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一驚,而面上卻不動聲色的問道:“何出此言?”
當年可有傳聞:一紅衣女子一見傾心戰國六皇子,拋棄女兒之羞糾纏數年……
我與蘇宴之前種種,雖然傳的轟轟烈烈,可是世人卻不知那紅衣女子就是巫國公主,也就是我。
這小月可是疑心什麼了?
我心中起伏不定,而面色平靜地看着小月,小月疑惑地看着,緩緩而道:“世間女子避戰國太子如蛇蠍,雖偶有攀龍附鳳之輩曲意迎合,但也算是迫不得已。而表姐你竟然絲毫不懼,敢替小月代嫁於他。除了你與太子相識,小月我找不出第二個理由來。”
原來是這樣。我暗暗鬆了一口氣,苦澀的笑了笑,是我有點兒驚弓之鳥了。
我看着還在發愣的小月,輕輕地點了點頭,又輕勾嘴角笑了笑,找了一個還算是不錯的理由,緩緩道:“的確有過幾面之緣,他才高八斗,一表人才,又位高權重的,也算是人中龍鳳,嫁給他我不虧。”
……
我蓋上紅紗,上了花轎,在嘲雜吵鬧的人羣聲中,緩緩離去,踏上了“和親”之路。
此後世間再無巫國公主巫月晰,只有琉璃月。
我靜靜地坐在花轎中,輕輕的紅紗微微晃動,眼前浮起種種往事,我的心頭不由得一陣陣感慨。
蘇宴,我來了,就是不知你可還記得我?可還記得那個視你爲生命,而你卻視之爲草芥的我?
……
車轎一搖一晃的緩緩前行着,一步一步十分悠長,而我卻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夢裡我又回到了巫國,回到了那個生我養我的地方,那裡山清水秀,終年薄霧繚繞,如夢如幻……
不知何時車轎停了,頃荽站在郊外一個勁兒的喚着公主,我隔着那厚厚的窗簾,輕輕地問道:“頃荽,發生何事了?”
頃荽顫顫巍巍地說:“公……公主……有人……攔轎……”
隔着那厚厚的簾布我都能聽到她的害怕。
我輕輕地撩起布簾,朝外看去。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麼人想要阻止這一場似是而非的和親?
我定眼看去,隔着紅紗,我隱約看到數十個人影,都是粗布麻衫,背扛大刀,面相兇惡,活生生的山賊模樣。
而爲首的人卻騎着一匹紅棕色的汗血寶馬,正一動不動的盯着我。
我微微疑惑,只覺這目光十分熟悉,於是回看着那人,仔細一打量,頭暈目眩的感覺瞬間席捲而來,我努力抑制住身體的顫抖,好半天才輕輕的喊出兩個字。
“蘇宴!”
來之前,我曾想過多種重逢的場景,比如說拜堂時,過禮時,或者是……洞房時,卻單單沒有想過今日這種情況。
我勾了勾脣,笑了笑,世界真是小,這樣也能遇到。世界真奇妙,這樣也能撞上。
我放下布簾,準備下轎卻聽到蘇宴大笑道:
“琉璃公主嫁給那個陰陽太子有什麼好的!不如隨着我上山快活快活,我定能讓你****。也省得到時獨守空房,鬱鬱寡歡,一生到頭都不知男女之歡。"
隨即又是一陣鬨笑,我打開頃荽的手,直接下轎,看着蘇宴,看着那羣還在大笑着的“山賊”。
見我下轎,蘇宴挑釁地看了我一眼,然後他又隨手從腰間抽出一壺酒,仰頭灌了一口。
瞧着那樣子的確粗獷,也很瀟灑,可我偏偏從那一陣陣的笑聲中聽到了獨屬於他的那幾絲悲傷,寂寞。
我沒有說話,隔着紅紗靜靜地打量着他。我們似乎很久都沒有見面了,感覺時間過了好久好久。
本來我與他重逢之日,便是我取他性命之時,可是我卻突然我發現我做不到。眼睜睜地看着他站在眼前,卻又無能爲力。
我忍住心頭的悲痛和那對巫國子民的愧疚,擡眼透過那薄薄的紅紗定定地看着蘇宴,一字一句緩緩地道:“殿下既然來了,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蘇宴,這麼久沒見,你還記得我嗎?
下一秒,蘇宴手中的酒壺滑落,一陣清脆的聲音砸碎了那些嘈雜聲,四下一片靜寂。忽的蘇宴策馬揚鞭,飛到我身前,猛地一擡手快速的掀起了我的頭蓋,然後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大聲地喊道:“巫月晰!”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從這一聲巫月晰中,我好似聽出了蘇宴的悲傷或者懷念……
風輕輕的吹着,揚起了點點兒細雨,夕陽漸漸褪去他那一絲殘紅,那一片薄薄的紅紗輕輕地躺在蘇宴的腳邊兒。
我沒有說話,靜靜地望着蘇宴,任憑他陷入無邊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