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首很清楚自己的身手在洛陽一帶還算得上是個入流的高手,但他瞧得出這少女的身手顯然更勝一籌,甚至可於無聲無息的手法中讓人生不如死,這絕對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眼前分明是個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但是小小的年紀就已是心如蛇蠍,毒辣狠厲,給他的威懾力實在太過驚人。
所以,他知道自己絕不能夠輕舉妄動,否則……
這時凌熙緩緩地掀起眼簾,眼眸清亮攝人,沉聲問道:“我先問你,這是什麼地方?具體時間?具體地點?”
賊首心頭一凜,很詫異這少女居然問出這種不着邊際的問題。
凌熙把刀一緊,等待着答案。
賊首目光一側,瞥見頸側的刀鋒映出女子蒼白的面容,尖尖的下巴,面頰削瘦,身形單薄,弱不勝衣,她的身體分明是虛弱不堪的,但整個人散發着不凡的氣韻,賊首同時意外的發現少女居然凝視着夜色籠罩的遠方,一雙眸子如同寶石般流動着璀璨浮光,彷彿注視着黑暗中的另一個世界——正是因爲如此,她就像是來自冥河的彼岸之花,讓人心悸。
女子的態度卻讓他忽然感覺到了一絲詭異,他不禁打了一個寒噤道:“這裡是大雍國國都的東部,天曆十三年。”
大雍國?天曆十三年?凌熙目光一轉,眼中閃過一絲銳芒。
她從沒有聽說過什麼大雍國,這與二十一世紀的資訊相違背。
或者是說某些亞洲國家的一些秘密組織,又成立了什麼新的勢力?這次空難莫非與什麼恐怖襲擊有關?想到這些凌熙的表情忽然變得更嚴肅,面容帶有一種難言的深沉,她立刻沉聲問道:“你們過去是什麼人?又屬於哪國的勢力?”
蒙古?朝鮮?日本?
賊首戰戰兢兢,“我們一直是大雍國的人……是響馬……只求您大人大量饒了我,我願意把所有劫來的財物奉上。”
凌熙冷然看着他,對財物並沒有興趣,“地圖?”
“地圖?有,有,就在我身上。”
伸出纖細的玉手,凌熙果然在賊首身上尋出一個微微泛黃的羊皮卷軸,她蹙了蹙眉,忍受着上面刺鼻的硝灰味,雖然不盡人意,但在上面還是記載了很多內容,半斂着眸子,凌熙隱隱約約能看到一些地形山河,甚至還記載着這些匪徒做過的一樁樁惡事,不論是哪一樁都令人髮指,這時凌熙的目光也變得深沉,這裡面所寫所繪的內容讓她一時難以理解。
等待半晌,賊首心魂不定地問道:“那個,我已經照着您說的做了……能不能……”
凌熙嘴角翹起,聲音飄渺,“OK,我饒了你可以,但很可惜……”自作虐不可活。
纖細白淨的手擡起,刀鋒一閃……
一瞬間,賊首的瞳孔一縮,那白色的寒光在他面前從左向右閃過,迅速地劃過他的頸動脈,手法精湛,讓他想到眼前天空中看到的一道銀蛇電舞,那光芒猶如此時在他面前掠過的刀,冰冷卻又帶着絢爛的美感,只是他這一刻已經來不及欣賞,喉嚨裡發出“嗬嗬嗬”的聲音……
好……好狠,她居然會……痛下殺手!
“嗬……嗬……”他很想問清楚爲何要殺他。
“其實你懂的……”凌熙眉目清雅,如此回答,“一開始我就沒打算讓你活。”
聞言,賊首的臉色愈發蒼白。
好個“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讓他活”,她很冷靜,也很聰慧,知道自己的手下並不是烏合之衆,他們平日已習慣了殺人放火,個個心硬如鐵,只有更狠厲的手腕才能讓他們心悸,也只有自己的恐懼才能夠引起衆人慌亂,只有自己的慘死才能真正的震懾住其他的匪賊。
她一步步的,一步步的,逼着他們潰亂。還真是好陰沉的算計,好狠辣的手腕!
