰不早了,我該回瑞景軒了,昨日給四阿哥做的小衣裳還沒鑲上釦子呢。”
蘇簾忙禮節性地挽留道:“吳姐姐多坐一會兒吧!”
“還是算了——”她手背貼了一下自己的臉頰,“只怕這會兒皇上要下朝了,只怕會經過此地,我這副樣子,委實失儀。”說着,便再告辭,蘇簾便沒有再度挽留,只親自送了她出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