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可再重頭,我願抽己一嘴巴!
這便是此刻沈玉嘉的心境。
那人近了,她似一隻翩翩起舞的蝴蝶,可卻在發現什麼後,又猶如拖着沉重巨殼的烏龜,一步一緩慢,停停頓頓,最後直愣愣的站在街道中。
這一刻,時間彷彿靜止一般,亦或者慢了無數倍,因爲在短短一個呼吸間,沈玉嘉似乎能看清很多東西。
女娃娃從待定變成驚慌的臉孔。
玲瓏女子雙手擋在嘴上的驚愕。
趙穆疑惑的目光在衆人身上望。
小趙念天真的望着上空掰手指。
路人們一個個萬份不解的對視。
以及那輕如飛燕的紫衫小婦人,在看到自己的剎那間,停止腳步的失神狀。
突然,似一塊巨石轟碎了玻璃做的緩慢時空般,一切有歸於平常,只是這一刻,沈玉嘉又有些不適應了。
“呃……那個……好啊……你們還好?”
沈玉嘉吞吞吐吐,誰也不知道他究竟要表達什麼。
“我好你大爺!”
紫衫女子突然提起裙襬,快速奔衝而來,在距離沈玉嘉還有一丈遠的時候,她竟一躍而起,雙腳如剪刀似的,直接夾在了驚愕中,還沒回過神來的沈玉嘉脖頸上。
“咳……”
沈玉嘉趕緊一腳頂在了身後臺階上,一手抱住紫衫女子的小蠻腰,一手擋在自己喉嚨面前,痛苦而鬱悶的說道:“幹什麼呢,幹什麼呢,謀殺親夫啊!”
“我就要殺了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傢伙!”
紫衫女子說着,秀拳瘋狂的朝着沈玉嘉腦袋招呼而來。
這一幕可把路人給驚呆了,暗道這叫啥回事啊,突然之間跑了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子,又有一個突然之間騎到一個男人脖子上,在聽男女二人的對話,酸得衆人心裡只叫,丫的不要臉也就罷了,但你不應該在大街上來這一出吧,這讓人家眼睛往哪裡放啊?
“停停停停!”
沈玉嘉驚叫連連,他雙臂用力,把紫衫女子從脖頸上架下來,沒好氣道:“有完沒完啊,得寸進尺啊你。”
剛說到這,沈玉嘉便看到紫衫女子俏臉上竟溼漉漉的,不由心裡一軟,伸手掛掉幾顆淚珠,笑道:“既然我回來了,你想咋的就咋的吧,但是不要在這裡行嗎,家醜不能外揚啊。”
“啪!”
紫衫女子一巴掌拍開沈玉嘉的手,轉頭冷哼一聲,看着一旁瞪着閃亮亮的大眼睛,在她與沈玉嘉之間來回望的女娃娃,又是一聲冷哼,直接彎腰抱起女娃娃道:“我們回去。”
這紫衫女子可謂是雷厲風行啊,無論女娃娃如何掙扎,如何叫喚,她都是不理,頭也不回的往來時的路走去,在路徑玲瓏女子身旁時,她還說了一句:“你也給我回去。”
玲瓏女子吐吐舌頭,衝着沈玉嘉眨眨眼睛,便轉身屁顛屁顛的跟着紫衫女子走如人羣中。
“這……”
沈玉嘉滿腦子的疑問啊,這叫咋回事?這還是飛燕嗎?
紫衫女子的確是龐飛燕不假,可是沈玉嘉卻感覺不是一個人,莫非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麼?而張幼憐口中所謂的家中驚喜,便是這個?要是的話,那可真夠驚人的,但是喜從何來呢?
“大人,我們何去何從?”趙穆不知道這時候應該說什麼,他算是看出來了,那名紫衫女子十有八九便是傳說中的長公主啊!而那女娃娃更加不用說了,定是大人的千金,華永口中的沈夢蓮了。
這家子可真鬧笑話了,要是趙穆知道一句話,此刻肯定在心裡嘮叨一句:“大人,你是妻管嚴吧!”
無論在誰眼中,一個大男人被老婆當街騎到脖子上,還拳打腳踢,無疑是丟盡顏面啊。
然而呢,沈玉嘉竟風度翩翩的拍拍雙袖,拉拉貂皮衣襟,從容而淡定的笑道:“把房退了,收拾東西回去吧。”
沈玉嘉有太多的疑問,他不知道龐飛燕咋就變了呢,莫非是腦瓜子好了?還是另有原因,他必須要回去問問,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便是自己之前說的一番話,他真想抽自己兩耳光啊。
一路牽馬趕車,當沈玉嘉來到西城沈府門外後,已經看到不少人聚集在門口,有一些是昔日天水沈府的家僕丫鬟,有一些這是新面孔,而爲首的兩女,一個是方纔見過一面的蘇玲瓏,另一個則是多年不見的鳳元娘。
這時光啊,就如刀片,他會在人不知不覺間,往你臉上一刀刀的劃,直到你某天照鏡子時,忽然感覺自己面老色衰,皺紋遍目後,纔回過神來,暗歎一句:“歲月不饒人啊!”