少女是妖孽,她一定是妖孽附體。
好個冷靜狠厲的妖孽,自己定是被妖孽給害死了!這是男子臨死之時的最後一個念頭,但見面色煞白的匪首頸部血花四濺,最終變成一具冷冰冰的屍體躺在地上,心跳停止前還帶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凌熙放下刀,慢慢用手背擦去臉上的血跡,爲她蒼白的面容平添了一絲魅惑。
她很清楚留他一命只會害死更多無辜性命?對於這種惡人她從來不會心慈手軟。
與此同時,其他匪賊面容驚駭,無論如何都沒想到會發生這種變故,他們萬萬沒想到賊首居然會被一個弱不經風的女子所弒,衆人面色如鬼,士氣低落無以復加,已經完全失去了主心骨。
忽然,蘇無忌大喊一聲,“鏢隊的諸位,都別愣着,大家反攻。”
衆護衛回過神來,立刻拿起兵器,轉守爲攻,一時間,局勢扭轉。
周圍賊人羣龍無首,卻是慌亂了,行動再也沒有先前的章法。
熙兒?這時護着蘇氏的蘇老爺驚疑不定地看向了凌熙。
沒想到自家的外甥女白日先是莫名的死去,夜裡又詭異的死而復生,如此倒還罷了,更沒想到她居然還有如此厲害的手腕,如此狠辣,舉手投足透着一種說不出的高深莫測,讓他覺着自己彷彿完全不認識眼前的少女了。但是他接着暗自安慰自己,下意識地揣測凌熙一定是繼承了將門凌家的好本領,就好像是龍生龍,鳳生鳳。
他也非常慶幸地確認了一件事,那就是商隊終於安全了。
自賊首喪命後,羣龍無首,士氣大跌,被蘇家商隊護衛重創。死的死,逃的逃。
另一側,凌熙坐在一塊圓石上面,輕輕喘息着,面色更加蒼白。
從她開始睜開眼睛,還沒有來得及思索周圍的環境,就與賊首鬥智鬥勇,體力已經達到了最大限度的透支。
她眼前一陣陣的昏眩,伸手扶額,目光卻冷靜地旁觀着局勢的扭轉,目光在不經意間再一次落到了瑩白修長的手上,卻意外地發現自己的手腕格外纖細,淡青色的血管在瑩澤如玉的肌膚上顯現,慘淡得如同千年墓葬中的透明白玉,屬於極不正常的色澤。
凌熙不由自主皺了皺眉頭,深吸了一口氣,立刻驚覺這似乎並不是自己的手腕。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當她的指尖碰到了自己的身體後,手指輕緩的,一寸寸的摸索,發覺身體羸弱的可憐,連她引以爲豪的豐盈胸部也變得平平坦坦,神色不由緊張了起來,這具身體怎會變成了這樣?
還有陌生的大雍國?不知是何年何月的天曆年間?以及面前荒誕古怪的場景與古樸的人物?周圍陌生的的事物,一草一木都充滿了各種詭異。
這……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倘若眼前並不是她的身子,那麼她現在又是什麼人?
她的心無法平靜,心臟劇烈的收縮着,凌熙迅速逼迫自己冷靜下來,緩緩半蹲下身子,撿起了泥地上的銀盾。
銀盾森寒,光可鑑人,上面的血跡已被雨水沖刷的乾乾淨淨。
雷光一閃,盾前映照出了她的面龐。令凌熙感到驚秫的是,那是一張完全陌生的面容,額前劉海齊整,長髮及腰,用青色束帶綁起,青絲黛眉,眉目清雅,卻是眼窩凹陷,面色蒼白,這張面容並不是自己,分明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孱弱少女!
時空在一剎那完全被徹底顛覆,凌熙的美眸霎那間變得深暗而深不見底,所有的線索如同珍珠般一顆顆的串了起來,電閃雷鳴,天旋地轉,凌熙忽然覺着自己無法思考了,腦海中一片混亂,眼前立刻一陣黑暗,終於身子一軟,委頓在了地上。
“熙兒,熙兒,你怎麼樣了?”蘇老爺面色一變,忙上前扶住了她。
然而,少女的面容無血色,雙眼緊闔,牙關緊閉,像是再一次陷入了長眠。
“大夫……不……有誰懂醫術?”蘇老爺又慌亂了起來。
不遠處,蘇無忌目光一閃,挑起了好看的眉毛,喃喃自語道:“看她方纔對付匪賊的樣子,應該沒什麼大礙,難道還需要父親大人擔憂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