可是有一些就正好相反,轉眼三年了,蘇玲瓏還是一如既往的玲瓏可愛,雖然身材很讓人討厭,至於鳳元娘,她到時變了,可是變得更加的有韻味了,淺笑嫣然,雍容得體,活脫脫一個豪門世家的闊太太,可惜從她的髮髻來看,似乎還沒成婚,故此就少了一份真正的婦人韻味。
“都在呢。”沈玉嘉牽着老馬走過來笑道。
看到這張熟悉的面孔,鳳元娘眼睛微微溼潤了,她吸了吸鼻子,點頭道:“你終於捨得回來了。”
“得了,都別杵在這裡了,進去吧。”沈玉嘉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嗯。”
鳳元娘應了一聲,轉身讓下人爲老爺收拾東西,當一個家僕要去牽老馬時,沈玉嘉阻止道:“別,我這匹老馬認生,要餵過十天半月的食料才能讓你們靠近,都去幫我將馬車裡的東西搬進去吧。”
老爺的話不敢違背,幾個下人便開始忙活搬馬車裡的箱子行李。
牽着老馬,沈玉嘉走入府中,卻是一直沒看到龐飛燕的小臉,但他知道現在小老婆在鬧脾氣,也只能暫時擱置,在下人的帶領下,沈玉嘉將老馬摔在了後院馬棚裡,爲了幾根胡蘿蔔後,他才走了出來,來到廳中。
鳳元娘早已經爲沈玉嘉沏好茶,待沈玉嘉入座後,她端過來遞到沈玉嘉手中。
沈玉嘉抿了一口茶,放下杯子,皺眉道:“飛燕是怎麼了?”
鳳元娘聞言,眼中埋怨一閃即逝,旋即便笑道:“老爺真是愛妻心切啊,不知我們這些下人何時也能有這等福分!”
“啊噗!”
沈玉嘉差點被鳳元娘這話嗆噴了,他驚愕的看着鳳元娘,道:“你這話不怕被她們聽到了!”
“元娘是老爺買回來的人,那自然是老爺的人,何怕之有啊!”
沈玉嘉愕然的看着這個三年不見,一見便一反常態的大美人,曾經鳳元娘就像是他的紅顏知己,深知他有色心,沒色膽,故此一直不把事請挑明瞭,而是默默的照顧他,在他心煩之時,在旁開解,這是顏芷綺與龐飛燕都不能辦到的。
要說沈玉嘉沒私心,那絕不可能的,如果他想讓鳳元娘嫁給別人,根本不用開口,直接讓下人搞定了,可是想到鳳元娘離開自己身邊,缺少了這位將他照顧的無微不至的大美人,沈玉嘉也很難接受。
當初沈玉嘉是想等等,前排側擊的詢問一下兩位老婆的意見,卻沒曾想,一別便是三年之久。
如今,人家大美人年紀應該過二十了吧,這放在古代絕對是剩女了,而就她這樣的,要什麼男人沒有,連龐旭都對她心儀已久,但卻因爲自己而放棄了,讓現在的沈玉嘉感覺心裡突然內疚了,一時間也不知如何作答。
鳳元娘不愧是沈玉嘉的知己,說話做事都是點到即止,處處爲沈玉嘉着想,看到他有些錯愕,鳳元娘便嫣然一笑,道:“一別三年,沈相公是越來越開不得玩笑了!”
“要真是玩笑就好了!”
沈玉嘉乾笑一聲,而鳳元娘也沒有繼續往深面說,識趣的站在一旁,提壺倒茶。
“老爺想知道二夫人爲何變成這樣嗎!”
“當然。”沈玉嘉立即點頭道。
“這說起來,還是老爺的功勞呢!”
“哦!此話怎講?”
沈玉嘉感覺這一口一個老爺,叫得他有些不適應,但卻不反感,語氣也就沒有以往的隨意了。
“昨日,張妹妹到府上告知我們老爺的消息,相比老爺與她見過面了吧,難道她沒有告訴您嗎?”
“與她有關!”沈玉嘉驚了一下,但心裡也在大吐苦水,暗道果然是這張幼憐通風報信啊!
“嗯,這話說起來,還要說道張妹妹小時候一次意外,導致頭部受重創,當時的她比二夫人還要不堪,連話都不會說了。”
“哦!還有這事!莫非他是被醫術高超的人救了,故此在得知飛燕同樣的遭遇後,便將高人推薦給飛燕?”沈玉嘉聽到這,已經知道大概了。
鳳元娘雖然點點頭,但話卻不是沈玉嘉預料那般。
“飛燕的確被高人救治了,但是那位高人乃是遊方郎中,四處漂泊,但又因救治之法需長時間施藥,那位高人又不想就留在張府中,於是便將救治之法傳給了張員外,之後張員外避難的事請,老爺也應該知道了吧。”
沈玉嘉點點頭,他的確知道這事情,當他把龐隆救到雍城後,回到家中便已經聽鳳元娘提及過,張繼琮攜兒女到府上拜訪,不過那時候沈玉嘉沒往心裡去,而且他回到天水很久,對方也沒來串門,所以沈玉嘉纔會把這事給忘記了。
而這後面的事請,聽鳳元娘現在一說,沈玉嘉算出完全瞭解了。
當初張繼琮藉着英家的勢力,要在雍州打下根基,所以那時候張繼琮很慢,無暇到沈府見沈玉嘉,而之後還是因爲在英家的提議下,將張幼憐介紹給了羅涇陽,兩人只是逛了一次花燈節,當即就一拍即合,決定成婚了。
而在成婚那天,張家送請帖到了沈府,當時因爲沈玉嘉給顏芷綺送子彈去了,所以沈府裡唯一可以出面的,就只能是龐飛燕了。
這之後沈玉嘉不用問也就知道,張繼琮看到龐飛燕,應該就想起了自己的女孩小時候,再一細問,果真是傷到了腦袋,於是便將當年遊方郎中交給他的救治之法,傳給了鳳元娘她們,如今經過兩年的醫治,龐飛燕的腦袋是越來越靈光了。
真本是好事啊,而且還是因爲自己做了好事,種因得果,讓小老婆腦袋好了,可是沈玉嘉心裡卻不是滋味,想到今天那個一改性子的龐飛燕,他現在卻十分懷念,那個天真無邪,承天左一句“小沈沈”有一句“小相公”叫着的飛燕兒!